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被光带缠绕着拎起,足尖离远地面,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林守溪身后那东西,是他从九天坟墓里炼化的仙人境金身。

    别人的金身一个比一个纯净神圣,你林守溪这抓的是什么东西,你这邪魔外道,连装都不装了?

    慕师靖腰肢与肩膀一同挣动,想摆脱束缚,却是被缠得更紧,胸部甚至有窒息感传来。

    她与林守溪滚烫的金瞳对视,却似坠入冰窖,寒冷彻骨。

    许久。

    林守溪的瞳光褪色,光带也一缕缕地收回,慕师靖重新落地,双臂抱胸,揉着被勒麻的双肩,神色幽怨。

    她仔细看林守溪的金身,这才注意到,那金袍之影上,悬着一个残缺的王冠。

    “皇帝?”

    慕师靖一惊,心想林守溪这是投敌了?

    林守溪还沉浸在九天神墓的幻觉之中,难以自拔,在见到王座金袍的那刻,他就有种感觉——祂像是在等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林守溪喘息着回神,平复心境,只淡淡地回了慕师靖一句:“叫陛下。”

    “我陛你个头,你当我是司暮雪啊?!”慕师靖没好气地说。

    林守溪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说:“先离开这里。”

    慕师靖嗯了一声,对着林守溪递出手。

    林守溪递来的却不是手,而是触手般的金色光带,光带像是长蛇,沿着慕师靖的手臂一路缠绕过去,将她整个身躯再次缠住,直接拽带着离开。

    “哎,你这修的到底是仙人境还是土匪境啊!”

    慕师靖被林守溪拉着飞掠,像是他放飞的风筝,仙人境与元赤境果真天壤之别,他行进的速度一下子快了数倍。慕师靖可不管这些,她羞怒极了,继续骂道:“练成新功法就拿我练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了啊?你说话啊,你要不想听我说话,将我毒哑算……唔唔……”

    林守溪将一根光带塞入少女红唇,让她暂时噤声。

    慕师靖呜呜地叫着,林守溪问了句‘还吵不吵了?’,她才老老实实地摇头。

    林守溪这才松开光带,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直接背到背上。

    慕师靖环着他的脖颈,幽怨道:“人善被人欺,你就欺负死我吧。”

    林守溪望着远处冲天的煞气,没再与慕师靖斗嘴,说了声‘抓紧了’后,全力飞掠,朝着动乱之处扑去。

    那一边。

    楚映婵与楚妙已被劲风硬生生推到了战场外。

    战场的中心,宫语一人与七个悬为傀儡的神女对峙,还未真正动手,剑拔弩张的杀意以横绝整片夜空。

    宫语的脸色亦凝重至极。

    她哪怕再强大,也无法做到一人独战七神女,更何况此刻,这七位神女身上,一连人性也捕捉不到,若真打起来,她们将是绝对的杀戮机器,湮灭神智,不死不休。

    但小禾已落入敌手,她不战也得战!

    神墙之内,人族还未休养生息完毕,又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打响,七神女联袂出手,漆黑的剑气纵横长空,七位人神境同时出手,强如宫语也被死死压制。

    像有两座山岳压在她的双肩,她被镇在原地,狐裘振得笔直,足下地面亦寸寸碎裂,莫说是出拳,哪怕只是挣动一下身体都极为艰难!

    “小语……”

    楚妙心急如焚,想去助阵,却是根本无法进入那狂暴的战斗中心,她强提了口真气,想以雪鹤剑强行破入,可古怪的事发生了,这柄陪伴了她将近三百年的雪鹤剑却没有回应她,反而发出恐惧的颤鸣。

    这种情况从未有过,这是……怎么了?

    “杀!”

    七神女同时开口。

    横空的漆黑剑气如陨星降临,齐齐砸向宫语。

    宫语被这满空剑气激怒了,她冷冷道:“一群傀儡剑奴,懂甚么用剑!”

    宫语深吸口气,缓缓抬臂,一身秀骨发出断裂般的寸寸声响,她低吼一声,对空挥拳砸去。天地轰然如撞大钟,雄浑天地排山倒海般席卷四合,如浪般撞上神墙,将之撞得摇摇欲裂!

