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城、废墟、观音像……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林守溪睁开眼时,只看见飘满夜空的花灯。
身侧飘来一阵幽香。
侧目望去,慕师靖正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黑发娓娓披落,清雅的脸颊微微仰起,望向天空,苍白之色褪去后的瞳孔清澈分明,透着一抹倦意。少女棉制的黑色裙裾恰到好处地垂过膝盖,细白剔透的小腿上玄色雪丝冰袜曲线平滑。
“睡了这么久?”慕师靖瞥了他一眼。
“嗯……”
林守溪还有些头疼。
“醒了就进城吧,灯会马上开始了,别耽误时间。”慕师靖以鞋尖将搁在一边的剑踢起,绕腕打了几旋后挂在背上,她看向林守溪,递出了手。
林守溪抓住少女的手,起身。
识海还在隐隐作痛。
略一回想,死城的记忆历历分明,他立刻意识到,黄衣君王在濒死之前使用了识潮之神的时间之力,她遁入时间之柱中,试图取得一线生机,而他们也一同被纳入了时之柱的断层里。
“怎么了,杵着不动干嘛,这是睡傻了?”慕师靖倾身盯着他的眼眸,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刚刚发生了什么?”林守溪忙问。
“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又累又倦,刚好天还没黑,你就说想在进长安城前先休息会,谁想到你闭目养神直接睡着了。”慕师靖双臂环胸,蔑然道。
“……”
林守溪牙齿轻咬。
又是这样吗?
他不由想起神域在时空魔神影响下倒流光阴的事,时空魔神是识潮的子嗣,祂的时之柱也产生了类似的效果,古怪的是,这一次,哪怕没有时以娆的帮助,他依旧完整地记得一切。
倒是慕师靖……
“今天是几月几日?”林守溪问。
“十二月二十五呀,这都不记得了?”慕师靖反问。
果然……
今日是长安城皇帝降生的日子,皇帝选择在这一天推倒她那破烂的牌桌,重新开始一切。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傻啊,刚刚睡觉的时候就不停说梦话……你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慕师靖横掌触了触他的额头。
林守溪暂不知道怎么与慕师靖解释这一切,他看了眼西边垂落的太阳,刻不容缓,立刻抓住了慕师靖的手腕,坚定道:“先入城!”
“哎,痛……你性急什么呀?”
慕师靖手腕被抓,轻声呼痛。
林守溪听到少女的娇吟,不免想起了她瞳孔苍白时的冰冷模样,那时慕师靖与他相距很近,却像是遥隔天外的云,随时都要消逝。
想到这里,林守溪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我刚刚说什么梦话了?”林守溪问。
“说什么‘她不许我也不许’的,喊得还很大声,把我都吵……”
“吵什么?”
“没,没什么……”慕师靖局促。
“你该不会也睡着了吧?”林守溪问。
“怎么会?你睡之前我答应你会帮你好好守着的,答应好的事我怎么会玩忽职守呢?”慕师靖揉着她那尚且惺忪的睡眼,理直气壮道。
“嗯……”林守溪懒得揭穿,问:“三花猫呢,它去哪了?”
“小土猫?”
慕师靖先是一愣,旋即下意识环顾四周,愣了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小土猫让我们先走,它独自去收集愿力,稍后驾着苍碧之王来寻我们啊……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守溪知道,时空错乱之时,人的记忆也会跟着生硬地修正,让一切看起来合理。这种合理在清醒者看来极为荒谬,可当局者通常无法识破。
“哎……进了城我们要不要伪装一下呀,我去换套村女的衣服什么的。”慕师靖提议。
“不用。”
林守溪立刻回答,旋即带着她冲入了人群。
太阳已经下山,长安城被夜色笼罩。
随着他们的进入,长安城两侧的花灯亮了起来,不等慕师靖对这一幕啧啧称奇,林守溪已带着她径直扎入了乌乌泱泱的人群里。
扎入人群之后,林守溪的目光立刻四下扫视。
“你在找什么?”慕师靖问。
刚一问完,林守溪就转过了身,直视身后的黑袍女子,先声夺人:“你来了?”
黑袍女子的微笑凝固在了唇角。
“你知道我要来?”
黑袍女子解下兜帽,露出了红发神女司暮雪的容颜。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们目标相同,别阻拦我。”林守溪直截了当。
“你在说什么?”司暮雪淡蹙细眉,觉得他实在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想杀皇帝,我也知道你下不了决心,但没关系,我可以替你下。”林守溪说。
司暮雪的脸色一下子阴晴不定。
慕师靖更是呆住,心想就算你是来杀皇帝的,也不用大声说出来啊,司神女一看就是忠心耿耿的臣子,怎么可能叛变皇帝陛下?
