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
林守溪不太信任慕师靖,将信将疑道:“你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慈悲一直是本小姐最重要的美德之一。”慕师靖理直气壮地说。
“你要给我什么奖励?”林守溪问。
慕师靖抿唇浅笑,她徐徐来到了林守溪的身边,跪在他的身旁,凑近了他的面颊,少女美到无可挑剔的容颜近在咫尺,林守溪的心跳难免加快,他微微启唇,要说什么,慕师靖却是电光火石间攫住了他的唇,轻柔一吻后分开。
之后,慕师靖注视着他。
林守溪与她对视。
暧昧之意在空气中发酵时,林守溪忍不住问:“奖励开始了吗?”
慕师靖一愣,说:“已经结束了呀。”
“?”
林守溪一时无言。
“你不喜欢?”慕师靖质问。
“只有这样么?”林守溪问。
“你还想哪样呀?”
慕师靖双臂抱胸,露出拘谨与警惕之色,接着,她注意到了一旁沉睡的小禾,恍然大悟:“你们最近是不是玩得太花哨了,所以你越来越不知满足了,对不对?”
林守溪也恍然大悟。
但他强自淡定,说:“不是的,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你,根本无心做其他事。”
“真的?”慕师靖将信将疑。
“当然,难道慕姐姐觉得,你在我们心中,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吗?”林守溪反问。
“当然有。”
慕师靖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可代替的,她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我们只是简简单单约见,就遇到这种事情,还险些殒命了。”
“能见到师靖,一切都是值得的。”林守溪说。
慕师靖虽总说他满嘴花言巧语,但真正听到这样的话,多少还是受用的。
“师靖?谁准你这样叫了呀,喊得和我很亲似的。”慕师靖抬起手,勾起他的下颌,随后在他唇间轻轻摩挲,说:“叫姐姐。”
林守溪不从,反而咬住了她的手指,慕师靖轻哼一声,轻骂着要将手指抽出。
劫后余生的少年少女在雪地里闹了一会儿后,决定先寻个避风之处安顿下来。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巨人王殿的废墟。
巨人王在主殿中沉眠,不会伤害他们,他们随意找了个废弃的偏殿,打扫了一番之后住下。
“这里的房子可真大啊,不愧是巨人居住的地方,待久了的话,恐怕会觉得是自己变小了吧。”慕师靖感慨。
“是啊,床也很大。”
林守溪纵身跃上床榻,将绵软的衣裳铺在床上,将裹着羊毯的小禾安置上去,娇小的少女与巨型的床榻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
“床大?”慕师靖微微脸红,说:“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这种事,绝不会有人同意的。”
“你在想什么?”
本是随口一言的林守溪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只默默地整理房间。
林守溪为小禾熬了药。
吃过药后,小禾不再发冷发热,呼吸越来越均匀。
见到小禾没有大碍,忙活了数个时辰的两人终于放心了下来。
天渐渐黑了。
他们一同坐在床榻上,手牵着手,听着外面呼啸不休的风雪之声,难以入眠。
仙邀与谷辞清的对话还在他们的耳畔萦绕。
死灵髓质、黑暗蔓延、真国毁灭……
这些可怕的词在他们的心头萦绕不散。
真国要有大事发生了。
事情发生的节点极有可能就是那场所谓的旧日祭奠……他们能做些什么呢?
“好了,多想无益,先好好休息吧,有我在呢。”慕师靖轻轻靠在了林守溪的肩上,柔声说。
“是,小姐大人。”林守溪笑了笑,摒弃了心中的杂念。
慕师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柔若无骨的身躯与他紧贴,一点点将他缠住。
“师靖……”
“我说过,要奖励你的哦。”慕师靖捏了捏他的鼻梁骨,认真地说。
“你已经奖励过了啊。”林守溪说。
“可是你都不满意,你不满意怎么能算是奖励呢?”慕师靖固执地说。
“话虽如此,可是小禾……”
林守溪看着一旁静谧安眠的小禾,总有种愧疚感。
“哼,我们都是一起成亲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况且,你将什么都给小禾了,我呢?你难道要厚此薄彼么?”慕师靖质问之后,说:“小禾只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
“我将什么都给小禾了?”林守溪疑惑。
“是啊,小禾说,她早就将你吃干抹净了呢。”慕师靖幽怨地问:“难道不是么?”
