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暗河那阴冷的水里,就不由得一阵冷颤,好在俩人都套着鲨鱼皮的水靠,密封不透水还保温。
他们都是绍兴府山阴县人,同县老乡,从小都是江河边长大,潜水游泳那是小菜一碟。
两个前后屏住气息向前轻轻划水游动,暗河很宽敞,漆黑一片中,仅是靠着模糊的感觉,在向前笔直游行。
他们所看的地图里,从他们进入暗河的地方,向前直游三十余丈,便可到达那处大宅的水井位置。
三十余丈的距离,正常游动不远,可要在黑暗中做到悄无声息,那就不短了。
在阴冷、幽静且又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河里,顾祝年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先前刺激起来的热血,早已变得冰凉,而这种漆黑冰冷的感觉,就像是沉沦到了黄泉地狱一般。
他不敢多想,只是慢慢地向前游动,心里不断地宽慰着自己。
别怕,少将军就在他前面。
此刻,心里面能支撑他精神的,完全是他崇拜的陈天华,神勇无比的少将军。
三十余丈,正常游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可对顾祝年而言,宛如经历了一个生命轮回。
弯弯绕绕地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依稀的光线。
虽然极为微弱,但确实存在。
光线,象征着希望。
他游动加快了,终于到达那光发出来的地方,陈天华就在那里等他。
那是暗河和水井相通的一个井口子,一缕月光,从井口上方透了下来,很弱但很暖心。
顾祝年游了过去,然后一头浮出水面,习惯性的吱溜一下用手掌抹去脸庞上的积水,大呼一口空气。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的渴望光亮。
看着猛地浮出水面,弄出声响的顾祝年,陈天华十分不满地摇了摇头。
在寂静的深夜里,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所发出的声响,足以惊动井外的巡夜人或是看家狗。
这口深井,从地图上帮会标注,应该是位于大宅院中庭的天井处,这里有巡夜人和一只看家狗。
“汪汪汪…”
果然,守院的看家狗最先警觉,它嚎叫了起来。
懵逼中的顾祝年终于明白,是自己刚才的不慎动静,惊动了上面的看家狗,他惊恐地将身子潜入水中。
这时,他们头顶上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老二,好像下面有声响?”
“哪里?”
“应该是井下面的暗河里。”
井口上面探出了两个男人的脑袋,他们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井里的动静……
可是,张望了一会,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玛的,这狗往往是神经过敏,虚张声势,这黑不溜偢的暗河里,这时候连水鬼都睡着了,还会有人来?”
“倒也是,可能是河里耗子作祟,走走,咱们进屋去烤火喝酒,吃点霄夜吧”
“好,走走…”
两个巡夜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顾祝年再次浮了上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极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当他再次看到陈天华的时候,他依然在原来那处阴影水面里,脚踏着水而身躯纹丝不动,仿佛和黑暗融成一体。
是啊,刚才自己太惊慌失措了,顾祝年羞愧难当。
陈天华用手指了指井口,两人慢慢游到井口中央位置,光线透下来的那块区域。
只是他从腰间皮囊里,拿出一卷细绳索,一头坠着块缠着粗布的小铁块。
两人呆的这口井,是口大深井,井壁极深,足有三丈多深,打水的话,需要用绞轮。
那绞轮正横在他们头顶,黑乎乎一坨。
陈天华甩出了手里绳索的那头小铁块。
这种细绳索,用藤蔓麻杆皮精制而成,表面摩擦力大而结实,承载力强。
但人,要靠它悬空爬上去,没有一定的轻功和超强臂力,是极难成功的。
坠着缠布铁块的索子被内力甩出,刚好落在那绞轮的臂上,绕了数圈。
陈天华用力拉了拉绳索,感觉挂住了,扭头看向了顾祝年。
顾祝年会意地点了点头,他屏气沉入水底,用双手托住陈天华双脚,缓缓地浮了起来,用力将其托出水面。
这样,不会把水面带响。
与此同时,陈天华踩着已浮出水面的顾祝年手掌,足尖用力一点,拉着绳索,运作强悍臂力,便索索索爬了上去。
他的攀升速度很快,还无声,宛如一条黑蛇在游动一般,看得顾祝年也是一脸惊愕。
快到井口的时候,陈天华手搭了井沿上,身子忽地横空一跃,出了井口落地,没有发出声息。
他伏在地上小心翼翼扫视着四周的黑暗,直到确认没异常以后,才起身往前移动。
汲取刚才的经验教训,以防万一,他必须先除掉那只看家狗。
他弓着身躯慢慢往前才行了几步,那只看家狗在黑暗中突然汪汪叫着,并的的得得追了过来。
原来,这只看家狗早就注意到井口动静,虽然动静很小,但狗的灵敏度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陈天华早有准备,他麻利的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个肉包子,随手甩了出去。
香喷喷的肉包子,马上吸引住了饥肠辘辘的看家狗,它用瓜子按住肉包子,并嗅闻着慢慢低下头啃食起来。
这是只普通的看家狗,不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军犬。
屋里的那两个巡夜人,此刻喝得正酣畅着呢,听得狗叫了几声又不叫了,想到刚才被狗骗了一次,这下就更懒得理啰。
那只看家狗美滋滋吞食着肉包子,嘴鼻处还不时地哼唧几声,不用几下便吞噬完了整个肉包子,还用舌头舔着嘴边残余肉沫油汁,意犹未尽。
不一会,看家狗慢慢卧扑倒地,狗头昂了几下,张着大嘴哈哈喘着几口粗气,便垂头一动不动了。
陈天华又静静等候有半分钟,发现没有任何异动,他这才退回井口,从取水绞轮的轮臂上,取下细索,在自己手臂上缠了几圈之后,动了动垂直的绳索,示意顾祝年抓住索子。
话说待在暗河里的顾祝年,眼瞅着陈天华攀上去之后,人影一闪便没了动静,接着传下来几声汪汪的狗叫声,他急得在下面只能咬牙切齿,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好在没听得其它声响,如打斗或是枪声,狗也是嚎了几声,他只能耐心等待。
接下来的五六分钟,可以说是顾祝年一生中最为难熬的时光,仿佛在地狱里等待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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