“嘿,打起来了!”
陈虎咧着嘴,笑着眺望震天杀声传来的方向。
陈胜笑吟吟的看他:“咋的,您想去看看热闹?”
此刻这老货身上,尽是呼之欲出的凶残桀骜之气。
哪还有一丝一毫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混不吝模样!
陈虎一听,精神大振,双眼放光:“能去?”
“当然……”
陈胜狭促的一撇嘴:“不能!”
陈虎不由的虚起了双眼,浑浊的双眸中透露出丝丝危险的气息。
陈胜后脑勺一凉,连忙往壕沟路那边走了两步:“侄儿与您打个赌,那边也快要打起来了您信不信?”
“嘁……”
陈虎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当你是谁?姜太公……”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壕沟路那边的传来的一阵杀声给堵了回去。
他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一脸便秘的看向陈胜道:“你崽子是如何猜到的?”
“猜?”
陈胜徐徐摇头道:“这种事,可不兴猜!”
陈虎:“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陈胜笑了笑:“您得知道,运粮队是谁安排的!”
陈虎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说……吕大人?”
“自然是他!”
陈胜颔首:“他欲拿这批粮食,分化郡中三首与郡中诸世家大族的紧密联系,进而钓郡中三首对这批粮食下手,彻底将他们推至诸世家大族的对立面,收归诸世家大族的人心……如此环环相扣的周密计划,自然要卡稳了时间节点,来上一场人赃并获的大戏,才算大获全胜!”
“此计不可谓不阴、也不可谓不毒,对人心的把控,已近乎化境!”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智计,或者说是,低估了对手掀桌子的底气!”
“说起来,人是那个人,手段也不可谓不高明,只不过到底还是缺了些历练,欠缺火候,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说到最后,他亦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算是因缘际会之下,成为了极少能够看清这盘大棋双方落子痕迹的局外人。
也正是看得清,他才不得不佩服这两位棋手的棋力之高!
但也正是因为他佩服,他才更想知道知道,这两位棋手在知道自己的布局被第四方搅乱,所有布局和谋划都成了一个笑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帝王?
将相?
英雄?
枭雄?
去你妈的!
历史是属于劳动人民的!
陈胜望向壕沟路那边,头也不回的往前一招手。
霎时间,百五十条手持刀剑的彪汉子,自他身后里乱石之中显出身形,目光灼灼的望向他的背影。
陈胜回过头,不闪不避的直视他们的眼神,抿了抿唇角,轻轻开口道:“当日咱们收复蟠龙寨时,我曾对你们说过,进了我行商陈家的大门,你们以前作下的冤孽债,咱家都给你们扛了!”
“至于以后你们能不能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老爷们,得看你们自己!”
“现在,机会来了!”
他伸手指向壕沟路杀声传来的方向:“那里,有五千石粮食!”
“五千石本该用以赈济饥荒的粮食!”
“今岁的饥荒已经糜烂成什么模样,你们都见过罢?”
“但按照州府和郡衙里的那些个大人小人们的意思,这五千石粮食呢,就由咱陈郡的这些个大户人家们私底下分一分,就算是赈济了。”
“哦,说起来,咱家也有一份,还不少,足足三百来石呢!”
“这些日子,你们过的也都是节食缩粮的日子吧?”
“别不知足,我比你们还惨,你们好歹每日还有半斤口粮,我和我媳妇一人只得三两,她每天变着法儿的省着自己那点口粮,想留给我吃!”
“不信?”
他麻利的竖起三根手指:“我陈胜指天起誓,我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话音落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晴空万里。
这一回,人群中有了些许骚动。
但他们忍住了,无人开口。
只是看向陈胜的目光之中,多了些许亮晶晶的东西。
手里的家伙事儿,也忍不住抓得更紧了!
“你说咱家都落到这份儿上了,平白无故的有人给咱家送这么大一批粮食,多好的事?”
“是不是睡着了都要笑醒?”
说到此处,陈胜忽然咧着嘴、磨着牙,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脸,眼神却比方才的陈虎还要桀骜:“但我这人就是这么贱性,别人眼巴巴送到我手上的粮食,我都不敢拿啊!”
“为什么?”
“因为那些粮食,不只是有我陈胜一份儿!”
“还该有你们一份,还该有那些饿得卖儿卖女的人、饿得被易子而食的人一份儿!”
“难不成就我陈胜是人?”
他突然指着面前那百五十人,横眉怒目的咆哮道:“你们就是他妈的畜牲?”
“谁定的?”
“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定!”
“他是娘生爹养的。”
“你们就是地里长起来的?”
“活该被他们踩在脚下过一辈子?活该你们的儿子、孙子也让他们的儿子、孙子踩在脚下过一辈子?”
“凭什么?”
“他们是比你们多长个脑袋,还是多长条胳膊?”
他的面目,有些狰狞,用力的将自己的胸膛拍的“砰砰”作响:“我陈胜不是个好人!”
“我也杀人、也坑人,甚至还会欺压人!”
“但老子不吃人!”
“也不会拿谁不当人!”
“因为……”
他奋力呼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烈的情绪,然后指了指眼前的这一百五十人,再指了指自己:“你我,一样都是人!”
说完,他怀中掏出一条红色的头巾,系到了自己的脑袋上:“我要你们随我一起,去把那批粮食抢回家,留一半,咱爷们慢慢吃,剩下的,全发给那些和你们一样的人!”
“干这种买卖,肯定会死人,谁能活着回去,我不能保证。”
“我只能保证,你们就算不能活着回去,也会像个爷们一样堂堂正正、轰轰烈烈的去死!”
“我只能保证,到了咱们今日干的这事能够公之于众的那天,一定有人称赞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他在说话。
前方的百五十人却依然无人应声。
他们只是默默的从怀中取出那条早就备好的红色头巾,默默系到自己的脑袋上。
“即日起,我们就叫红衣军!”
“我为军团长!”
“在外,你们可以称呼我为……”
他想了想,忽然吐出两个字:“张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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