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伴随着一声清朗的佛号,了结大师大步他出。
他将目光投向那凝如万钧的三百余字,只觉每一字似山岳般沉重,又如剑般飘逸锋锐,给人一种磅礴大气、锋芒毕露的感觉。
只凭这三百余字,了结大师就能看出玉连城指法、剑法、书法都已到了极高深的境界。
“一切有无诸相,悉皆空矣。故云无法相,亦无非法相……”
这三百余字咋一看去,似是一片普通的佛经。
但仔细思忖,就能发现其蕴含了极其高妙的道理,有着无穷的哲理和禅味,更似与武道相通,但要具体说出什么却又很难,给人一种明而未明,了又未了的感觉。
“玉施主这三百字实在深奥莫测,比得上鄙派任何一门绝技,老僧拜服。”了结大师观看半晌,向玉连城拱了拱身,语气中带着一丝尊敬的意味。
“实际上,这不过是武学总纲,能领悟出什么,就与观者的天赋、心境息息相关。”玉连城负手卓立,却有着说不出的禅意,叫人不知不觉间心悦诚服。
了结大师合十道:“玉施主当真天赋异禀,慈悲心深藏,与我佛有缘,若能遁入空门,必能成为普度众生……”
玉连城已截断他的话:“本座手下染血无算,死在我手里的人数不胜数,若说本座与佛有缘,岂不是说‘杀人证道’才是正途,唯有手持屠刀,方能有资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了结大师微笑道:“阁下手持屠刀,却不曾滥杀无辜,正是慈悲心也,旁人若是有了阁下这样的武功,只怕世上早已举刀兵,起杀伐,血流成河了。”
玉连城哑然失笑道:“我只不过是有底线罢了,更何况,在我看来,这方天地也不过是一隅之地,懒得折腾罢了。”
“一隅之地?”了结大师面带疑惑。
“哈哈,何必纠结太多。”玉连城哈哈一笑:“我在影壁中的收获,可远不止这三百余字的总纲,了结大师不想瞧瞧么?”
“请。”了结大师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心了。”玉连城五指一曲,一抓向了结大师抓了过来。
这一抓之下,充斥着一股大毁灭、大死亡之意,近乎虚无。使直面这一掌的了结大师生出独行与万里干涸的大地的感觉,白骨盈野,生机尽灭,一切归于寂灭。
“寂灭抓。”了结大师眼界超凡,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般若堂专修的‘寂灭抓’,招法虽有改变,但其中的神韵却是无法抹除。
只是这一爪的寂灭之意,却已臻至前所未有之境,就算般若堂的了无长老也绝使不出来。
了结大师身形稳如泰山,体内达摩功力全力催动,衣袍鼓荡。
一声龙吟中,他探臂出爪,劲气嗤嗤破空,化作道道幻影向玉连城笼罩而去,正是历尽千锤百炼,被称为不破之技的“少林龙抓手”。
砰!砰!砰!
劲气不断炸开,眨眼间,两人已拼出二十余招。
了结大师身为少林三了之首,武功之高,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但他在与玉连城交手之际,竟也生出难以抵御的感觉,不断后退。
若对方用的是魔教功夫也就罢了,可玉连城偏偏使的皆是少林武学。
寂灭抓、无相劫指、光明拳、拈花指……一门门佛门武学在玉连城手中施展出来,浑然天成,了无痕迹,每一站施展,竟都是带着一种神圣、庄严的意境,有着直透心灵的魔力。
原来,在这十五天的时间中,玉连城竟将少林绝学融会贯通,并打上了自己的深刻烙印。
如今以石壁上的总纲作为根基,推动佛门绝学,每一门绝学施展出来,其威力绝不亚于在这门武功上浸淫了数十年的佛门高僧。
就在了结大师节节败退之际,玉连城倏然将攻势一收,微笑道:“大师觉得我这七十二绝技练的如何?”