    一拳之后,满空剑气被直接撼碎,而宫语高举的手臂上,袍袖也被撕裂,一时血流如注,触目惊心。

    这是拔山撼海般的一拳。

    可无人为之鼓舞。

    哪怕是七神女也未露出任何赞赏之色,如宫语所料,她们已被神剑完全控制,只是杀戮的兵器而已。

    而此时此刻,在宫语无法看见的地方……

    不死国。

    宫殿一如既往地盘踞在高崖之上,宫殿的前方是灵魂所居之处,后方则是炼狱。

    炼狱本是刀山火海,惨绝人寰之地,可不知发生了什么,熔浆流淌的群峰之下,竟开满了万株青莲,青莲摇曳生姿,将这片炼狱之地衬得仙气氤氲,宛若神庭。

    青裙款款的宫盈正坐在悬崖峭壁之上,欣赏着满池莲花,手中把玩着那枚戒指。

    “勾连不上时以娆了吗?”宫盈问。

    “是。”

    一旁,洛初娥立在她身边,曾经的女王回到了她的宫殿,却更像是位侍女。

    “时以娆的意识已被彻底斩断,我尝试了百次,始终无法渗进去。”洛初娥说。

    “那就别试。”宫盈淡淡道。

    “可是……”

    洛初娥露出犹豫之色。

    “你是想问,当初神墙之上,我为何不将她们尽数杀死吗?”宫盈说。

    “是。”

    “杀死她们并不难,难的是彻底毁灭魔剑,这七柄剑关押的,可不仅仅是黄衣君王的情欲,事实上,黄衣君王的情欲也只是镇压之物,而真正被镇压的,其实是恶泉大牢里的那个东西,若我杀死她们,那个东西也会立刻苏醒。”宫盈平静地说。

    “原来如此。”洛初娥轻轻点头。

    宫盈遥望黑沉沉的天幕,玉腿迎风轻晃,熔浆间的青莲似察觉到她的心意,扶摇而上,静静蔓延到她身边,与她嬉戏。

    “仙师是在想念谁么?”洛初娥若有所察。

    宫盈却是轻轻摇首,说:“我在想一些别的事。”

    她虽身在不死国中重铸神躯,可林守溪破境时的异样场面她也有所察觉。

    那个金袍皇帝……

    宫盈已在神位上占了一席之地,对于诸天神明的了解远比凡人更广,当年她破如仙人境时,也疑惑过,这苍穹神墓究竟从何而来,是哪个年代的神战遗址,但彼时她还年轻,也未作多想,只当是上天对于凡人的馈赠。

    但哪怕到了今天,她真正做到了位列仙班,依旧难以断定,这苍穹神墓究竟从何而来。

    同样,她纵观历史长河,亦无法找到与这金袍皇帝对应的存在。

    他们到底是谁……

    宫盈闭目养神,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存在了不知多少亿年,有着悠远磅礴的历史,而作为她成神之地的彼岸,看上去则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乡村,让人很难提起兴致,但……

    那个世界,人类的历史也不过几千年,比之亿万年的悠久岁月,微不足道。

    在人类还未降生之前的亿万年里,彼岸的大地上,是不是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呢……

    宫盈回想着那些流传甚广的传说,神色悠悠。

    ……

    神墙之内,宫语一人硬撼七人,虽强挡了三轮剑气,可她藕臂已被鲜血浇透,伤势极重,难再抬起。

    七位神女虽连出三剑都未能将其斩灭,可她们毫发无损,剑气也越来越盛,最多两剑,她们有信心将宫语斩个神魂俱灭。

    就在这紧要关口,神墙那头,有白色的狂风平地而起,掀上高城。

    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短暂地吸引了过去。

    接着。

    白骨尸骸卷动着双翼,从百丈神墙之下猛然升起,燃着幽碧之瞳,破空而至。

    神墙的禁制被宫盈一剑摧残,三花猫借着这个机会,驾驶着苍碧之王,从还未来得及修缮完毕的神墙上飞过,前来救驾。

    巨型的尸骸席卷过空。

    七神女编织出的满天剑气顷刻间被卷了个粉碎。

    仿佛云开月明,楚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知道,只要有苍碧之王出手,人神境的神女哪怕再来七位,也决计拦之不住!