“弑帝?荒谬至极!”
司暮雪神眸闪过冷光,她以严厉的声音压下了心底的慌张:“陛下好心好意邀请你来参加她的降生大典,你却一心弑帝,真是乱臣贼子,我劝你早点放下这念头!这样,我在这里买下了最好的观景点,我们……”
“是青楼吗?”林守溪问。
“你……你怎么知道?”司暮雪疑色更重。
“相信我一次。”林守溪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
司暮雪被骤然点破心事,心神急乱,她一掀黑袍,双爪一前一后挥向林守溪。
林守溪知道司暮雪不会这么轻易信任,在司暮雪扑来的瞬间,他已有准备,当即做出反应,与司暮雪缠打在一起。
单论境界,林守溪绝不是司暮雪的对手,但他惊讶地发现,不朽道果的能力并未随着他的穿越而消失——很显然,这片时空远未凝固成真正的历史,不朽道果就是其中的漏洞之一!
但说来讽刺,这是司暮雪千里迢迢给他找来的救命之物,如今却成了他用以对付她的法宝。
当然,光有不朽道果最多也只让他立于不败之地,远不够战胜司暮雪。
不过在观音阁的一战里,他也洞悉了司暮雪的弱点——尾巴。
司暮雪居中的尾巴根是她最大的弱点,一旦被抓缚,就会直接失去反抗之力。
慕师靖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给震慑了,双方打得眼花缭乱,一时间竟难分伯仲,渐渐地,二十余招后,司暮雪已占据绝对上风,一招一式皆压着林守溪在打。
在过到第二十七招时,司暮雪一记决定胜负直打额头的冲拳被林守溪险之又险地躲过,林守溪从侧边绕至她身后,一记凌厉掌刀直插她的后背,但这是虚招,司暮雪去挡时,林守溪用脚踩住了她裙袂下漏出的狐狸尾巴,伸手一拽,手捋过裙摆,擒住尾根,竭力一握。
司暮雪没反应过来,只感到一阵电流颤过全身,顷刻失了力气,双膝一软,跪伏在地。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的……”司暮雪神色复杂,小巧的檀口已被她咬得朱红透血。
“司暮雪,别装了,皇帝早已看穿你的心思,你的戏归根到底只是演给你自己看的。”林守溪深吸口气,道:“我能帮你杀掉她,相信我!”
司暮雪屈辱地斜坐在地,粉颈微转,眸光飞颤,她心中虽有百般疑惑,最终却是轻轻点头,随后抬高音调:“你这是哪里学来的邪功?我……哼,就算你侥幸暗算了我,你也过不了林仇义那关!”
林守溪已带着慕师靖朝花灯的方向奔去。
“你怎么这么厉害了?”慕师靖由衷道。
“比你还差点。”林守溪同样由衷道。
“哼,你少讽刺我。”慕师靖这次却是不信了。
林仇义见他们赶来,吃了一惊,他飘然出现在林守溪面前,伸出一臂,准备拦截。
“邪龙转世为人。”林守溪直接开口。
“嗯?”林仇义一愣。
“昆仑山下有龙脉!”林守溪再度开口,斩钉截铁。
“你这是在对什么暗号吗?”慕师靖小声问。
林仇义皱起眉头,似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他好像对不上来,你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慕师靖将声音压得更低。
“不用。”
林守溪直接抓着她的手跑向花灯。
“你都知道了?”林仇义寒声问。
“师父辛苦了。”
林守溪如是回应,他拉着慕师靖的手,一同踏上了花灯。
可就在踏上花灯的那一刻。
世界天旋地转。
昏昏沉沉的睡意排山倒海般倾泻下来,他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处。
身边,黑裙少女正在歇息,眼前,长安城灯影憧憧。
慕师靖揉着惺忪的眼眸起身,略带惊讶地看着林守溪,“你怎么醒了啊,我,我可没有贪睡,我说要会恪尽职守的,我刚刚只是闭目养神……啊——”
林守溪直接抓着慕师靖的手奔向长安城。
这一次,他仅用了二十三招就击败了司暮雪,可抵达花灯之时,同样的场景再度发生,他甫一接近花灯,就生出头晕目眩之感,等醒来之后,前功尽弃,他又回到了原地。
如此尝试了数次,林守溪始终得不到破解之法,一时陷入僵局。
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他之所以无法抵达那盏花灯,恰恰因为那是最重要的地方。
他无论如何要抵达那里!