“……”
与小禾在一起这么久却未洞房,此事传出去的确奇怪,他能理解小禾为何撒谎,为了小禾的颜面,他也只能帮着圆着:“是啊,小禾蛮厉害的。”
慕师靖眼神更加幽怨,暧昧之意也渐渐转为了杀意。
林守溪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趁着慕师靖还未叱责他,他反手将这绝色少女搂紧,压在身下,吻住嘴唇。
少女才腾起的杀意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了溪水般浅细的吟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黑裙似溶解在了夜色里。
人类自古就有对少女躯体的崇拜,而慕师靖曼妙动人的躯体,几乎将这种崇拜衍生到了极致,纯白铺上圣洁的底色,殷红浅小,却蛊惑着纯白堕入妖冶之间,这也是生灵对美阐释的极处。
只可惜,一切进展的并不顺利,在慕师靖呼痛数次后,这场短暂的暧昧被迫中止。
“我是不是很没用呀。”少女将脸颊蒙在毯子里,觉得丢人万分。
“初次难免生涩,这才是正常的。”林守溪宽慰着她,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以前我以为师靖只有心胸狭隘,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慕师靖神色严厉。
“没什么。”林守溪没敢说下去。
“今晚的事情,你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慕师靖想着警告的词。
林守溪揉了揉她的发,郑重点头,说:“放心,我是小姐的眷者,唯小姐命是从的。”
“这还差不多。”慕师靖骄傲点头,眼神中却难掩沮丧。
她休憩片刻,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由紧张渐渐变为轻松,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准备再试一试。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巨人的门很厚,敲门声传来时已然很轻。
慕师靖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后,她才确信,这不是错觉。
林守溪与慕师靖连忙分开。
“大半夜的,什么人呀?”
慕师靖怀揣着愤怒与紧张,前地去开门。
她害怕谷辞清与仙邀不讲信用,去而复返,这样可就棘手了。
林守溪已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剑,隐蔽门后,随时准备出手。
门打开,风雪呼啸,并无人影。
是听错了吗……
慕师靖正要将门关上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你怎么在这?”慕师靖诧异。
来者正是殊媱。
殊媱凭借着血誓的指引,凭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将龙血燃烧殆尽,终于从原面教一路逃到了这里。
她从起初的狂奔变为行走,再由行走变为爬行,冒着风雪抵达巨人王殿时,她抽干了身体全部的力量,连那坚韧不拔的毅力,也飞快堕落为沉重的睡意。她身上的血液被雪水擦干净,伤疤也因寒冷冻结,看着有些吓人。
脸色苍白的殊媱缓缓抬起了头,唇动了动,却是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没有了,但慕师靖依旧看得出,她是在喊自己小姐。
嘴唇翕动之后,殊媱体力不支,彻底昏厥了过去。
林守溪见到了殊媱的脸,大吃一惊:“她怎么还活着?我和小禾明明已经将她杀掉了啊……”
“杀人都杀不干净,你可真没用呢。”慕师靖说。
“你认得她?”林守溪问。
“嗯,这就是我养的狗。”慕师靖说。
……
云空山云舒云卷,春暖花开。
名为梨花的鹿踏过满是仙草奇葩的园圃,蹄子沾染花香,引得蝴蝶留恋。
“再跑乱动,我可要给你主人告状了。”
