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卿昏昏沉沉回到房中,面色惨白,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毫无生气。

    这可吓坏了时欢和时喜两个小丫头,以为她心疾发作,正要去找钱贺书,便听阿卿道:“时欢,想睡会儿,你们下去歇着吧。”

    “姑娘,你怎么了?可要唤钱大夫过来?”时欢轻声问。

    阿卿摇头。

    时喜和时欢有些担心,虽然听话得退了出去,但始终不放心,时欢便做主去找了荼弥。

    阿卿将自己严严实实裹进被子里,但依然觉得浑身发冷,怎么都捂不热,她本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卿,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便让阿芜做个见证,今日本宫倚老卖老一回,想替我儿晏景玄向你提亲,不知阿卿姑娘意下如何?”

    “你不必急着回答,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要想清楚。”

    ……

    “鱼儿这般模样,等到了及笄那日,换上娘亲手制的衣裙,届时你叔叔婶婶他们啊,可都要抢着让鱼儿去给他们做儿媳妇了。”

    “好了好了,娘不闹你了,还剩一年,鱼儿便能恢复女儿身了,可有喜欢的人?娘瞧着你那几个叔伯家的哥哥,还有明舟啊,都是极好的。”

    ……

    阿卿猛地惊醒,窗外已是夜色朦胧,她定定望着窗棂,愣神许久。

    “还未醒吗?”荼弥问道。

    时喜摇了摇头,担忧道:“姑姑,阿卿姑娘回来便睡下了,晚膳还未用,只怕饿坏了身子。”

    荼弥蹙着眉,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吩咐道:“罢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明日一早再过来瞧瞧。”她叹了口气,看着时欢和时喜退下了,才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月色溜进房中,床榻上已没了人影,只余一扇窗牖轻轻晃了晃。

    长安街上灯火阑珊,几乎看不到人,不远处走来两三醉徒酒鬼,看到戴着面纱的阿卿,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发出几声□□,挡住阿卿的去路,便要动手去扯她的面纱。

    “美人儿,这么晚了,为何一个人在外,让本公子送你回家如何?”

    这时,长街尽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落叶和尘沙被卷了起来,几人发愣间,阿卿已经闪身到了他们身后,身形快得如同鬼魅。

    长发如墨,一袭白衣。

    “鬼啊!!!”几人惊叫,连滚带爬,很快便逃得没了影儿。

    如花医馆外亮着一盏角灯,阿卿伸手敲了三下,停顿片刻,又敲了两下,便安静等候。

    很快,门便从里面被打开,是凤山,看到阿卿愣了下,道:“原来是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还以为是主人回来了。”

    “他去哪儿了?”阿卿问。

    凤山摇头,敲了眼空空荡荡的街上,道:“主人只说这几日都不会回来,至于去哪了,凤山无权过问,外头风大,姑娘可要进来说话?”

    阿卿不作声,只静静看着他,直到凤山无措地挠了挠头,才一个纵身跃上房顶,朝着东城门的方向去了。她记得信南王在长安有府邸,不出意外,李珏会下榻在信南王府。

    到了信南王府,果然有处地方还亮堂着,阿卿悄无声息摸上房顶,听到屋内的说话声。

    “阿景,白日里三哥说话快了些,考虑不周,只怕给你添了麻烦,惹了你那位心上人不快,三哥向你道歉,你莫要放在心上。”这是李珏的声音。

    他对面,是小侯爷?

    阿卿蹙了蹙眉,屏息凝神,愈发小心谨慎,之前在肃王府,她就他察觉,差点暴露了行踪。

    屋内静默半响,晏景玄淡声道:“三哥多虑了,她不会误会。”

    李珏眸子微眯,闪过一抹冷意,勾了勾唇角,又道:“原来阿景这么相信她,倒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我便祝阿景早日抱得美人归。”

    晏景玄却是缓缓抬目,道:“早就听闻西蜀乃是避暑圣地,如今长安正值暑热,弟弟都有意要去蜀地,三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长安?”

    李珏顿了顿,似乎是叹了口气,拿起酒杯饮尽,唉声道:“不知阿景可听过,苗疆巫蛊?”