转眼间,他已尝试了十三次。
他醒得越来越快。
这次醒来时,慕师靖还在梦呓:“哼……本小姐原来这么厉害,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
林守溪听了,无奈摇头,抓起她的手臂,将她背到了背上。
行至中途时,慕师靖醒了。
“嗯……怎么了?”她问。
这十余次里,林守溪不是没和她解释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慕师靖就是不相信,甚至说:“你说你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嗯,我不是不信啊,只是……你下次穿的时候,能不能把你的脑子一起带上呀?”
如是几次后,林守溪也懒得和她解释了,这次她再问及,他只是说:
“三息半后,我们会遇见司暮雪,她穿着黑色的衣袍,衣袍里面是一件露肩的蝶衣,我与她说两句话后,她会对我大打出手,她的第一招是屈指成爪的爪击,然后变招掏心,接着是一记风扫落叶般的鞭腿……嗯,我会在第五招的时候打败她。”
“你疯了还是我没醒?”慕师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说:“我是玩忽职守了,你可以惩罚我,但别吓唬我好不好?”
“赌不赌?”林守溪问。
“赌什么?”慕师靖不屑一顾:“你这点小手段就想唬住我?门都没有!”
“嗯,那谁输了谁就是笨蛋。”林守溪说。
“笨蛋……哎,你什么意思,逗小孩呢?”慕师靖恼怒。
“嘘,她来了。”林守溪轻声说。
接下来的过程,慕师靖瞪大了眼睛,一下也没敢多眨。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守溪预言的一切发生了,果然,在第五招的时候,林守溪陡然展开了一顿眼花缭乱却又霸道凌厉的变招,司暮雪猝不及防,被抓着尾巴根压在地面上,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这……”
慕师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难以置信。
“你怎么这么快……”慕师靖忍不住问。
“第三招打得不够完美,还能提,下次击败她,只要四招半。”林守溪一板一眼道。
“……”
慕师靖无言以对,旋即闭上眼,耍赖道:“我什么也没看见,这次不算!”
林守溪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你要干什么?”慕师靖后退半步。
林守溪没与她计较,只伸出手指在她的鼻梁上划过,无奈地笑道:“笨蛋。”
慕师靖愣在原地,触了触鼻尖,神色恍惚。
果不其然,下一次的时候,林守溪成功做到了他的承诺,仅用四招就制服了司暮雪。
事情也在这一次发生了转机。
落败之后,司暮雪跪坐在地,捂着额头,略显痛苦地问:“我们……是不是打过很多架了?”
这一刻,原本已然麻木的林守溪心头一亮。
这说明,女帝时之柱的影响不再坚固,它开始生隙、变弱,不断动摇。
他看似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硬尝试,真真切切地撼动了女帝的时空神术!
“下次打败你只需要三招,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林守溪对着司暮雪笑了笑,道:“多谢司姑娘的道果馈赠。”
司暮雪一脸茫然。
这一次,林守溪带着慕师靖再度冲入莲花巨灯时,困意虽有袭来,却远不似过去那般沉重,他咬住舌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像是从幽暗的水中一头扎出。
光芒落到面颊上。
林守溪看到了第一次来长安时不曾见到的场景!
那巨型的莲花灯内,赫然有一根火焰凝成的晶莹芯蕊,芯蕊熊熊燃烧,赤裸的女帝冻结其中,尚未苏醒,但她的声音却已透过胚胎传出:“真烦。”
在见到女帝的那一刻,慕师靖的脸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少女黑裙飘飘,瞳孔复归苍白。
“只有看到我,你才会想起自己是谁吗……没想到你对我的恨,已如此深入骨髓。”女帝也觉得讽刺,她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说:“如果杀掉了我,你是不是也会死去呢,毕竟,遗忘也是一种死亡。”
“没关系,哪怕我死了,至少慕师靖还活着。”黑裙少女说:“她活着就是我活着。”
当初,司暮烟也和司暮雪说过类似的话。
女帝沉默。
憧憧灯影之中,她的面颜显得扑朔迷离。
“那你到底是谁呢?”女帝问。
黑裙少女不答,只与林守溪徐徐抽剑,死证与湛宫同时出鞘,剑芒相照,晶莹芯蕊在寒光下纤如发丝。
“我不会死。”女帝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落下时,狂风席卷过长安城。
林守溪与慕师靖同时抬头。
他们看到了无数的花灯升上天空,浩浩荡荡,如星火烧穿夜穹。
点亮这些花灯的却不是火,而是时间。
随着花灯升空,一个崭新的时空又被构筑,林守溪与慕师靖身处花灯最中央,顷刻便被纳了进去。
那是一条岁月悠久的长河。
长河里,林守溪见到了时间的无限可能性。
他看到他穿越时间之流,回到三百年前的宫家,与年幼的小语相拥而泣。他抱着少女在大地上奔逃,躲避苍碧之王的进攻,百年的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之后,他们修成大道,分别成为了神守山的首座与掌教。
神仙眷侣,素云白鹤,终日入对出双,欢好不知倦。
他看到他与慕师靖幼年的亲事订立,在十四岁那年正式和亲,起初慕师靖表现得极为乖巧,像极了从小教养就好的大家闺秀,整整三天之后,她渐渐暴露妖女的本性,整日撵着林守溪到处跑,师兄师姐们见了,皆扼腕叹息,说:“关门弟子整日让道门传人关门打狗,这……成何体统?”
