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渡口岸。
关卡。
夜晚,灯火通明。
一辆辆货车打着车灯,排成长龙,正在等待称重过磅,递交文件,检查过关。
“虾仔,第一次出车,唔要紧张呀。”陈师傅坐在主驾驶位,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水壶,坐在车上拧开盖子,扭头向旁边的义海成员望去。
虾仔穿着司机工服,年纪轻轻,表情胆怯,坐在副驾驶上,用嘴巴撕开一包烟。
“陈师傅,今夜有多少辆车过关?”
“义海公司有七十几辆,比往常多些,运了不少酒厂的货。”陈师傅喝下一大口水,脸上都是皱纹,开车是一项日夜颠倒,风尘仆仆的辛苦活儿,可是胜在安稳,揾水多。
这个月,由于义海中港货运繁忙,码头生意火爆,还要运酒厂的货,半年前,义海社马仔报名培训的司机们,在考到货运执照以后,便陆续开始安排跟车,兄弟们表现的都很不错,令义海中港货运压力有所降低。
中港货运私运港产洋酒的事情,则在货运公司内, 属于公开的秘密。毕竟,司机们有权知道自己运的是什么货, 不列出清单, 告知司机们货运情况, 无疑是送司机们送死,张老板可干不出这种事。
何况, 司机的酬劳也与货物相关。
简单来说,运洋酒的司机,走一趟货, 要比运集装箱多赚五百,假设义海运其他违禁品,价格还会节节攀升…
导致不少司机其实很爱跑到酒厂拉货,反正跑码头, 跑酒厂都是跑,能多赚笔算一笔。
海关方面也对义海中港的暗箱操作,心知肚明, 上头的科长打过招呼嘛…..
哪家物流公司又不偷运些货物免税?
只要, 不是运特别过份的违禁品,海关方面都全当见不到。
“今夜的车比昨夜又多出十三辆。”口岸,五百米外, 车道旁, 树下。
一辆皇冠车的副驾驶内。
关之廉穿着银灰色西装, 双手握着望远镜,眼神注视着口岸处的几条灯火长龙,一辆一辆确定义海中港的车队。
一名职员坐在后排, 用笔正一本册子上,记录下数据,出声报告。
“关sir, 据维港,屯门, 青衣几个码头发来的货运数据,近三十天内,义海物流承接的集装箱数与上个月没有较大变化,可根据过关车辆统计, 义海物流近两个月的过关车次, 较两个月有明显上涨。”
“本月, 目前为止, 已经增加一百三十四车次,义海中港有明显的违规运输情况。”
扫毒组拿不到海关署的准确过关数据,却能够以盯梢的方式,直接锁定义海物流的车辆架次。
海关署是与警务处同级别的几率部门,而扫毒组只是警务处下辖的一个部门,不过当扫毒组锁定证据以后,确能够以搜检名义,直接上前搜查。
“关sir,今夜明显有货,查不查?”车后警员放下笔,抬起头问道。
关之廉表情平静,望着窗外,拿起一部电话,按着数字,讲道:“我先打个电话给卓sir!”
虽然,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盯梢调查,愈发肯定义海中港承当着“中港粉货运输”的角色,但是,行动事关扫毒组安危,必须请示上级再做决定,不过,他内心已经非常笃定跟渴望立下一次大功。
两分钟后,关之廉放下手机,抬起手表,沉声说道:“卓sir让我们见机行事,再过五分钟,最近的一个小组回赶来现场支援。”
“关sir,最近的一个小组,不是在中环盯着远星集团办公室?点解有空过来,军装,交通警啊?”驾驶位上的警员,点上一支烟,语气随意的问道。
关之廉表情却很不好看,出声说道:“不是扫毒组,也不是军装,交通警,是刑事情报科的人!”
“又是刑事情报科。”一名扫毒组成员,面露不爽,出声骂道:“那群狗仔真是扑街货,哪里有功劳,就跟嗅到骨头,疯的一样追过来,关sir,兄弟们拼命做事,这次可不能再让情报科拔头筹了。”
“咱们自己的案子,一定要守住。”
“是啊,关sir,扫毒组的功劳,凭什么给情报科拿大头?”另一名警员一样讲道:“他们只配喝汤!”
扫毒组的伙计们都已觉得胜券在握,一旦出手,肯定能查获赃物,立下大功。
点会肯让给情报科?
远处,陈师傅将一个塑料袋伸出车窗,笑着说道:“上官sir,好久不见啊?”