    阿卿听到苗疆二字,下意识将头俯得更低,试图听得更清楚。

    晏景玄道:“三哥说来听听。”

    李珏道:“苗疆巫蛊是苗疆大巫以血养的蛊虫,蛊虫一旦入体,可以养身,可以医病,也可以控制人心。二十八年前,苗疆大巫忽然失踪,造成苗疆大乱,是父王请旨出兵,才平息了□□,但在那场□□中,有人趁乱偷走了噬心蛊。”

    “噬心蛊?”晏景玄低声重复一遍。

    “噬心蛊,便是那控制人心的蛊虫,听闻噬心蛊发作,轻则痛不欲生,重则破体而亡,便有人用这种毒蛊来操控人心,试图挑起苗疆与大梁的争端,此番我来长安,便是因为此事,只要有噬心蛊在,苗疆始终是个祸患,我想效仿阿景。”

    他说的效仿,便是指晏景玄将北境十六部覆灭。

    晏景玄沉吟片刻,忽道:“三哥,我记得小舅母便是苗疆女子。”

    二十八年前,苗疆大乱,苗疆族长无奈修书长安,信南王请旨出兵,平息叛乱,后苗疆献上圣女,先帝赐婚圣女与信南王。

    那苗疆圣女便是李珏的母亲,只是红颜薄命,嫁来大梁的第八个年头,便不幸殒命。信南王很快续了弦,如今蜀地的信南王府,除了世子李珏,还有嫡子庶子若干。

    李珏目光凝住,半响才嗤笑一声,“是又如何?”

    听到李珏的母亲竟然是苗疆人,一瞬间,阿卿心思辗转了几番。

    但她也愈发疑惑,李珏的世子之位并不稳,信南王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如今嫡子即将及冠,王位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他却要亲手灭了自己的母族?

    何况,他这番话,像是不知道贺兰衣手中有噬心蛊,可贺兰衣不是他的人吗?还是说,贺兰衣也瞒了他?

    “阿卿?”

    她正陷入沉思,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手抖了下,碰到了房顶上的瓦砾,立时被屋内二人察觉。

    “谁?”

    阿卿匆匆起身,暮色浓郁,她看不清来人,仅凭着一句熟悉的“阿卿”,试探问了句:“小花?”

    翟庄神色怪异了一瞬,道:“是我,你快走,我来应付。”

    阿卿不再犹豫,纵身跳上另一屋顶,但还是有人朝着她追了去,她故意绕了路,甩掉了尾巴。她走得匆忙,便不曾看到屋内二人早已走了出来,皆看到了她离去时的白色身影。

    回到侯府,阿卿落在偏房的小院里,正要从她留下的窗口跃进去,看到窗牖里边的人影,脚下一滞。

    晏景玄就站在窗口处,静静看着她,薄薄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画中的谪仙走了出来。

    不,谪仙都是穿白衣的,他这一身红衣,像是成了精的赤狐。

    阿卿心道。

    “回来了?”狐狸忽然出声。

    阿卿回神,抿了抿唇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晏景玄低低笑了笑,“小声些,大半夜了,别吵醒了其他人,你先进来,手给我。”

    阿卿愣了下,将手递给他,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进了窗,扑进了他怀里,接着脸上的面纱也被他摘了,她才反应过来,有门不走,她为何要借他的手走窗户?

    晏景玄松了手,关上窗,才转身将面纱递给她,道:“你听了多少?或者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阿卿接过面纱,道:“我听到你说,信南王世子的母亲是苗疆女子。”

    晏景玄道:“是,二十八年前,信南王助苗疆平定了叛乱,苗疆献上圣女和亲,圣女就是世子的母妃。”

    “那他为何要效仿你,苗疆不该是他的依仗吗?”阿卿问。

    晏景玄摇头,微微敛了眉,这事他亦未想通,看来他需要去问一问母亲,当年圣女与小舅舅和亲的始末。

    毕竟苗疆只是一个小族,虽与蜀地毗邻,但一直安分守己,即便二十八年前大巫失踪引起了大乱,也只是内部斗争,不曾与大梁兵戎相见。

    难道仅仅因为噬心蛊,便会不顾族人生死?噬心蛊究竟是是什么?

    他凝眸深思,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阿卿。

    阿卿问:“怎么,你想到了?”

    晏景玄极缓摇头,深看了她一眼,放在桌边的手缓缓收紧。

    他刚刚想起来,时大夫起初并未诊出阿卿的心疾,后来是从一本医书上看到了相似的脉象,才确定了下来,那本医书,是他早年游历时,从苗疆带回来的。

    而前些日子,跟着时大夫的人传信回来,说他们已经到了苗疆。

    心疾……噬心蛊……

    痛不欲生。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时大夫若是诊出她的心疾是因为噬心蛊,照理来说,该不会瞒着他,除非……

    他静静看着阿卿,过了许久,才道:“我方才想说,要想弄清楚这件事,需要知道当年圣女和信南王和亲的始末,你早些睡下,明日等我下了朝,我们一同去找母亲。”

    阿卿神色僵硬了一瞬,蹙了蹙眉,还是答应了,她必须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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