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小男孩的丫头,显然注意到经过自己门前,这三个女子的神情,三人一身不菲的装束,让那丫头不禁多看了两眼。
恰在此时,许云媛转过脸去,与她正好打了一个照面,丫头的嘴巴陡地张成了o形,猛地一弯腰,抱起小男孩,风一般地转身跑进了宅院内。
“走吧,小姐,那丫头认出您来了!”韩静一惊,与宋瑜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许云媛,迅速离去。
片刻之后,许父只身穿一件中衣,外披一件棉袄,如飞般地奔到院门口,倚门而望。
街道之上,除了自己的家人正在清扫积雪,又那里还见其它人的身影。
手按着门框,头上已添了无数白发的许父,沮丧地低下头去,他转过身佝偻着,意态萧索地向院内走去。
此时的他自然不知,在街道的转角处,一双噙满热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小姐,我们走吧!”
“掌门,此地非久留之处,我们身后有尾巴,回公馆去吧!”
韩静和宋瑜都在劝说。
“不不,前面就是城隍庙了,我们去名仕馆坐会吧,宋瑜、阿静,我想歇一会,喝几杯酒,吃个早餐。”许云媛说道。
看着主人的神色,俩人欲言又止,只能同意。
名仕馆与几年前相比,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副素颜模样,傲然挺立在豪华大酒楼之林,并不显丝毫寒酸,反而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时间尚早,打着哈欠的伙计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显然昨夜也是熬了一个通霄,睡眼惺忪,精神不振。
名仕馆原先是革命会党的秘密联络点,馆长是刘玉芳,现在,这里自然是公开了的,名正言顺归属于沪军都督府的私产。
上次许云媛跟陈天华带儿子小杰,三人一起来城隍庙,慕名而来名仕馆,结果差点搞成一场大战,好在当时是刘玉芳暗中解的围,他们没就餐便匆忙离开了。
这次算是故地重游。
看到三位衣着华丽的女士到来,伙计以为是到城隍庙烧头香归来的女香客,顺便到名仕馆吃素食早点,再回府上去。
伙计倒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他放下扫帚,拍打着手袖碎雪,带着笑脸迎了上来,“三位香客,这么早啊,小店这时还没有开张,吃早点的话要稍微等一等。”
韩静道:“找一个安静的雅间,我们先坐着等吧。”
伙计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今个才初三,这时候大师傅估计还没有来呢,客官便是进去了,也没啥可吃的。”
韩静从怀里摸了一小锭银子塞给那伙计,笑道:“大师傅没到没啥关系,我们先进去等着,这位小二,外面天气这么冷,总不能让我们在寒风中等着吧。”
伙计掂量一下手中的银锭,怕不有小二两吧,脸上的笑容,顿时像春天的花朵般盛开,惺忪的眼睛也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那是那是,三位香客请进,请进,只是小店早上还没有生火,也是冷得紧,三位请到二楼随便找一雅间就坐,小的马上给三位生火端进来。”那厮点头哈腰道。
韩静点点头,扶着许云媛步入名仕馆的大门,宋瑜稍微落后两步,她在细心观察四周。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多时,那店小二已是生起了一盆旺旺的炭火,殷勤地端进雅间。
“小二,先温上两壶上等女儿红,什么瓜果点心,各式冷盘,只管端上来,再来一壶极品龙井!”韩静在桌角上放了一大锭银子,扯开嗓子嚷道。
“好呐!”
店小二看得是两眼发直。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女香客,出手阔绰,这锭大银,别说点心瓜果冷盘,便是在名仕馆办一桌宴席也足够了。
两壶温热的上等女儿红酒,还有水果盘,花生米等素食冷盘,很快送了进来。
韩静倒上一杯酒,推到许云媛面前,“小姐,先喝上一杯去去寒气吧!”
许云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呛得大咳起来,酒水喷出,将胸前衣襟打湿了一片,脸也呛得通红。
韩静心中难过,起身掏出手帕替许云媛擦着酒渍,低声道:
“小姐,世上之事,总有不能尽如人意的,便是天上月儿,一月中又能有几天是圆满的呢?”
别看韩静是贴身丫鬟出身,做起思想工作来,那是一套套的,还能文绉绉地讲出典故来。
许云媛抿嘴笑了笑,替自己再倒上一杯酒,眼中显现出看尽世间沧桑之目光。
“小姐,你有什么苦,尽管对阿静讲吧,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很多了!”韩静鼓着脸沉声道。
许云媛摇摇头,柔声道:“阿静,这没什么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韩静还想再劝解一下,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小二,找一个上好的雅座,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
两人听罢遽然变色,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掌门,好像是雷公!”
在门口警戒的宋瑜,从门缝里看见正在上楼来的两个人,为首的正是北洋陆军情报司提督雷震春,另一个自然是他的助手,会办余云贵。
“雷公?他怎么也在上海?”
果然是他,怪不得声音是那么熟悉。
许云媛先是一愕,继而笑道:“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韩静拔出腰间手枪,双眼炯炯放光,“宋姐,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宋瑜并没有回应,她同样是掏出手枪来,眼神却扫向许云媛。
这事该由掌门决定。
“先别慌乱,这里可是沪军的地界,不是租界,动起手来,沪军来了可麻烦大了。”许云媛不同意先动手。
单说雷震春和余云贵俩人,年前在淮安视察军事防务,他们俩同样惦记着苏南这块富庶之地。
听说年前结束的苏州战役,太湖联盟被陈天华的共和军,打得是丢盔弃甲,最终被浙军围剿是全军覆没,金天龙当场毙命。
据说沪军在这次战役中也损失了三千余人,伤到了元气,现龟缩在上海境内,依仗租界苟延残喘。
雷震春这厮嗅觉灵敏,他觉得这时候是劝降陈琪美的最佳时机,而且他跟蒋尊良个人关系不错,索性进入上海大本营来,伺机通过蒋尊良,面见陈琪美。
他们是昨天晚上才到,就习惯性住在城隍庙附近的一家上等客栈里。
当年两人也是这家名仕馆里的常客,昨夜刚到,今天便迫不及待地要来旧地重游,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已是很早了,却更有早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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