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夏茴瞧见门外的身影,轻声提醒长公主。

    宛宁院内的月拱门处,李暄一袭常服,俊毅是面庞化了柔情,牵着嵇芜的手,每走一步都仔细盯着她脚下。身侧的嵇芜身着流风束腰罗裙,外头披了件雪白斗篷,头上的凤尾步摇一步一晃,嘴角浅浅笑着,尤其是那双眼睛,含情凝睇,千朝回盼。

    长公主抬眼,看到荼弥已经领着李暄和嵇芜走进了月拱门,正在穿过红漆长廊,眼看便要到正厅,却不见晏景玄身影。她皱了皱眉道:“阿景呢?怎么是荼弥带暄儿他们过来了?”

    李暄和嵇芜走进正厅,听到她的问话,朝着长公主俯首作揖,李暄道:“姑姑,阿景随后就到,我和阿芜先过来给您报喜。”

    嵇芜也福了福身,柔声道:“阿芜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下意识留意了她的眼睛,这孩子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品性温和,却有股子韧劲,容貌也是极好,当初她打算给阿景说下这门亲事,除了阿景想娶她,也是因为她打心底喜欢这孩子。

    她心底叹了口气,便想到了阿卿,那孩子虽与阿芜眼睛像,但眼神不大相同,那孩子眼里太清冷了。

    阿卿的身份是有些低微,但只要阿景喜欢,她并不在意这些,当年她在一众王侯里挑了世子,也被说是下嫁,可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下嫁。

    她温和笑道:“怎么还在叫长公主,可要唤姑姑了。今日有何喜事要告诉姑姑?”她目光沿下打量着嵇芜,忽然停在她的小腹上。

    “可是阿芜……”

    嵇芜看向李暄,在李暄鼓励的眼神中,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洋着将为人母的欣喜,“已经两个月了,一直瞒着,还请姑姑莫怪。”

    长公主顿时喜上眉梢,“不怪不怪,姑姑怪你做什么?是该瞒着,这些日子你们步步谋算,万不可出一点岔子,如今可算是双喜临门,暄儿,快扶着阿芜坐下。”

    几人落座,长公主看着二人,道:“阿芜,这些年在肃王府,还好有你陪着暄儿,苦了你了,如今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但是暄儿啊,姑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父皇不曾下旨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为何要在肃王府待上五年之久?”

    李暄看了眼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是。”丫鬟们鱼贯而出。

    李暄握紧茶杯,道:“姑姑,韩家不倒,即便我不进肃王府,也会处处受制于人,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时时悬着命,何况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是我弑父篡位,没有足够的证据,肃王府出了,我能做什么?”

    李暄周身戾气向外扩散,却在嵇芜的手抚上他时,消失殆尽,道:“不瞒姑姑,我就是在等阿景回来,这是我和阿景的约定,待他凯旋,手握兵权,再将当年的真相和母后的死因一一查明。”

    只是后来,真相尚未查明,但承元帝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想让李暄尽快恢复太子声誉,才会采用了下策,借北境细作之名为他脱罪。

    长公主半响不语。

    正厅静默无声。

    直到一袭绛衣的晏景玄走了进来,才打破了这番沉寂,他还未坐下,便听长公主嫌弃道:“一身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快离你嫂嫂远些,她有身孕,可不敢沾了你这浑气。”

    “有吗?我刚刚才换过衣裳,竟还是被母亲闻了出来,”晏景玄嗅了嗅衣袖,嘴上如是说,但还是坐得远了些,看向嵇芜道,“嫂嫂有身孕了,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要做叔叔了?恭喜皇兄和嫂嫂。”

    “你那份大礼我可记着呢?早些备下,”李暄亦笑道,他看晏景玄身后没有人跟进来,问道:“那位姑娘呢?不是说要带来给我和你嫂嫂见见,怎么不见人?”

    晏景玄笑凝住了半瞬,又恢复如常,挥了挥袖,手搭在膝上,坐得慵懒了些,道:“她今日不在府上。”

    长公主皱了皱眉问:“阿卿一个小姑娘,不在府上能去哪儿?可是你惹她生气了?”