“阿弥陀佛。”了结大师叹息道:“老僧果然没有看错,玉施主合该入我佛门。若非天生佛性,又如何能兼通多门绝学。”
“这你却又错了,我之所以领悟的如此之快,是因我是天才,真正的天才,四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
玉连城哈哈一笑,又道:“实际上,不管那一门总纲,还是我先前施展的绝学,都还是跳脱不出七十二绝技的范畴。而这十五天中,我真正收获的却是另外两门初具雏形的自创绝学。”
他整个人弥散出一种磅礴浩瀚,宏大无边的气息,神情肃穆庄重。
而在了结大师的感应之中,对方身形陡然拔高,变成了一尊高达十丈,低眉颔首的佛陀,一时梵音阵阵,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在这一刻,了结大师竟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他忙念佛偈真言,收摄心神,才总算将这念头驱逐出去。
“小心了。”
玉连城一声轻喝,手掌徐徐推出,那一尊佛陀亦一掌向了结大师拍击而下,掌势浩大无边,气流如飓风狂飙。
了结大师双眸一凝,忽然向前踏出一步,五指向天,枯瘦的手掌凌空按去,漫天风声呼啸。
掌法虽威猛凌厉,霸刀凶猛,但却又一种舍身取义,慈悲为怀的感觉。
这正是——大悲掌。
最正宗的大悲掌。
也唯有了结这样佛法、武功均已臻至巅峰的大师,才能使出这样的一掌。
砰!
隔着丈许的距离,两掌遥遥交击,劲气轰然爆散开来,碎乱的气劲四面激散,好一阵飞沙走石。
了结大师身形摇晃了一下,脸上涌起一抹潮红,过了好半晌,终于将气血平复下来,道:“好掌法,不知这一掌可有名字?”
玉连城摇头道:“本来我想叫‘如来神掌’,但这掌威力终究还是差了一截,正在为名字发愁。”
了结大师道:“不知另一门绝学又是什么?”
“好,你可瞧仔细了,这一门绝学才是那影壁精髓所在,只是从无人能够悟出,我也是侥幸所得。”
话已说完,玉连城却负手卓立,一动不动。
谷</span> 了结大师全神戒备,紧皱眉头,完全不知玉连城在搞什么名堂。
忽然间,他的瞳孔瞪大,似乎不可置信。
而在他的裤脚上,不知不觉间,已破开了一道口子。
玉连城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额头渗出汗水,喘着粗气道:“如何?了结大师可瞧清楚了?”
“这……这怎么可能?究竟是魔教的障眼法,还是你真的做到了哪一步?”了结大师那古井无波的心湖被打破,目中满是匪夷所思之意。
玉连城道:“那才是影壁真正的奥秘所在。”
了结大师道:“可人怎么能操控影子?老僧实在不敢相信。”
玉连城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对于武者而言,习武便是进一步开发自身宝藏,掌控自身每一个部位。据说天下第一杀手‘杀无赦’,便曾用柔软的头发杀人。而影子也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只要能够找到法门,为何不能驱动自如?”
原来,在先前的那一刹那,玉连城的影子忽然如闪电般的一动,割破了了结大师的裤脚。
只因速度太快,让人怀疑是否看错了。
但以了结大师的眼力,又是全神贯注之下,又怎么可能看错?
了结大师仍自处于惊讶中,喃喃自语:“操控影子,简直已超出了武学的范畴,更像是神话故事,民俗传说。”
玉连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实际上,以我这一身超凡脱俗的武功,放在寻常人眼中,岂非也是如同神仙一般?而武学到了最后,又和神仙法术有多大差别?”
