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山,字元婴,出身寒微,被世人称为阴才,善用毒计。
其人名声不显,可在北凉王府,却没谁敢对这位府上第一清客稍有不敬。
便是那能拿起扫帚将大柱国撵的满府乱窜的世子徐凤年,在他面前也要乖乖听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李义山丢开笔,拿起紫檀几案上的青葫芦,拨开芦口,酒香四溢,灌了几口酒,咳嗽了两声,露出病态的嫣红,这才缓缓道:“广陵王赵毅和当今那位是同胞兄弟,感情非比寻常,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哪有如何。”大柱国不以为意:“我虽只有二品小宗师,但也猜测得出那自称慕容天尊的家伙有与王仙芝争锋的实力。曹官子三入皇宫如过廊,朝廷都对他束手无策,更何况实力很可能在曹官子之上的慕容桐皇。”
“不错,除非朝廷大军开拨,对慕容桐皇进行围剿,否则很难对付这样一位高手,可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他发现,逃之夭夭。”李义山缓缓道:“但慕容桐皇和曹长卿却有一点不同。”
“哦,有何不同?”
“曹长卿是孤家寡人,除了我们府内的那位,只怕不会将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中。但慕容桐皇出自慕容家族,而且此前还号称徽山之主,牵连甚广。若我没有猜错,或许用不了多久,朝廷就要对徽山和慕容家族出手。”
大柱国的手指在桌面上不停敲动,眸光闪动,过了片刻,道:“这是阳谋。”
“不错,这是阳谋。若慕容桐皇置之不理,那么朝廷顺手就将徽山天外天和慕容家族灭了,用以警示已渐渐翻涌波涛的江湖。”李义山颔首道:“而慕容桐皇若是去救援徽山,只怕早有准备好天罗地网了,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大柱国叹息道:“江湖又如何,就算天下无敌,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武夫而已。”
李义山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己之力,匹夫之勇,对天下大势的影响很小。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王爷你北凉铁骑给马踏整个江湖了。文官或可扰政,一个武夫是绝不至于乱国。”
即使玉连城已有破甲三千骑的事实,但在大柱国等人的眼中,依旧逃不过“江湖高手”的范畴。
李义山道:“估计他是为了听潮亭而来。”
大柱国笑道:“来就来吧,都传闻此人容貌俊美,风华绝代,不知是否真有那么夸张。”
李义山呵呵一笑:“说来我倒是记起了一则趣闻。”
“哦,说说看。”大柱国饶有兴趣道。
李义山又喝了一口酒,笑道:“朝廷在天下各地张贴通缉令,但一些通缉令往往不翼而飞,王爷你猜是为什么?”
徐骁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猜不出来。”或者说是懒得猜。
李义山笑道:“因为慕容桐皇长得实在太俊了,再加上‘天尊破甲三千骑,弹指飞剑斩江潮’的传说,故而在江湖上有了许多拥趸,尤以女性居多。若通缉令画的稍微好一些,当天夜里就可能被人偷走,传到民间,倒也成了一桩趣谈。”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大柱国哈哈大笑。
两人又说笑了片刻,李义山话题一转道:“对了,龙虎山四大天师之一的赵希抟也要来了。”
“赵希抟是来带黄蛮儿走的。”大柱国摇了摇头:“他哥哥不回来,旁人想要带他走,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义山笑道:“王爷正好了考量一下这位天师的水准。”
“赵希抟能成为四大天师之一,水准是有的。听说龙虎山和慕容桐皇有冲突,要是打起来就有趣了。”
……
官道上。
出现了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他娘的,六千路,老子徐凤年总算是回来了。”徐凤年狠狠吞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徐骁你个挨千刀的,把老子赶出王府,这次不追着你打出两条街,老子跟你姓。”
旁边的缺牙老黄傻笑。
“笑个屁。”徐凤年骂了一声,心头却长长吐了一口气。
前些天老黄都在研究所谓的“剑十”,倒是很有高手气质,但怎么看都没有这一口缺了门牙的笑容来的让人安心。
“不知道那三个家伙还在不在后面。”徐凤年向后望了望。
玉连城三人并没有同他一路,远远跟在身后,只是偶尔会及交流一下。
话说都是三个绝代美人啊,只可惜两个都是男的,而且都是凶巴巴的。
白狐儿脸和慕容梧竹都会揍人,开个玩笑,就可能把他这个北凉第一纨绔揍的像个猪头一样。
至于慕容桐皇,这个更是不敢调戏。
上次稍微多看了两眼,对方就笑眯眯的说了句“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顿时就让徐凤年全身发寒。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开玩笑。
“龙象啊,哥说过要帮你骗个顶漂亮美人做媳妇,现在一下就拐三个,只可惜没一个省油的灯。”
徐凤年尚未进城,就闻着了酒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卖杏花酒的摊子前,喊了一声:“小儿,上酒。”
然后拇指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口哨子,就趴在简陋的桌上睡着了。这一路上实在太累,到了自己的地盘,总算可以完全放心。
店小二瞧的莫名其妙,唯有眼见的人依稀瞧见头顶闪过一点影子。
一头鹰隼般的飞禽如箭矢般掠向城内投去。
大概酒客喝光一碗杏花酒的时光,大地颤动起来,城门出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
