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安拎着臭豆腐,屁颠屁颠的回家去了。

    卢仚背着手,带着大黄狗,在码头附近的小摊小贩间溜达着。

    他买了两根冻萝卜,两条酸白菜,一小堆冻梨,又在一个馄饨摊吃了两碗红油馄饨,给大黄狗买了两个牛肉饼,自己也打包了十个,这才拎着东西,心满意足的回家。

    他在外闲逛的功夫,有一个力夫扛着一捆干柴,进了雨露胡同,推开了他的小院门。

    圆滚滚的兔狲斜着眼,很是凶恶的盯了一眼这力夫,见到是熟人,它懒懒的‘哈’了一声,四脚朝天的躺在窝棚门口,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力夫将干柴放进了小院的柴房,又将一小袋金黄的小米放进了厨房的米缸,将两条风干的山羊腿挂在了南边屋檐下的鸟笼旁,又自行走了出去。

    力夫刚走没多一会儿,卢仚就拎着东西,迈着四方步回到家里。

    他看了看屋檐下的两条山羊腿,笑着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径直到了厨房,顺手在那一袋小米里掏了一把。

    一个小小的,用极薄、极柔韧的竹纸制成的小卷轴,就到了卢仚手中。

    刚刚炸臭豆腐的阿虎,他得来的消息,只是安乐坊和周边几个坊市的。

    而刚才送东西来的大汉,则是按照卢仚订的规矩,每七天一次,送整个镐京数百个坊市的街头巷尾收集到的消息,整理汇总后,再专人专线送过来。

    站在鸟笼下面,展开卷轴,上面尽是蝇头大小的工整字迹。

    其上有注明,大年初二开始,镐京太学管辖的各坊官学、各街公塾的先生当中,开始有人传颂卢仚这几年在族学中写过的诗篇。

    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什么‘春眠不觉晓’,什么‘欲穷千里目’等等,都受到了这些官学、公塾先生的一致好评。

    又有国子监周边的几个大书商府邸传来的消息,卢仚前两年在族学练字的底稿,他用‘魏碑’字体抄录的大胤本朝几位大贤的文章,已经被那些大书商接收。

    如今那些大书商正在秘密雕版,准备将卢仚的练手之作印刷为‘字帖’,公开的贩售。

    还有,镐京城的很多坊市,在那些酒馆、青楼中,一些中下层的读书人圈子里,卢仚的名字在过年后短短几天时间内,已经开始扩散。

    镐京城太学、国子监、翰林院等文教弟子集中之处,都有贤人、良才出面,评点卢仚以往所做的文章、诗词。

    更有采薇评中的大贤,公然点评卢仚——‘乐于贫寒,不忘本心,一心攻读圣人书,堪称镐京读书人的典范’!

    在几处高档青楼中,有那些知名的年轻文人们纷纷传说,等到三月,嘉佑十九年的第一期‘采薇评’榜单上,卢仚定能强势崛起,起码也能占个前百的好位次。

    当然,最重要的一条消息就是——最近三天,卢仚和白家白霜小姐的婚约,已经在文人圈子里传遍了。

    很多文人、官员都在赞颂白家不嫌卢仚家境贫寒,‘一诺千金’也要完成婚约的君子之风!

    有更多的人在赞颂、羡慕白长空,说他‘慧眼识英才’,居然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女婿。

    还有人在羡慕、嫉妒卢仚,说他这么一个破落户的小子,居然一下子就摔进了富贵堆里。

    只要他娶了白霜,又有白长空‘耳提面命’、‘悉心教导’,未来卢仚在朝堂上的前程,怎么也不会小过一个正三品大员!

    “这是活见鬼了!”

    卢仚抖了抖手中的小卷轴,‘嗤’的一声,丝丝青色流风在他指尖湍急旋转,将卷轴搅成了一团极细微的粉末,纷纷扬扬洒在地上。

    他用力的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阴着脸说道:“这是活见鬼了。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短短几天内,从拼命的打压、污名我,到不遗余力的为我扬名,这是……包藏祸心!”

    卢仚皱着眉,自言自语的问大黄狗:“这是,要做甚?捧杀我?不像!”

    “他们是想要退婚的!”

    “如果将我名声捧得太高,吹得太好,他们就不怕尾大不掉,我说出‘君子一诺万金’的价码?”

    大黄狗‘呜呜’了两声,它摇摆着尾巴看着卢仚,锃亮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当啷’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

    卢仚急忙朝大门方向望了一眼,就看到长相富态,身形圆润的当代莱国公卢昱裹着一件华美的青羽鹤氅,戴着一顶白玉莲花冠,背着手走了进来。

    卢昱见到卢仚,就‘呵呵呵’的放声大笑。

    “贤侄是有出息的,甚好,甚好。”

    “说起来,我和贤侄父亲,年轻时的交情是极好的。我喜欢纳气养身,炼丹制药;你父亲也对神圣仙佛、妖魔鬼怪极有兴趣。”

    “当年,在国子监,我和贤侄父亲,多次秉烛夜谈,何其快活?”

