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是前朝道教圣地,稳压龙虎山一头,离阳王朝创立后,扬龙虎而压武当,这才让龙虎山成了道教祖庭。
武当山如今虽沉寂数百年,却没有人敢小觑了这座山的千年底蕴。
现任掌教王重楼虽未占据十大高手一席之位,但传说当年一记仙人指路破开了整条汹涌的沧澜江。
以讹传讹也好,夸大其词也罢,终究是位德高望重的道门老神仙,尤其当他修道教最晦涩最耗时的大黄庭关,更是让整个武当山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绵长气派。
武当在北凉地盘,自然是要和北凉王府打好关系。
这不,世子殿下徐凤年就来武当山习武练刀了。
对于这位名声狼藉北凉世子,只怕除了年轻师叔祖等寥寥数人外,整个武当上没有几个真心喜欢。
世子殿下并非孤身一人,还带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黑衣,俊美非凡。女子白裙飘飘,宛如山间精灵。
据说就是‘单手破甲三千骑’的慕容桐皇和他妹妹慕容梧竹。
这两位姿态实在太过出众,而慕容桐皇如今更是直追邓太阿、曹官子的名声,一路吸引了很多目光。
但比起慕容梧竹,似乎又差了一筹。
武当山近乎世外桃源,隔绝了尘世喧嚣,虽知道慕容桐皇的存在,却也没感到多么厉害。
这山上多是些未见过世面的小道士,何时见过慕容梧竹如此倾国绝色,一個个被迷得神魂颠倒,连打坐都忘了。
幸亏这位慕容姑娘很少现身武当山,否则不知多少小道童要要被抽红手心。
“太上师叔祖,这书里咋有这么多灯谜、酒令和诗词哩,要是一个人想出来的,那这人的学问该有多大?差不多能和太上师叔祖比了吧。”
“玄武当心”的牌坊后,蹲着几个附近道观里的顽劣扫地道童。而被这群道童围在最中心的,是个相貌清逸的年轻道士。
别看道士年龄不大,辈分却高得离谱,是掌教王重楼的师弟,除了寥寥几人外,其余弟子见了他都得喊声“师叔”、“师叔祖”。
年轻道士在山上口碑很好,平易近人,有时候说些书上情爱故事,附近几个扫地道童便是撑着被师父拿板子抽也要溜出来。
此时问话的是个才入武当上没两年功夫的小道童,生的唇红齿白,十分灵气。在他的见识中,师叔祖就是最有学问的人。
“瞎说,写这书的人哪有师叔祖学问厉害。”
一个稍微早些入山的小道士出手打了一个板栗,一脸正色。被教训的年幼小道童捧着脑袋不敢反驳。
年轻道士揉了揉最小的那位道士的脑袋,笑容和煦:“写书的这位若是与我辩论道教义理,估摸是说不过。可这些情情爱爱,我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如前几天山上的那位,论杀伐当世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这便是术业有专攻的道理。”
“太上师叔祖,掌教能够一指断江,你说掌教打不打得过山上哪位。”被教训的小道童又问道。
其余道童也纷纷望了过来,眼睛发光,显然是很在意这答案。
“估计是打不过的。”
年轻道士摸了摸下巴,目光向白象池方向望了望。
一众道童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年轻道士拍了拍他们的脑袋,笑着道:“山上那位将来是要坐天下第一的,咱们这些方外之人就不争了。”
一个道童又扭捏道:“和慕容居士一起上山的……女居士好好看,上山下山怎么多信徒,都没有她一个人好看。”
其余几个道童虽然脸红,却也纷纷夸赞起来,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年轻道士眸光闪了闪,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仿佛瞧见一袭红衣:“有的。”
“师叔祖,你说什么……”
“没什么。”
……
武当山有不少风景秀丽之地,千年来无数求仙问道之辈归隐武当,或坐忘悬崖,或隐藏仙人棺,听嘎金梵音仙乐,看雾腾云涌青山秀水,留下传奇无数。
此时,北凉世子就提着刀走向极负盛名的白象池,瀑布击石声逾烈,声声如闷雷,池中有一块突兀而出的大石。
徐凤年站定,竭尽全力劈出一刀,北凉刀与瀑布只一接触,立时就脱手而飞,掌心更裂开一条大血缝。
这位北凉世子也不喊疼,咧嘴笑了笑,捡回了刀,又是一刀劈出,结果照样是甩手而出的下场。
且不管这与瀑布较劲的北凉世子,白象池旁还站了个黑衣青年,俊美绝伦,负手远望,透过层层空间,目光赫然望向武当山的年轻师叔祖。