苏希影正在打理这里的花花草草,她瞥见这调皮的鹿,忙抱住它的脖颈,让它不要乱动。
小鹿委屈地叫唤了一声。
它知道主人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敢多做打扰,灰溜溜地离去,小麒麟在门外探头探脑,它看到白鹿出来,兴奋地凑了上去,与它玩耍。
按照宫语的说法,这头麒麟至少要百年才能长大。
它常年与白祝一同玩耍,在白祝的教育下,智慧也被拉到了同一水平线,它坚定不移地认为白鹿与它是同族,是它的母辈。
自从白祝决定好好学习,认真修炼之后,这头麒麟就整天跟在鹿的后面的,叫声都与之相仿。
苏希影看着追逐远去的麒麟与鹿,脸颊上偶尔挂起的微笑渐渐淡去。
两个月前,楚映婵独自从西疆回来,带回了西疆出事的消息。
听到消息那天,道门仙楼的灯火亮了一夜。
第二天,苏希影见到了抱着小猫立在雪地里的师尊,她才知道,原来仙人也会憔悴。
这两个月来,师尊只有偶尔几天会回仙楼,其余时间天下漂泊,行迹不定,不知在做什么。
道门尤为安静,每天只有动物不知忧愁地喧哗。
苏希影不再多想。
她穿着朴素的长裙,梳着垂至膝弯的大麻花辫子,村姑打扮的她有着仙人般婉然的容颜,无人能够想象,看上去纯良的她,曾是杀死过数千人的用毒大师。
打理完花草,苏希影闲来无事,下山走了走。
今日,云空山下的城镇,热闹非凡。
“你们听说了吧,陛下要回来了。”
“陛下……真的么?陛下不是封殿陷入沉眠了吗,为什么会从城外回来?”
“这我哪里知晓,之前还有很多人传陛下已经死去了呢,我就说嘛,陛下是杀不死的。”
“……”
苏希影听着来往人群的交谈,心中了然,喃喃道:“终于来了吗。”
皇帝是今夜回来的。
她来到了她当年组织筑起的神墙上,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万千子民前去神墙之下瞻仰神迹,苏希影也跟了过去。
苏希影向着神墙上方望去时,流光溢彩的大门在苍穹上开启,虚空破碎,圣辉弥漫,失色的星空下,淡金色神袍的皇帝从光凝成的台阶上走下,污浊的尘世在她的琉璃瞳里映射成了仙庭。
世人无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苏希影能感受到周围沸腾般的激动与热情,这一夜注定成为人类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页,被传颂千万年,但……
苏希影知道真相。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刚刚得知林守溪出事的师尊决定立刻前往真国,海路太过遥远,她决定走当年宫盈走过的路。
但宫盈的笔记上记载过路途的凶险,甚至有一段道路有着特殊的规则,如若不是情侣经过,都会被残忍地杀死。
她找回师父的心很急切,但也绝不会贸然行事。
“我有办法!”三花猫自荐。
它告诉宫语,它当年被她追杀的时候,飞过了不知道多少的雪山,从来没有遇到过杀意与奇诡的杀人规则,它猜想,它的身躯有着抵抗诡异的力量。
宫语听完之后,却是摇头:“你飞不了这么远。”
三花猫又垂头丧气了。
它想要驾驭苍碧之王,必须拥有足够的愿力,此去真国路远山遥,它上哪里储备这么多的愿力呢,要是去帮许愿之人捉老鼠,恐怕捉一百万只老鼠都不够吧……
不过三花猫也机灵,它决定,向民众做一个意愿调查,看看大家的愿望都是什么。
它向楚映婵借钱,买通了神山邸报的主编,特意开了个栏目,以愿望之神的名义向神山的民众询问理想。
七天后,结果出来了,三花猫发现,有极大量的民众希望他们的皇帝陛下可以平安无事。
他们并不知晓皇帝真正的身份,依旧深深地信仰着她。
三花猫将这份结果给了宫语。
宫语连夜前往三界村,向偶衣婆婆定制了皇帝的偶衣。
由于时间仓促,偶衣婆婆也只来得及做了脸,但没关系,下半身用神袍挡一挡就是了。
于是才有了今夜的事。
‘皇帝’在山呼海啸的万岁中走过了神墙。
与此同时。
三花猫所住之处。
民众的愿望实现之时,垒在它身边的信蝴蝶般活了过来,纷纷飞上了天空,无穷无尽的愿力涌入了它的身躯,一时间,它觉得自己不再是普通的猫,而是看管地狱之门的大恶猫。
“一夜骤富的感觉如何?”