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俱是北凉境内以一当百的重甲骁骑,为首扛起将军所执的王旗在风中飘扬,鲜红如血,上书一字。
——徐。
正是北凉王麾下嫡系军。
很快,陵州城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世子殿下回来了”,立马惹得一阵鸡飞狗跳,尤其那些打扮漂亮的小姐千金们,顾不得舒雅仪态,拎着裙摆尖叫逃窜开来,一些摆放镇宅宝贝招徕顾客的大铺子也第一时间把好东xz起来。
与此同时,一男两女尾随两百凉州铁骑进了城。
这三人各有风华,寻常一个都能叫人瞧花了眼,现在交相辉映,更是叫人不知道将眼睛该看向何处。
嘶,这也忒美了,那两个白衣女子比城内所有花魁加起来都还要俊俏。
至于那黑衣男子,更是俊俏的不像话。一些惊慌奔跑的良家美妇和富家小姐见到他,立时恢复了舒雅仪态,带着羞涩的心想这少年就算一无所有,但只要对方愿意,便是私奔了也情愿。
白袍带刀美人遥遥望着凉州铁骑,摇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北凉王徐骁,号称破城过百三禄三十万生灵的人屠,怎么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这小子精明的很,可别小看了他。”
玉连城笑道:“今天是人家亲人团聚的时候,就不去打扰他们了。先去客栈几天,再登门拜访。”
白袍美人笑道:“好。”
慕容梧竹的一双美眸在白袍美人和玉连城身上转悠,心中暗自嘀咕,这两个家伙一路上似乎亲近了不少。
这可不行啊,男孩子和男孩子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们没有住客栈,可是租了一间院落。
……
夜色深沉。
一轮明月高悬天穹。
南宫仆射站在院落中,星辉月色洒落,一瞬间也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薄纱,神秘而美丽。
他抬头望月,一双桃花眸花光闪烁,迷离着无数色彩,充满了梦幻的意味。似是勾起了美好的回忆,红润的嘴唇勾勒弧月般的线条。
“今人不见古时月,古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一声长吟响起,却是玉连城踏月而来,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仰天灌了一口酒:“原来南宫你也没睡,我们倒都算是夜游神了。”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南宫仆射低吟了两句,称赞道:“语气浅白,意味深长。梧竹姑娘说你是文武双全,我本不信,现在却是长见识了。”
“后面还有一句,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玉连城仰头喝了两口,就将酒壶丢给南宫仆射。
南宫仆射看着酒壶,峨眉微蹙,最后却也扬起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咕咚咕咚饮了两口,白皙的臉颊上立時就飘过两抹红晕,绝美的容颜刹那间如冰雪初融,千花怒放。
玉连城仔细端详了南宫仆射,但见他肌肤胜雪,容颜娇美,一颦一笑都有着特异的魅力,风姿天成,不由道:“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若唤作徐凤年说这种调笑的话,免不了一顿好打。
但唤作玉连城,南宫仆射卻仿佛嫣红更甚,用同样的语气调笑道:“若我是女子,一定会追求你,凰求凤,一定有趣得很。可惜,你我都是男子。”
玉连城嘴角勾勒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忽然伸手勾住南宫仆射雪白滑腻的下颌:“男人也可以啊,你虽然是男子,却胜过无数绝色女子,那股潇洒飘逸的气质更是令人着迷。”
“你说什么胡话,喝酒喝多了么?”南宫仆射芳心一颤,伸手要去打掉对方的手,但玉连城手臂一晃,不知怎么躲开了,然后又勾住了他的下巴。
“放开。”南宫仆射峨眉微蹙。
“果然是宜嗔宜喜。”玉连城却笑道:“南宫啊,你要知道真爱可是超越了男女性别,超越了众生色相,我现在对你就是如此。”
“少放臭屁,我真的生气了。”南宫仆射柳眉倒竖,玉手按在绣冬刀上,就要拔刀出鞘。
然而一只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任由南宫仆射如何抽动,却也只是枉然。
南宫仆射惊讶于对方的力量,正要继续出手时,对方的脑袋忽然凑了过来,俊美不像话的面容不断放大。
“这家伙难道是喝多了?”
“他难道喜欢的是男人?”
“不对,是不是他看穿了我的伪装?”
略带酒气的呼吸已扑打在南宫仆射绝美的面容上,他脑袋轰隆一响,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心绪乱糟糟的一片,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然而,玉连城的脑袋却与他擦脸而过,在他晶莹的耳垂道:“蠢货,骗你的,我可不是玻璃。”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哈哈,被我骗了吧,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女人,漂亮的女人,男人再好看都不行,你可千万不要打我主意。”
说罢,转身就走,还不忘挥了挥手:“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去拜访大柱国。”
南宫仆射一个人在风中凌厉,最后咬牙切齿道:“这混蛋!竟敢戏耍我。”心头却似松了一口气,這家伙并不喜欢男人。
没有睡着的又岂是南宫仆射和玉连城,慕容梧竹一身雪白衣衫,手托着香腮,坐在窗户前,一双美眸闪烁,撅了噘嘴。
“弟弟和这个叫南宫的家伙越来越近了,这可不是好征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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