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水汽弥漫长街短巷,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在铅青的雨幕里,下午的时候,街道已不见多少行人,马车哐哐的碾过湿滑的硬砖,停在府衙牢狱门口,有人过来,给下车的身影撑起了纸伞。

    沮阳牢狱,噼啪声不时从里面传出。

    插在墙上的火把,光芒照出挥舞皮鞭的狱卒的影子投在斑驳血痕的墙上,鞭子每挥舞一下,被吊起来的囚犯都会歇斯底里的惨叫,裸露的上身已经皮开肉绽,痛的昏迷时,被人用冷水扑醒,水渍混着鲜血一起淌过下身,滴在铺着稻草的地面。

    “这牢狱实在让儒感到有些冷。”一身厚实衣袍,外面又裹有皮毛的李儒,端坐胡凳上,正看着对面吊起来的囚犯,“不知持金吾熬不熬的了这一关。”

    囚犯发髻斑白,披散下来,抬头的动作中,有水滴从发梢落下,他声音嘶哑:“最惊讶莫过于你还活着”

    “人想要活着,自然会有许多法子。”李儒拍了拍袖口,站起身:“何况咱们西凉出来的谋士,其实都善于自保,你贾文和祸乱长安,到宛城先败曹操,再降对方,不就是自保的一步棋?”

    此时贾诩嘴角还含着血,抬头看了对面中年文士片刻,又垂了下来:“说的也对你在西凉军中,是董公女婿,到了北地又是镇南将军府长史该说公孙止会看人,还是说李长史更胜诩一筹?”

    “到了这个时候,持金吾就不要挖苦儒了。”

    李儒走到近前,从袖口掏出素白的布帛帮他擦了擦脸上血渍,“当年虽未见过,但你我毕竟同出西凉一系,也算有袍泽之谊,此番掳你过来,也并非有意针对,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让蹇管事手下的人撞见了。”

    闻言,贾诩怔怔的看着李儒,片刻后,带有鲜血的嘴角微微咧开,发出嘶哑的笑声:“呵那真是该诩有此一劫”

    行刑到这个时候,他说话的力气几乎也没有多少,此时,外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火光照着长长的人影从尽头过来,牢头呯的打开门扇,朝里面的李儒拱了拱手,又朝另外两名狱卒轻喝了一声:“都出来。”

    出来的俩人与牢头连忙站到门口,公孙止披着裘衣,身形显得高大豪迈,随后便走了进去,典韦朝那三人挥了挥手,将对方遣散去外面等候,转身将牢门关上,站在中间的李儒朝进来的身形躬身拱手。

    “儒见过主公。”

    公孙止点了点头,背负双手走到吊起的囚犯面前:“贾诩贾文和,知道为什么我面都不见你,就丢到这里来受刑?”

    “都督无非是为豫州十多万百姓出气”晃动的绳索上,人影虚弱的开口。

    “你还是明白的。”公孙止走到近前,伸手一把拧住贾诩的下巴,将对方头颅拉到面前,一字一顿:“你求自保可以,哪怕你杀的是十几万敌人,我公孙止只有敬佩,但散播瘟疫让我多少汉人被殃及池鱼,白白死去,他们本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贾诩勾起笑容,露出染血的牙齿:“可死的是豫州百姓,都督该高兴才对。”

    “那也是我大汉百姓,杀手无寸铁之辈,深以为耻!”

    “都督年前所做之事,坑数十、上百家外地商户,与我杀几万人有何异?不过是数字上的差异意义其实都是一样”

    公孙止怔了一下,松开他下巴,绳索晃荡中,他拿过素帛擦了擦手,“此事不与你逞口舌,对了,曹操应该会派人来赎你去,持金吾猜猜看,我会放你吗?”

    “自然不会。”贾诩摇了摇头,“换做我是都督,肯定不会这般做的。”

    “嗯,还是持金吾了解我。那你这辈子就留在北地吧,我可不会像曹操那样惯着你,好吃好喝的优待俘虏。”

    公孙止擦了擦手,将染红的锦帕扔到地上,转身离开,“继续用刑,但别让他死了。”

    走到牢狱外面,脚步停了一下,隔着木柱,他微微侧过脸,火把光里,神色一明一暗:“还有一件事,曹昂可没有死正在我麾下做事,你说将来我放他中原,争夺继承嫡子之位,会怎样?”

    原本面无表情的贾诩,双眸这才了有波动,抬起目光时,,那边的公孙止已经带着人离开,再次挥舞而来的皮鞭抽在身上,依旧久久的看着已没有人的木栏外。

    他是在过了年关后,被祝公道挟持进了太行山,在黑山军的帮助下连日赶路,在一月底才抵达上谷郡,一进入地界,还未见到公孙止,就被士兵拿下投入大牢,几乎每隔几日都会受到数鞭的刑罚,又给上好的伤药涂抹,伤势差不多了,又会继续鞭打,一直持续到今日。

    而祝公道在返上谷郡后,休息了几天,再次带了一些人翻越太行山脉,朝中原潜伏过去,与此同时,东征幽州、南下并州的两支兵马,已经开始调动了,黑山骑、并州铁骑、白狼骑、幽燕步卒、西凉军大规模开拔的消息也在不久后,开始朝周围州郡传播出去。

    只是接收上,时间相对要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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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下旬,冀州,邺城。

    “二兄!!父亲被公孙止、曹操二人杀害,你我兄弟当重振家业,你自己看看现在你成什么样了!这样下去,父亲之仇何时能报?不许再喝”

    “你少管我,我是你二兄,你夺我酒做什么拿来!沙场争锋,重振袁家,那是你和大兄的事把酒还来!!”

    “我要打醒你!”

    “敢”

    有声音嘭的在桌面拍响,随后,啪的声响,那是酒坛摔在了地上,整个大院里发生的这一幕,让周围侍卫、仆人大气都不敢出,远远的避开,低头垂脸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片刻后,袁尚气呼呼的从房间走出,有人上前,被他挥手:“滚。”随后,出门乘车离开这处府邸。

    这段时间以来,大兄袁谭不时遣人过来要他退出邺城,让袁尚感到烦闷,父亲在战场上死的仓促,并未立下遗嘱,顺序上该是袁谭来继任,可审配、逢纪却以往日袁绍喜他为由,成为四州之主,兄弟之争从去年闹到现在,交界的地方,甚至还发生几起小规模的交锋。

    “外敌环视,还做这样的内讧,大兄真是无智之辈。”

    马车到府衙,袁尚刚刚下车,走进府门,就接到从幽州那边传来不同寻常的消息公孙止“可能”出兵征伐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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