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马蹄声将空气震的颤抖起来,“快关上”袁军中有声音呐喊,惊慌的人影蹬着地面,奋力推动辕门正在闭阖。

    阳光照过大地,火红的战马、画戟、束发金冠的身形纵马飞驰最前方,逼近两百步,威目透出汹涌的战意,挂戟翻出宝弓,三支箭矢扣上弓弦,起伏中,嘴角微微裂开:“着!”

    弦音嘭嘭嘭绷出三声。

    “用力推”挥刀的一名袁军校尉催促怒吼,空气颤动,一道黑影转瞬即至,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箭矢插在后脑勺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旁边不远,推动辕门的一名士兵张大嘴也在同时趴在了地上,第三箭呯的一声,钉在辕门木柱上面,吓得正推动的两名袁卒直接缩了手。

    辕门关上的速度稍缓的一瞬,轰隆隆的马蹄飞快的逼近过去,并州铁骑、白狼骑的身影从吕布的视线中飞纵去前方,推动辕门的士兵有的直接后退飞奔,然后便是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有人头看了一眼,挡在前方的同伴的身体掀飞上了天空,他脚步稍慢一步,长长的骑枪刺下,发出“啊”的惨叫,整个身体都被挑的在半空翻转,溅出的鲜血划出一道轨迹。

    半阖的辕门被撞四散歪斜,黑压压的三千骑兵犹如长龙硬生生贯入拥堵而来的士兵当中,兵器与兵器,呯呯呯的碰撞发出声响,兵器捅进血肉、擦在甲胄上,爆出的鲜血和火花不断闪烁溅开,长枪如林般抽刺,穿着百花袍、兽面铠的身影风驰电掣从骑兵队伍里杀出,一杆画戟搅动,将一片枪林打的东倒西歪。

    “尔等草芥,也敢挡我”

    暴吼,马蹄重重的踏下,踩过一具惨叫的身体,西蜀锦红披风哗的一下展开,双臂猛的发力,那杆画戟呯的巨响,将一名都尉从马背上向后斩飞出去。

    大营陷入混乱,长龙奔着中军的大帐过去。

    帅帐中,袁绍神色威严,声音稳重有力。

    “胜败兵家常事,四州数十军队经此一败,尔等当铭记教训,与曹阿瞒、公孙贼子一战,我袁绍并非败在阵战之上,而是背后那些居心叵测之诡计、身边的背主求荣小人,其实说到底也是我三军将士,乃至你们并不齐心,若是用出全力,那曹操、公孙止焉能挡下这浩浩兵锋?!”

    宽厚的手掌在桌上拍了拍,话语慷慨激动,众人也俱都不敢出声应,静静的听着,到的话语停下来的一瞬,众将、谋士耳中有嘈杂突兀的声音传来。

    那是人的惨叫声、马蹄声、呐喊声汇集起来的喧嚣扑进了大帐,众人哗的一下站起,首位上,传来嘭的一声,袁绍惊慌之下推翻了简陋的桌案,他跨步飞快走动:“曹贼、公孙止杀来了?”

    掀开帐帘,厮杀呐喊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从前营推了过来,本就军心已破的士兵正从他们视线之中,四处奔跑、逃散,前方有士兵连滚带爬的将敌骑袭营的消息传了过来。

    “主公!事不可违,如今军心已散,不能作战,当速走,返黎阳屯扎整顿兵马!”须发掺白的老人焦急的走过来,脸上的皱纹都在微微颤动,“我等断后誓保主公脱险!”

    袁绍紧握着思召剑柄,望着从前院溃败下来的士兵混乱的在跑,咬牙点头:“如此你们断后”

    随后带着郭图、逢纪以及吕旷吕翔兄弟率领一支还能走动的兵马从后营飞速离开。沮授握着剑柄看向留下断后的冯礼、岑壁等将,拱手:“那就拜托二位将军了,还请速速召集旧部在中军设下防御,为主公撤走争取一些时间。”

    冯礼、岑壁俩人对视一眼,身形微晃,犹豫了一下,后者拱手:“监军,你也知事不可违,吕布、赵云二人何等凶猛,我俩如何能挡住,如今主公既走,不如不如我们跟着撤了如何?”

    “混账!”老人声音陡然严厉,宽袖舞动,剑尖指过去:“我等为臣,便是要为主分忧,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可讲”

    “那你就做你的忠臣义士去吧!”

    冯礼扯开嗓子叫了一声,挥动拳头一把将老人砸倒在地,“你看看周围,哪有士兵还可再战,你要死,别拉着我俩,走!”

    另一边的岑壁过去搀扶老人,被推开时,他拱了拱手:“监军,我等上去就是送死先行告辞了!”