“今夜,点解有空亲自来查关?”海关人群里,一位戴着帽子,穿着反光背心,肚腩肥肥,脸颊圆圆,扛着高级督察肩章的上官sir,接过红色塑料袋,取出里面的公司文件,通关牌照,车辆执照,物资信息等文件,转手交给身边一名下属,手头打着手电筒,闪烁两下,说道:“老陈,不要紧张,前几天海上抓了一批偷渡客,这周巡检会紧张些,下来开个车门。”
“ok呀,上官sir!”老陈陪笑着推开车门,扶着门框,一个跳步落车,走到上官sir面前先敬上支烟,再回头喊道:“虾仔,落车开个箱!”
“收到呀,陈师傅。”虾仔丢掉香烟,手脚麻利,转身推开车门,落车后,绕到车厢尾,用手拉开铁扣,打开车厢。
“去查查。”上官sir穿着制服,吸着烟,给下属瞥去一个眼神。两名下属答应一声,立即拿着手电,进入车厢里,抽检箱子。
两名下属在检查中全程没有露出异样,上官sir却眼神犀利,一眼就看见箱子里,一瓶瓶列好的洋酒,开腔说道:“老陈啊,最近运货越来越多了,义海中港生意这么好?”
虾仔守在车厢门,听见这话面色微微有些紧张,老陈却面不改色,谄媚的道:“上官sir,生意好不好,还不是您说的算?”
“一点点小意思,不要嫌弃。”老陈将一盒贴着义海中港纸签的香烟塞进上官sir手中,上官sir接过香烟,望着满满一大盒烟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祝你生意兴隆,多揾点钱,否则内地的仔没奶喝。”
这盒香烟可是跟二人手里抽的大不一样,虽然外表是普普通通的万宝路,但是一根贴着纸签的烟仔,按照纸签的颜色都能前往义海中港的办公处,换取五百至一千港币不等。
这种烟每个老司机身上都会派发一定额度,面对海关临检时,按照情况,职级,发一颗,几颗,一整包发出去的情况相当少,可见上官sir在文锦渡口岸的权力,而这笔钱由公司来出,并不影响司机们的收入,另外,兑奖也是秘密进行,只有“老人带新人”,义海中港放会兑奖,若是一张新面孔,你拿着一箱烟仔都别想兑换到一分钱。
老陈眼见上官sir没有紧咬不放,便知道,今夜确实是例行检查,当即松出口气,讨好笑道:“多谢上官sir,有空一起进内地玩玩,我三奶有几个好姐妹,可以介绍你给呀。”
上官sir脸上露出油腻的笑容,哼哼两声,但却没有答应。
以他在文锦渡口岸的实权,收入可想而知,一有假期就会进深城寻开心。
改革春风吹两岸,有钱有权最争气。
关之廉在望见老陈给上官sir悄悄递送物品的动作,立即下定决心,放下望远镜,出声讲道:“行动!!!”
“是!”
“yes,sir!”
“行动!”
“轰,轰!”树下,三辆皇冠轿车同时启动,踩下油门直奔口岸关卡,一阵车灯闪烁,直接冲向义海中港的货车。
上官sir正带着人要离开,忽然回头望见三辆轿车冲卡,连忙神色肃然,叼着烟,掏出腰间手枪,带着三名下属持枪对准车辆,关之廉在车上则将拿出证件,单手伸出窗外向海关署的人马示意。
等到三辆轿车齐齐停在火车前,关之廉推开车门,带着十三名组员下车,举着证件上前喊话:“narcotics bureau,毒品调查科,皇家警察扫毒组!”
“督察关之廉。”
关之廉将证件别在胸口,上前讲道:“阿sir,我们怀疑义海中港的车辆上有违禁品,希望海关署配合一起进行检查。”
老陈,虾仔二人刚准备上车,忽然被眼前的阵势吓一大跳,站在上官sir背后不知所措,其余义海中港车辆上的司机们,一样神色突变,纷纷推开车门,汇聚在关卡前。
更远处,内地关卡的警员们都来回对视,表情惊讶,往前凑了一些。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关卡前便汇聚着上百名司机,车队堵的水泄不通,灯光,喇叭,烟尘漫天飞舞,上官sir眼神难看,望着面前的关之廉,狠狠甩下烟头,出声喊道:“扫毒组几时威风到敢到海关署头上屙屎?”
“义海中港的车,海关署已经检查过了,扫毒组还要查吗?”
二十多名正在值班的海关署警员,一一站在上官sir背后,脸色都非常难看。
妈的,
哪儿来的丧门星,
敢来砸海关署的饭碗?
关之廉望着眼前突变的形势,面前乌泱泱的人马,一下意识到他捅了一个马蜂窝,不过对方越是激动,便代表......
“要查!”
关之廉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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