    果然,先前还一边倒的局势随着苍碧之王的到来转瞬颠倒。

    它挥舞着足以覆盖一整座村庄的双翼,裹着刀锋般的利芒卷过大地,瞬间掀翻了神女们的阵法,将她们冲散。苍碧之王在天地间飞舞,沉重的身影翩跹轻盈,心脏的跳动声则像是击鼓,回荡在天地之间,振奋人心。

    宫语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她不顾伤势,强提真气,要去将小禾救回。

    时以娆见情势有变,直接按住小禾的肩膀,将漠视神剑递给她。

    “接剑!”时以娆冷漠道。

    “什么?”

    小禾回神时,时以娆已解下了那柄漆黑神剑,横握手中,放在她的面前。

    “接剑。”

    时以娆重复了一遍,声音宛若魔咒。

    “不!”小禾断然拒绝,紧握拳头,抵死不从。

    “当年妖煞塔时,你不是答应我,要替我承剑的吗,一诺千金重,莫要反悔。”时以娆说。

    小禾眼神一滞。

    时以娆此言一出,仿佛道德的铁律悬陈于空,压得小禾喘不过气,她根本不想接剑,可她却发现,她的手已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不……不要……

    小禾在心中不断默念,却无济于事,她的手一点点抬起,颤抖着反转双掌,作接剑的姿态。

    她知道,她一旦接剑,她将不再是她,而会与她们一样,沦为被魔剑操控的傀儡!

    可哪怕她知道一切,也无济于事。

    她体内的神血操控了她的关节与经脉,促使着她一点点抬起手臂,若非镇守传承不断与之抗衡,她恐怕立刻就会被神血吞噬。当年,姑姑带着她去融合神血时,她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才与之相融,如今回看,她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只是一尊魔鬼。

    小禾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娇小的曲线绷紧到极点,像是将要扯断的弦。

    她知道,她一定要撑住,只要再撑一会儿,三花猫与师尊就能救她离开!

    祸不单行。

    眼看着操控苍碧之王而来的三花猫就要打破僵局,一记突兀的打铁声猛然响彻在天地之间。

    在这记打铁声响起之前,三花猫始终觉得,只要它躲在苍碧之王的尸骸里,就是天下无敌的。

    但……

    打铁声敲响之时,三花猫的脑子像是被铁针猛地扎入,一时间痛不欲生。

    苍碧之王的心脏剧烈抽搐,它飞行的轨迹一下子乱了,在空中扑哧了几番翅膀后,竟笔直地坠向大地,仿佛中了箭的天鹅,拼死挣扎,将周围的林地大片大片地压垮。

    这一异变惊住了所有人。

    苍碧之王虽不复巅峰,可怎么说也是上古神明,寻常的打铁声怎么可能影响一尊上古神明?!

    楚妙听见这记声响,却觉熟悉。

    她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宫语也同时望去。

    两位仙子的脸上,皆有惊惧与诧异闪过。

    她们都认识这个来人。

    来者是个头发白得不像样的老人,那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剪,已垂到地面上,将他槁木般的脸颊遮住,只露出石头般干硬的鼻子和半张干瘦得凹陷的脸颊,混沌如瞎的苍白眼球深深地窝在眼眶里,一丝光也没有。

    楚妙终于明白,为何先前雪鹤剑没有回应她了。

    因为铸这把剑的人来了。

    老人是雪鹤的铸剑者,也是天下最有名的铸剑师之一,三百年前,苍碧之王破城,他曾与宫盈、宫颂等仙人一起去阻拦苍碧之王的推进,他的境界并不算顶尖,可他却是少数幸存下来的人。