其余师兄师姐亦忿忿不平,苏师姐问:“那谁去教训一下这个道门小媳妇,给她立威?”
师兄师姐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师弟说不定乐在其中。
他看到巫家的尽头他未与小禾分离,若是成为一对侠侣,在荒外斩妖除魔,一心修道,白日里仗剑远行,夜色中柔情蜜意,楚映婵与他们在巫家结下的冤仇未解,常常来荒外追杀,下场不言而喻,但最后,斩妖除魔的侠侣中真真切切地多了位白裙清冷的仙子。
他看到了七神女被罪戒神剑吞噬,惨不忍睹。
看到了林仇义未能吞下轮回道果,暴死极地。
看到了狐祖祸乱天下,未能逃出生天就被残忍诛杀,钉死峰下。
看到……
无数的场景一涌而来,若是过去,林守溪定是识海空白,心境摇曳,但今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那些场景或美或残忍,都是假的,他可以旁观欣赏,却不可留恋。
林守溪心中念动经文。
一念佳人远去,二念城楼消弭,三年天地退避,冥冥渺渺的天地之间,眨眼已仅剩他一人一剑。
少年与名剑一同孤悬。
此时此刻的花灯之内,林守溪、慕师靖、女帝皆闭着眼,他们都陷在自己的困境里,同样,他们也在比拼谁先苏醒!
瞬间。
三人同时睁开眼眸。
轰然巨响。
天空中飘满的花灯与此同时炸开。
无穷无尽的亮芒自高空飘转而下,像是洋洋洒洒的萤虫尸体。
无论这个时之柱多么繁复,多么恢弘壮丽,它的终点永远是这座城,这座长安城,这里天下龙气最旺之处,也只有在这里,女帝才能重获新生。
林守溪与慕师靖同时挥剑,向她斩去。
不知为何,他们境界明明不算高,但至诚的合璧之剑却给人以可以斩灭一切的错觉。
“来不及了。”
女帝盯着慕师靖,徐徐道:“你难道忘了,千年之前,我是怎么杀掉你的吗?”
慕师靖神色微动。
这本是她记忆的盲点之一。
但,此刻女帝点醒之下,记忆重新浮现。
——怪物,那是一头从未见过的怪物,它生得像邪神,但与邪神迥然不同,同样,它身上散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让当时的她都感到阵阵恶寒。
“那是什么东西?”慕师靖脱口而出。
仿佛最强的矛撞上了最坚固的盾,无可匹敌的剑光被硬生生锁在了半空。
锁住剑的是两道蜻蜓翅膀般的薄光。
女帝的身后,赫然再度生长出了触手般的东西,触手一共有七条,与一般的触手不同,这些东西非但不显得黏腻恶臭,反而很美,它们像是半透明的琥珀,里面盛着梦幻的星光。
“这是我的噩梦,也是我的机缘。”
女帝的琉璃瞳再度幽邃。
那是她逃避至外空后的记忆。
在一颗星上,她找到了适合沉眠的湖泊,想在其中安睡,可她没有想到,这座满是星沙的古老湖泊早已有了主人,一头不逊于三大邪神的怪物深藏其中,伺机对她发动了进攻。
在那片幽暗的湖泊里,祂们战了一场。
那一战为期百万年,百万年里,祂们承受着神明都难以想象的痛苦。
黄衣君王最终惨胜,成为了那座古老湖泊的新王,孤独的宇宙里,她无人分享荣耀与喜悦,终日面对的,也只有这具冰冷的尸体。
她没有毁去这具珍贵的尸身,因为她意识到,如果她想要回到故土,避开诛族之剑,避开原点,那么,这具世上独一无二的尸体,将是她重生时最好的容器。这也是她口中的‘途径’。
一旦成功,她会成为她自己的原点。
唯有独一无二的原点,才是真正的皇帝。
黄衣女帝对着星火飘落的夜空高举双手。
同时。
另一个世界。
圣壤殿,恶泉大牢的最深处,一具干枯了不知多久的尸体重新开始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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