    随后,领着麾下带伤的两三千人急急忙忙的撤去后营,沿着袁绍撤退的路径紧跟过去,空下来的中军营地里,沮授垂着剑站在原地,看着周围还有士兵过来,他点点头:“将领跑了,但总有忠心之人,尔等随我守住这里”

    “一个时辰。”

    前营,厮杀爆发到激烈的高度。

    缓下速度骑兵已经撞在人的身上,然后踩在马蹄下,早就杀破胆的袁军或许一开始还有战斗的意志,随着时间衰减,前营上万人几乎仓促抵抗了一阵,犹如溃堤般被洪流冲散,密密麻麻的人影都在逃跑,偶尔有箭矢从尚在反抗的士兵手中射出,飞入那股洪流当中。

    呯!

    吕布将人打飞的同时,另只手拔出腰间长剑,将飞来的箭矢斩断,归鞘、挂戟,挽弓照着箭塔上的弓手就是一箭过去。迎面,一名袁将持着大斧纵马扑过来。

    高耸的建筑上,有尸体掉下来。

    对面斧锋擦过空气,呼啸劈过来。吕布勒马向后仰了仰,直接弃弓、拔戟,声如雷霆炸开:“讨死”单臂猛的发力,巨大的力道带着画戟砍在对面斧柄,弯曲、迸裂,只听啪的一声响,斧头彪飞出去,砸在侧面奔跑的人影头上,随后扑倒在地。

    焦触捏着光秃秃的柄杆,吓得亡魂大冒,抬起目光望去对面战神般的虓虎,吞咽了一口唾沫,就在对面纵马挥戟的同时,连忙跳下马背,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了起来:“投降我投降”

    颤抖的话语几乎带起了哭腔。

    后面,沮鹄望着那片溃败如山崩的防御,攒动的人群已经害怕到了极致,不少人已经跪下投降,还有部分混乱的朝这边奔跑,而那支骑兵还在人潮里蔓延而来。

    打不赢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念头,策马转身带着几名亲卫朝中军营地那边狂奔过去,身侧的士兵紧紧跟随,不久之后,便远远看到那边只有少数几百人结阵以待。

    “父亲,快走!前方挡不住了,焦触也投降了!”

    沮鹄作为儿子,自然不愿见到自己的父亲身死,跳下马背跑过去,想要拉着老人上马离开,下一秒,他被枯瘦的手推开,沮授持着长剑,一字一句说道:“所有人都走了,我就是挡住追兵的最后一堵墙,撤了就倒了!”

    “可是父亲”

    “你忘记那日为父说的话?你看看周围,还有哪些将领留下来今日我留下,明日好让他们羞愧,重新激励那些人的气节”沮授苍老的面容有了些许笑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吧,你还不能死,我已经老了,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沮家往后要靠你来撑起”

    前方兵锋蔓延过来,冲来的抱白马、银甲将领,手中一杆龙胆枪挥舞,拦路的身影纷纷被打飞出去,声音暴喝:“把命留下”

    “走啊!!!”

    这边,老人猛的将沮鹄推出去,对方犹豫了片刻,咬牙翻身上马冲出几步,头望了一眼,掺杂白迹的身影缓缓举起手,朝他挥了挥。沮鹄痛苦的闭上眼睛,暴喝:“驾”带兵离开这里。

    “死战!”

    老人转过身,须发怒张的暴喝一声,举起剑锋在侧,团结在他身边的五百士兵大多人人带伤,一些更是伤重,难以再走下去的,此刻也抱起了赴死的心态。

    天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没有一丝的温度,片刻后,骑兵轰然撞了过来,持刀的袁兵歇斯底里的直扑而上,随后,身体被战马撞飞,张合缺牙的嘴奋力去啃咬踏来的铁蹄,下一秒,脑袋崩裂,一片头盖骨连带一撮头发沾着脑浆飙飞,尸体卷进了奔涌的马队中。

    厮杀呐喊的抵抗只持续了片刻,一具具尸体倒在了血泊里,老人一身长袍鲜血斑驳,踉跄的后退几步,视野前方,白马上,持枪的赵云翻身下来,朝这边大步走来,地上重伤未死的人去勾地上的刀,龙胆轻吟,枪锋噗的扎进人的脑袋里,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在了地上,高大、冷漠的将领就这样过去。

    站在老人的对面。

    “不投降?”赵云盯着他,声音冰冷的开口。

    发髻散乱贴在额头上,沮授摇了摇头,“不投降换做这位将军,若是面临眼前此事,会投降吗?”

    “不会。”

    “那就是了。”老人点点头,“我辈文人也有骨气,我若不死,别人会说,你看,那个沮授不也临阵逃走了?若战死这里,往后主公麾下将领亦可效仿,老夫死的其所为臣者当为君忧”

    随后,他举起长剑:“当忠孝节义!贼将沮公与在此”旋即,刺了过去。

    对面,赵云抬了抬手,白驹锵的一声,出鞘挥斩而下。

    颤颤巍巍的脚步走动,鲜血哗的从胸口淌出,老人抬头望了望灿烂的天光,“主公公与先走一步了。”

    仰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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