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拉煤牛车,应该都是为了装运煤炭而定制的,两只车轱辘很大很厚实,车子加长加宽,四周都是木板围起很高,便予装卸煤炭。
茅新说,装满这么一车煤估计在七千斤左右,一般需用三条牛,或者三条骡子来拉。
车子起动时,还需要车夫或押车人帮着推一把才行。
这些拉煤的人,大都是这一带的山民,有安徽广德的,也有浙江长兴的。
倘若家里有这么一辆牛车,天天在拉煤,估计全家人应该说吃喝不愁。
三人跑马有时快跑有时慢走,约摸过了二个多小时之后,周围变得荒无人烟起来。
看架势,应该接近矿区了。
中途休息喝水时,陈天华跟茅新闲扯起来。
“茅兄,你一说起煤山镇,好像是谈虎色变,眉头紧皱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茅新苦笑了笑说道:
“大少爷有所不知,这煤山镇原本是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山里的煤炭也是当地人自个挖出来自用,也有背出去卖的,但量比较少。”
“自从这二年耀金矿业在这里大规模挖煤开矿之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外地前来挖煤,贩煤的人数千上万。”
“有人就是市场,各种档次的妓院,赌坊,烟馆开得遍地都是,应有尽有。其它地方,一个县城也没如此热闹,吃喝嫖赌抽,这里是独立王国。”
“许多拉煤跑运输的车主,辛苦赚了些钱,都在煤山镇吃喝嫖赌抽的消费掉了。”
“当地山民的土地山林都卖给了矿业公司,全家人索性在矿业各矿区去劳作,有了点积蓄,自个开店摆摊,或是搞运输。”
“这里有乡镇公所吗?”陈天华问。
“额,这里的镇公所就是矿区保安大队,镇公所保长就是保安大队长。县衙门只要求耀金矿业每年有管理费、税收上交,高兴的屁颠屁颠。”
嗯,这种情况可以想象。
这些幕后投资者,设计了一个闭环产业链,从矿产所有权,开采权,运输,销售,消费等各个环节,都有耀金矿业集团在把控。
这下,陈天华终于明白耀金矿业,是如何发家致富的了。
他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能设计出这套闭环产业链,对于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而言,这不是个难题,更算不上什么创造发明。
但对于时下闭塞愚昧的清末社会,一般人没有这种经济头脑,设计的人要么也是位后世穿越者,要么是喝过洋墨水,懂得科学技术与思想的人。
或者说直接就是有洋人在背后操纵。
“进入煤山镇那真叫无法无天,死个人就像是死了一条狗,耀金矿业就是土皇帝,这里三头二天的发生矿难死人,大都是按人头数,发放点赔偿金算球。”
茅新像竹筒倒豆子,自顾自继续唠嗑。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发悚,这次要不是陈天华替他解了危险,他知恩图报,否则,打死他也不会来煤山镇。
他告诉陈天华,这里面经常发生人员失踪现象,前段日子他认识的一位贩货的商人,进煤山镇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到现在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头案一桩。
“上马,继续赶路。”
陈天华听罢苦笑了笑,拍拍屁股起身,招呼大家结束休息,继续赶路。
茅新所讲的这种情况,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种闭环控制,当然包括人命在内的一切。
这里山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些什么?
骑马小跑了大半个钟头过后,进入眼帘、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不少低矮不一的房屋和建筑,看来是己经抵达煤山镇了。
“玛的,终于到达煤山镇了,这个鬼地方。”左刚高兴的哼了一句,策马向前。
再往前走了五六分钟,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检查站。
“怎么这地方还设立路障检查什么?”陈天华不解的问茅新。
“这里是一个煤炭出境检查站,但凡拉煤的牛骡车离开镇出去,必须在检查站出具煤炭完税手续,否则就要被扣留。但以往他们只检查出去的车辆,对于进来的人和车辆,可从不查的呀。”
说着说着,茅新也在疑惑中。
在路障旁边有几间低矮,用薄石板盖着房顶的房子里,先后走出来三个身体强壮的青年男子。
他们身上穿戴倒很普通,灰黑色的也没有统一制服,但有一样东西,让陈天华惊愕失色。
那就是他们手里端着的,清一色装配长柄刺刀的制式步枪。
这种长柄刺刀的制式步枪,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喜欢持有,那就是东洋岛国-日本。
日本人一向有武士道精神,虽然现代都离不开自动火器,但在战场上,他们仍热衷于冷兵器,不忘关键时刻的肉搏拚刺刀。
所以,他们兵士虽说个子普遍不高,但所持步枪都是长枪,若加上长柄刺刀,那整条枪比人还高。
不用走近去看,陈天华就能猜出这制式步枪,应该是村田22式制式步枪。
这里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日本陆军的步兵装备,一个弹仓可填装八枚子弹。
他还知道,这种村田制式步枪,清政府可从没购买进口过,自然就没有装备过清军,无论是新军还是绿营、巡防营。
在这个偏僻的矿区出现,那绝不是捡来的,应该是走私进来的。
虽说这种枪,在日本军队中已属于淘汰产品,目前被村田33式步枪所替代,但矿区保安队竟然有如此正规的制式枪械,岂不是很奇葩吗?
除了村田制式步枪,这些人的左臂衣袖上有个红色袖标,袖标上清楚写着‘矿区保安队’五个金黄色大字。
左刚的反映自然跟陈天华大不同,他搞不清楚什么制式步枪,更是不认识袖标上的字。
他的马走在前面,见到几名带枪的人从屋里面窜出来,脑袋瓜子的第一反应,就是遇上了土匪。
“快走,大少爷!”
喊叫的同时,他已经勒马调头,往回打马奔跑起来。
只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在空旷的山野上尤其的响亮,回声久久嘹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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