    “只是,你这一脉,旲弟崛起,居然立功封侯,本是一家人,奈何国朝规矩,硬生生分了出来,我和你父亲,这才疏远了些。”

    “哎,只是没想到,你父亲他……”

    卢昱走到了卢仚身边,无比热情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大声说道:“不过,你是个有出息的,不愧是我泾阳卢氏子弟。”

    “我看明白了,这大胤朝啊,未来还是读书人的天下。”

    “打打杀杀的,没前途。尤其是大胤现今四海清宁,就算武道依旧强盛,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读书,才有前程。”

    “你是我卢氏的读书种子,又有白山长那等看重,更是他的孙女婿,哎,哎,或许以后,我泾阳卢氏在朝堂上的牌面,就是贤侄你了!”

    卢昱不等目瞪口呆的卢仚开口,自顾自的说道:“好日子,定下来了。正月十五,你就等着拜堂成亲,进洞房罢。哎,万事不用担心,这事情,伯父帮你准备得妥妥当当!”

    卢昱咧嘴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地契,不容分说的塞给了卢仚。

    “这是民安坊的一处六进宅子,不大,也就十五亩上下,你要迎娶白山长的孙女,这小院可是不行,太清贫了些。这处宅子,你今夜就搬去居住吧!”

    “贤侄放心,这婚礼的一切,伯父我帮你操持,莱国公府出面,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卢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得意的笑着,不等卢仚回应,背着手,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家丁在院子里候着,这是准备帮卢仚搬家的人!

    对卢昱而言,卢仚只是一个旁支的晚辈。

    卢昱自己是否和卢仚的父亲,真的有那么好的交情,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卢仚未来会是白长空的孙女婿,而白长空是文教在大胤朝堂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现如今,大胤武道凋零,文教崛起。

    传统的豪门世家,要么在想方设法的打压文教一脉,要么在想方设法的向文教靠拢。

    卢仚会是莱国公府一脉,和白长空代表的文教势力的天然纽带。

    为了拉拢卢仚,区区一座民安坊的六进院子,固然是有点心疼。

    但是和卢仚带来的好处相比,这算什么呢?

    卢昱刚离开没多一会儿,胡夫人就带着一阵香风,伴随着‘咯咯咯’下蛋老母鸡一般的声音飞卷了进来,十几个丫鬟、壮妇忙不迭的跟在她后面。

    “仚哥儿,仚哥儿,恭喜,恭喜喽!”

    胡夫人笑颜如花,差点没扑到了卢仚的怀里,她一把抓住了卢仚的手掌,顺势抓住了卢仚手中的地契,‘咯咯咯’的大笑连连。

    笑声中,胡夫人就极有技巧性的眼珠歪斜,看清了卢仚手中那份地契文书的详细内容。

    她微微呆了呆,然后笑声越发的高亢,真正源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唉哟,不愧是莱国公,咱们泾阳卢氏在镐京城的当家人,这出手,真正是阔绰,阔绰啊!”

    “唉哟,他这么以来,伯母我为你准备的那套三进的院子,居然真真是拿不出手了,哎,他莱国公府,真是富贵哪!”

    “既然都有莱国公府操心了,伯母也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伯母也没什么能做的了,总之,你成亲的时候,一份厚礼,是断然不会少的!”

    “哎,哎,真正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哪!”

    “想不到,白邛白大人说,前些天,不过是想要考验考验你的为人心性,想不到你居然真是个临……临……临危不乱的稳重性子。”

    “那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对了,临危不乱,大有君子之风!”

    “哎,加上你这么好的人品,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才学。”

    “要不然怎么说,白霜姑娘一眼就认定了你,非你不嫁呢?”

    “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

    “正月十五,你就能成亲啦!”

    “唉哟,你看看,这事情真是,仚哥儿,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你这一房啊,未来一定是能壮大兴盛的。白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以后害怕没你的福享,没你的好处?”

    胡夫人紧紧的抓着卢仚的手掌,目光死死的落在了那张地契上,手指用力了又用力,好容易才忍住了将地契抢过来认真端详的冲动。

    她凑到了卢仚耳朵边,低声说道:“这,仚哥儿,伯母有句话,左想右想,还是要和你交待交待。”

    “啧,你那岳父,拿了一份盐引文书给伯母,可是这份盐引,只能在安乐坊售卖官盐。”

    “等你嫁……不是,等你娶了白霜姑娘,你看看,帮伯母将这份盐引,改成在镐京城都可以自由贩卖的呗?”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是你嫡亲的伯母啊!”

    卢仚怔怔的看着胡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展颜一笑:“伯母说得极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极有道理。”

    “唔,今天我就不搬家了。这里,多少还有些家什要整理。”

    “我明天下午,明天下午搬家罢。”

    “莱国公留下的几位大哥,还有劳伯母叫人招呼一二,明天,我再搬家!”

    “其他的,只等我成亲后,什么都好商量,大家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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