    幸存之后,老人渐渐销声匿迹,许多人甚至以为他早已死了。

    他的名字也被遗忘,因为他铸的最后一柄剑是雪鹤,所以世人称之为鹤仙人。

    在他销声匿迹之前,他曾说,他要铸造一把兵刃,一把真正的弑神兵刃。有这样理想的人很多,譬如二师姐尹檀,所以这番豪言壮语也并未激起太大波澜。

    他曾是传奇人物。

    早该谢幕的传奇人物。

    宫语与楚妙都没有想到,今日,他会出现在这里。

    鹤仙人轻轻碰撞着牙关。

    打铁般的声音不断响起,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浑厚的吟唱声也一并从老人枯瘦的咽喉间迸发出来,回荡天地:

    “天生苍龙,云上之君,地生苍龙,山峦之脊,海生苍龙,万鳞之长。煌煌圣火,照天地我,我生龙鳞,龙鳞生我……”

    老人中邪般不停念叨,声音干涩,不断碰撞的牙齿间,打铁的声音持续不断响着,三花猫被这样的声音震得几乎要疯,它用猫爪捂着脑袋,像是在防止它四分五裂。

    刹那。

    宫语回过神来:“有鳞宗?有鳞宗的宗主原来是你?!”

    天下修妖血者不少,其中数有鳞宗最为猖狂,他们看不起兽血,他们真正要熔炼的,是龙的髓液!

    若非林守溪与慕师靖意外现身三界村,搅破了有鳞宗的阴谋,现在,苍碧之王可能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三花猫也意识到他是谁。

    它当猫太久,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猫,直至今日,它才想起,它是有鳞宗的造物,是从一片珍贵的髓液中孕育出来的生命,自它出生始,有鳞宗就已将控制它的方法写进了它的血脉里!

    它知道,它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它将会被彻底控制,连带着苍碧之王一起沦为敌人的武器。

    但打铁声响个不停,它就像是一柄被锻造的剑,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死。

    一边小禾即将被神剑吞噬,另一边三花猫也危在旦夕。

    她恨不得一气化三清,同时与众人为敌。

    但她做不到。

    挣扎的间隙里,楚妙已持握雪鹤,朝着老人扑去。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难得地露出一丝缅怀之色:“都长这么大了啊……”

    三百年恍如隔世。

    当年他应邀去宫家观看小孩子比武时,对楚妙欣赏有加,为她量身锻造了雪鹤这把兵刃,当时的小楚妙认认真真地接过兵刃,对他鞠躬感谢,并以剑划破掌心,发誓会用它斩妖除魔一生。

    三百年弹指间,一切恍如昨日。

    昔日的小姑娘早已长大,持着他所赠之剑,朝他斩来。

    他是世人口中的鹤仙人。

    也是有鳞宗唯一的宗主。

    三百年前,他见证了苍碧之王破城,意识到了钢铁的软弱与神兵榜的可笑,他敬畏于苍龙的力量,敬畏到几乎发狂,那天,他意识到,真正的弑神兵器只能是神明本身。当然,光是这样的执念并不足以让他走入邪道,真正让他崩溃的是宫颂之死。

    他见到了宫颂的死。

    宫颂死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世人修行的最大意义,只是养出一个祖师罢了,他们哪怕臻至人神,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可以被轻易碾碎。

    打铁锻剑毫无意义,修行也毫无意义。

    人人如龙只是愿景,唯有变成真正的龙,人类才能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有鳞宗出事之后,他原本以为他的努力要付之东流了,幸好……

    幸好,苍碧之王亲自回到了他的面前。

    鹤仙人看向扑杀而来的楚妙,叹了口气。

    “这是我铸造的剑,我随时可以把它收回。”鹤仙人说。

    他抬起干瘦的手指,举重若轻地接下了半步人神的巅峰一击,雪白的剑意在他指尖消解,漫天雪鹤碎成云絮,被轻而易举地吹去。

    楚妙全力压剑,剑意绷至极点后,老人一拳递出,将其悍然轰退。

    “娘……”

    楚映婵心弦如裂,连忙去追倒飞而去的楚妙。

    楚妙双足犁出了一道深壑后才止步,气血翻涌,唇角溢血。

    “楚妙,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以为你可以破入人神,没想到你也与那些庸常天才一样,止步人神之前,真让老夫失望。”鹤仙人说。

    “至少我没有堕入魔道。”楚妙抹去了唇边的血。

    “魔道么?”老人冷笑着摇首,义正词严:“你们指我为魔,而老夫却要以魔救苍生!”