    我倒是想,晏景玄心下自嘲,他淡声道:“母亲,阿卿是去寺里给……家人祈福,过两日便回来。”

    长公主想到阿卿身世,不再开口。

    “阿卿,”嵇芜道,“阿景喜欢的姑娘是叫阿卿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阿景,既然阿卿姑娘不在府上,那就等她回来了,你带她来东宫如何?嫂嫂也想见见她。”

    晏景玄抬眸转向她,看到她的眼睛,敛了敛眸,转过目道:“嫂嫂,她胆小怕生人,若她愿意,我便带她东宫,若是不愿意,还请皇兄嫂嫂担待,不要逼她。”

    “行了行了,我们逼她作甚?你自己决定,我们也不是非要见她,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让咱们小侯爷,这般维护。”李暄笑道。

    几人哄笑,又说了会儿话。忽然,一道闷雷在头上响起,接着又是几道惊雷,震耳欲聋。

    李暄和嵇芜相视一眼,起身道:“姑姑,快下雨了,我们就先回东宫了,改日再来陪姑姑。”

    晏景玄将二人送了出来,看着他们坐上马车离开后,望了望天色,吩咐道:“来人,备马。”

    下人牵来了马,犹豫道:“侯爷要去哪儿,这天快要下雨了。”

    晏景玄摸着马的鬃毛,想起阿卿说的话,良久后转身,道:“罢了,不去了。”

    **

    阿卿接过提盒,看着简行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后,她才转身走到桌边,将提盒中的素食摆放在桌上,正欲下筷,却停了下来,眸中一冷,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来人见行踪暴露,也不再藏着,从窗口跳了进来,一袭黑衣,身形纤细,是位女子,拱了拱手道:“姑娘,主上有请。”

    “他来了?”阿卿冷冷看着她,目露寒光,“在哪里?”

    “姑娘随我来。”

    阿卿犹豫半瞬,她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那个人派来的,也想不通那个人来了长安,为何会来静元寺。但不管是不是那个人,她都要一试。

    风雨晦暝,天色已暮,除了守夜的沙弥,寺里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回屋。阿卿跟着黑衣女子,躲过烛火通明的大殿,穿过檐廊,竟然来到了慧元大师的禅室。

    禅室外的廊上,挂着一盏灯笼,在雨水的浸润上,将熄未熄。微弱的光透进了禅室,隐约看到临窗站着一个黑影,虽是在夜色中,银色面具熠熠生辉,遮住了整张脸,听到推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小鱼儿。”低磁的声音,带着蛊惑。

    黑衣女子将阿卿送进去后,转身离开,并阖上了禅室的门。禅室昏暗,雨水不断打在窗棂上,噼里作响,也将里头的说话声掩住了。

    “高兴吗?没想到我来长安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你。”面具之下,嘴角勾笑。

    阿卿心中一沉,握紧了手,又缓缓松开,她是他来长安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他怎么会知道她在静元寺,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翟庄将她在长安的行踪全都传书给他,他知道她会在这日来静元寺。

    还真是不放心她啊,阿卿嘲弄似地抿了抿唇。

    “在想什么?”

    阿卿抬眸,定定望着那副银色面具,试图看透面具之下裹着怎样的人/皮。许久后,她才冷声道:“贺兰衣,当年你救我,告诉我将军府被满门抄斩是因为皇上想保太子,却又放任我逃回长安,你想利用我杀谁?太子还是皇上?”

    贺兰衣亦注视着阿卿,静默片刻后失笑,幽声道:“小鱼儿,你长大了,记性却变差了,我可从未想过放你回长安,我让你跟着我,你的大仇我帮你报,是你偷偷逃走了。”

    当然,是在他眼底下逃走了,他亲眼看着她离开,并未阻拦罢了。

    阿卿不语,只是定定看着他,如果不是故意放走她,当时她刚服下噬心蛊,武功只剩下三成,她绝无可能从看守的人手底下逃脱。

    贺兰衣似笑非笑地走近阿卿,抬手触上阿卿的脸,在碰到前被她别过脸躲掉了,指尖擦过脸颊停在空中,他笑着用拇指摩挲着指尖,并不恼怒,道:“看来,我眼光不错,小鱼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

    他目光忽然转冷,“为何不好好吃药?你不想活吗?”

    “吃了药就能活吗?你想让我活多久?”阿卿亦问。

    贺兰衣见似乎将人被逼急了,不再追问,转过身负手,道:“小鱼儿,来长安五年了,你想查的事,查得如何了?听说你现在跟了晏小侯爷,威名赫赫的晏小侯爷,没有帮你给将军府翻案吗?”

    “与你有何干系?你来长安,又是为了什么?”阿卿冷声问。

    贺兰衣笑道:“当然有关系,我还是给你两个选择,留在我身边,你的大仇我帮你报,或者……”

    “我选第二个。”

    “别急着拒绝,你问我来长安做什么,来长安,自然是,”他望着窗外悬挂着的灯笼,忽然伸出手,甩出一股悄无声息的力道,“来下这局棋。”

    话音落下的瞬间,灯笼掉在地上,翻滚着露出烛台,被雨水打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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