了结大师心头默然。
玉连城道:“达摩老祖早已明悟这一法门,但因这法门需要消耗大量的心神,而且晦涩难明,所以他将这法门留在了影壁之中,留给有缘人领悟。”
了结和尚双眸炯炯有神的看着玉连城,道:“玉施主天纵奇才,不如入我佛门,必然……”
“你这和尚,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再见。”玉连城摇了摇头,身法展开,化作一道鬼魅,顷刻间就消散的无踪无影。
看着玉连城消失的方向,了结和尚叹息一声:“这位玉施主简直就是佛子降世,竟能解开影壁之谜,可惜不能入我佛门,可惜,可惜……”
……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有一方湖泊,岸边建着一间精致素雅的小屋,屋旁鲜花如锦,盛开的灿烂。
小屋的主人正坐在一方青石上,她的容貌绝美,青丝随意披散在香肩,不施粉黛,却清新如莲花,不染尘俗。
不是柳生飘絮还是何人。
此地距离嵩山不远,玉连城要参观影壁,而林寺高手众多,她一女眷藏身与和尚庙中始终不太方便,于是便幽居在此地。
柳生飘絮将一双白皙光洁的玉足放在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水中,时不时用脚丫踢着水花,樱唇中轻轻哼着歌儿。
若让熟悉她的人瞧见,只怕会惊掉下巴,平日那雷厉风行,冰冷如雪山般的女武士,竟也会有着小孩子的一面。
或者说,这才是她的本性,只是平日受柳生但马守的严厉教导,将这顽皮好动的一面压了下来。
柳生飘絮眸子中似有晶莹的光泽流转,似是想起了什么,原本轻快的歌儿多了一丝惆怅。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短笛,轻轻吹奏着。
笛声悠扬缠绵,带着一丝哀怨的意味。似是满怀春情的少女,在埋怨那情郎为何久久不来见她。
在笛音转折婉转之际,一道萧声突兀响起。
萧声悠扬动人,更充斥着一种奇异魔力,只让人一听,就不由振作心情,发自肺腑的欢悦起来。
那笛声若是一抹乌云,这萧声就是自乌云中倾泻而下的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安宁。
而笛音被萧声所感,也不在哀怨消沉,越发悠扬明亮。
笛声、萧声糅杂在一起,有种和谐自然之感,仿佛融入了天地,又仿佛天地为这妙音而赞美。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萧声同时寂静下来。
柳生飘絮已看见了玉连城,俏脸上焕发愉悦之色,脆声道:“你去了少林寺半个月了,再不下山,我还以为你去当和尚了。”
玉连城身形一飘,坐在她旁边,微笑道:“那你岂不是要去当尼姑,和尚尼姑正好配对。”
“你想的美,我才懒得管你。”柳生飘絮娇哼一声,美眸流转,又道:“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你究竟在那影壁上看出了什么名堂,有没有收获?”
玉连城把玩着她的纤纤玉手,微笑道:“当然有很多收获,我说给你听听。”
他将影壁上的感悟一一道来,只可惜,那武学理念过于高深,且柳生飘絮此前并未接触过佛门经义,因此听得云里雾里,不得其解。
等玉连城讲完后,柳生飘絮靠着他肩头,用慵懒的语气道:“影壁看完了,你又打算做什么?”
“回京城。”
“回京城做什么?我们才出来不久。”柳生飘絮不解的问道。
玉连城淡淡道:“根据我刚得到的消息,镇守边关的十大将军未经允许,擅自进入京城,想来是曹正淳死后,铁胆神侯终于坐不住了,准备谋朝篡位,这种事我怎么能不掺和一番。”
柳生飘絮思忖偏偏可,扬了扬玉足,俏脸上飘起红晕道,脆声道:“快给我穿鞋,我也要去。”
“好。”玉连城从善如流的蹲下身子,正准备给她穿上鞋袜。
柳生飘絮玉颜上闪过狡黠之色,用脚丫踢起水花,溅到玉连城身上,瞧着他那略显呆滞的模样,少女忍不住咯咯一笑,笑声如银铃。
玉连城也不动怒,一把握住了她的柔弱无骨的脚踝。瞧着那微微翘起的十颗玉趾,莹润如珠。便忍不住用手在她脚心挠了挠,顿时又惹得一片娇笑。
好好教训了柳生飘絮一番,惹得她脸颊生红,讨饶不止,玉连城才给她穿好鞋袜,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道:“走吧,我们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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