    牙关相撞。

    打铁声里,苍碧之王几乎停止了挣扎,奄奄一息。

    而宫语的身影也被其余六位神女拦住,无法突破。抬眼望去,小禾眼看着已接过了魔剑,并将其紧握。

    雪发少女跪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闻者无不心如刀绞。

    楚妙的怒意也被小禾的惨叫激到了顶尖,她握着黯然无光的雪鹤,一遍遍地朝着老人斩去,却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弹开,最后一次被震飞时,楚妙虎口撕裂,鲜血喷涌,她跪在地上,惨哼着握紧手腕,雪鹤剑坠在一边,了无生气。

    老人不再看她。

    他遥望苍碧之王,准备将其彻底降伏。

    楚映婵木立原地。

    小禾的惨叫,娘亲的痛哼,宫语的怒吼,龙王的悲鸣,老人的叹息……

    一切像是虚假的。

    恍恍惚惚间,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

    神域崩塌时、妖煞塔斩邪龙时、识潮邪神来临时、皇帝苏醒时……

    她身为仙人,却永远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打生打死,燃烧生命,无能为力。

    如今这一幕似乎又要上演……

    回忆刀一样插入她的道心。

    某一刻,平日里娴静温柔的白裙仙子猝然爆发出一声清啸,她捡起的娘亲掉落在地上的剑,凌空纵跃,朝着这位有鳞宗宗主斩去!

    “不要——”

    楚妙睁大眼睛,仿佛最珍贵的东西即将失去,她恐惧万分。

    鹤仙人没有在意。

    楚妙尚不是他对手,她年仅二十岁的女儿又能掀起怎样的浪?

    鹤仙人随手递出一指。

    接着,他愣住了。

    似明月孤悬,神鹤凌空!

    这位仙人境的白裙仙子在跃上苍穹时,瞳孔中爆发出了明亮到诡异的光芒,原本黯淡的雪鹤剑在她的手中熠熠生辉,剑与她合二为一,化作万丈长芒落地,一时间,仿佛天幕乍破,银河飞泻,杀气充斥天地之间!

    楚映婵斩出了全然不属于她境界的一剑!

    楚妙震惊无言。

    她盯着这剑,眼睛不敢眨一下。

    一剑之后。

    楚映婵飘然落地。

    她的绣鞋旁,落着一截干瘦断指。

    老人的断指。

    老人停下了牙齿的碰撞,看着这截断指,若有所思。

    “人在绝境时,果然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这的确值得敬佩,但这就是人,人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真正的天堑。”老人更加失望。

    当然,他也心知肚明,仙人境斩下人神境的手指,已堪称奇迹,足够自傲。

    “不过,你的确比你娘亲更强。”老人赞许了一句。

    楚映婵握着雪鹤剑,没有理会他的赞许,而是冷冷地开口:“我斩开的,可不只是你的手指。”

    “哦?”

    老人眉头皱起。、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

    他的身躯完好无损,不见剑伤。

    他不知道楚映婵在说什么,只当她是疯臆了,他化指为掌,直接朝她拍去。

    这一掌却未能将楚映婵震飞。

    并不是她的仙人境修为强悍到可以硬抗老人的攻击,而是楚妙挡在了她的面前。

    楚妙硬生生将这记人神境的巅峰一击拦了下来。

    她靠的也不是所谓的执念,而是……

    楚妙缓缓抬头,清澈的眼睛盯着这位曾经的恩师,瞳仁如剑尖,杀意盎然!

    这一刻,老人终于明白,楚映婵真正斩开的东西是什么。

    她斩开的,是楚妙的大道瓶颈!

    “我入人神了。”楚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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