宫语卷帘而入,她一边询问三花猫,一边将偶衣褪下,暗室霎时生春,可当三花猫小心翼翼抬头偷看时,雪白的衣袍已将她傲人的玉体重新包裹,素色束带一勒间,秀背与腰臀的曲线霎时分明。
如今,宫语仙意出尘的气质里早已添了一丝成熟的风韵,哪怕是三花猫见了,也感到动人心魄。
但更多时候,它会担忧世道的无常,所以与宫语在一起时,总会生出一种帮林守溪照顾遗孀的错觉。
“感觉很好,我现在可厉害了。”三花猫挥舞了两下猫拳,嚷嚷道。
“嗯。”
宫语螓首轻点,却不免担忧,问:“可这终究是骗局,若有一日,骗局被揭穿,愿力会反噬你的吧。”
“这可不是骗局。”
三花猫振振有词地说:“民众有迫切的让皇帝归来的愿望,我们也有迫切的得到愿力的愿望,就像是筹钱做生意一样,等到时候,我们真请个皇帝回来,把这个窟窿填上就是了。”
“那不还是骗局么。”宫语淡淡地说。
“我觉得不是就不是。”三花猫固执地说。
“我只是担心你。”宫语轻叹。
“我是土猫,很结实的。”三花猫骄傲地说。
宫语揉了揉它的耳朵。
“这些愿力应该足够了,语姐姐,我们要休息一晚再发出吗?”三花猫问。
“今晚就走吧。”宫语说。
“这么急吗?”三花猫问。
“嗯,我们已耽搁太久,再耽搁下去,我恐怕要去给师父大人收尸了。”宫语疲惫地笑了笑。
“放心,林守溪很厉害的,况且还有小禾姐姐与圣子姐姐陪伴,倒了大老婆也还有小老婆,很顽强的。”三花猫说。
宫语缓缓跪坐在案前,一边整理着遮掩胸脯的衣襟,一边倾身呵气,吹灭烛火,火光化作青烟,宫语眼睁睁看着青烟消散,幽然道:“总是要在身边看着,才更放心,不是么?”
三花猫用力地嗯了一声。
它也很担心大家。
今夜,皇帝回到了神山,人们彻夜讨论着此事,不知疲倦。
当然,宫语假扮皇帝一事,还是有不少大修士心知肚明的,并非所有人愿意看宫语这般胡作非为。此事过去没多久,就有修士按捺不住,偷偷下山,与民众说这是骗局。
正当他侃侃而谈之时,城外忽然刮起了大风。
在城外停了几个月的巨大龙骸重新亮起了苍碧的眼眸,它振动双翼,竟以龙的声音说出了人类的语言:“皇帝,你别得意太早,这次你能归来不过侥幸,下一次,你可就不会再这样走运了。这万古恒常的荒原与废墟,这记载失落之谜的古老殿堂,都将成为你的陨身之所!”
说罢,巨龙振动双翼,于狂风之中消失在夜色里。
城墙附近住着的居民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苍碧之王的话,巨龙消失之时,群众们欢欣鼓舞,他们并不知道龙是好的,皇帝是坏的,正如他们再也听不进去这位修士阴谋般的论调,坚信他们仰慕的陛下已回到了圣壤殿。
神战已经过去,神山百废待兴,绝大部分普通人没有百年千年的寿命,他们可以安稳地度过余生。
苍碧之王的背脊上,宫语盘膝而坐,裙带当风,清绝仙颜美轮美奂,足以倾倒人间万年,只是这一次骑龙远行时,她身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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