这人自然就是玉连城了。
徐凤年被送到武当山来练刀,实际是接受王重楼的大黄庭,玉连城就顺便也来拜访一番。
这武当山虽然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品高手竟也有不少。
当然,能得玉连城关注的,不过寥寥几人。
譬如掌教王重楼、“剑痴”王小屏和不远处的年轻师叔祖洪洗象。
掌教王重楼一身天象境修为,身怀大黄庭,可惜将要传功给徐凤年,命不久矣。王小屏倒是个剑道胚子,不过现在还稚嫩一些。
而这位倒骑牛的师叔祖洪洗象可就更不得了。
前身乃是吕祖吕洞玄,当之无愧的上下五百年第一人,存在即象征着人间巅峰。
此后还转世为龙虎山上代掌教齐玄帧,陆地天人,能文能武,只可惜不曾与武帝城的王老怪一较高低,否则天下第一就不会空悬。
而这一世武当洪洗象,亦是惊才艳艳之辈,一朝得到顿悟,便是陆地天人。而之所以多次转世,也不过是一爱红衣八百年,只为红颜修正道。
“可惜了如此惊才艳艳之辈……”
玉连城摇头,这方世界高手如云,也陆陆续续涌出过不少才情绝世之辈。
但真正一往无前的修行者,也不过武帝城王仙芝,桃花剑神邓太阿等寥寥数人。
譬如拓跋菩萨、西蜀剑皇一流将自身命运和国家捆绑在一起,即使惊艳如李淳罡、洪洗象,更是为男女情爱所困。一时心境不稳,就可能境界大跌。
当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每个人道路不同,玉连城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指手画脚。
“慕容天尊。”
徐凤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听这小子喊的如此认真,就知准没安好心。
“有屁就放。”玉连城转过头去,只见徐凤年手上用布缠着刀,以求劈出瀑布时不脱手。
徐凤年低头用牙齿紧了紧布条,嘿嘿一笑道:“王重楼能够两指劈开沧澜江,以天尊你的修为,劈开个瀑布是不是轻而易举?”
沧澜江是北境内最大的一条江,传闻曾被武当山掌教王重楼一指劈开。徐凤年原以为只是个傳说,寻常没见過世面的人才会相信。后来经过求证,的确没有一指断沧澜的事——是两指。
当世得知这一消息的世子殿下,一口茶直接喷出去。
这他娘还是人吗?
玉连城淡淡瞥了徐凤年一眼,挥挥手,让世子殿下挪开一点,
徐凤年让开身子,正疑惑玉连城究竟要做什麼时,就瞧见对方捏起拳头,遥遥对着瀑布轰来一拳。
且不说两者相隔七八丈的距离,单只是这轻飘飘的拳头,怎么瞧着就算文弱书生也能使得出来,又能有什么威力。
然后,徐凤年就瞧见了能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瀑布布垂泄如星河,携裹千万钧力道砸下,声如轰雷,溅起水珠如玉,蔚为壮观。
而这一拳之下,倒悬而下的瀑布竟然拦腰而断,仿佛是被一只无形大手从中折断。
然后,令徐凤年更加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上段瀑布竟倒卷而上,水浪逆流,昂扬向上十丈、百丈……仿佛化作一头直如九霄的水龙。
年轻师叔祖、王重楼、王小屏等人若有察觉,仰头看着这一幅奇景,真是壮观极了。
水流再次从天上轰隆砸向池潭,徐凤年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吞咽了下口水,浑身衣衫被打湿依旧不觉,喃喃自语:“这技术活,忒霸道了,没法打赏啊。”
……
年轻师叔祖将几个小道童打发,又瞧见了一批从雍州来的老年香客,当即起身,帮忙拿行礼,面带微笑,一路憨厚。
一路缓行上山,走到了大莲花峰玄武殿门口。
香客寥寥,年轻道士站在一颗千年樟树下,遥望香客们捧香祭拜四方,最后投入巨大香炉之中。
年轻道士始终面带微笑,又招呼了香客一番,小心翼翼的取出封皮上写着《灵源大道歌》的道教典籍。他正打算邊走边看时,心有所觉,转过身去,就见又多了一个黑衣身影。
这身影背对着他,微微仰头,似在注视殿中真武大帝雕像。
雕像高达数丈,披发赤足,金锁甲胄,脚踏玄武,宏伟凛然,仿佛威震群魔。
黑影站在雕像面前,分明矮上太多,却仿佛是平等的,一般高大。
黑衣回眸一笑,不正是先前让瀑布逆流的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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