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驼队迎着朝阳启程了。
惊蛰照样窝在陆听雷的怀里眯觉。
戈壁上的风吹的脸生疼,还没啥风景可瞧。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的嘈杂声,将她从睡梦里吵醒了过来。
惊蛰从陆听雷的怀里探出脑袋,一条略平整的土路两边挤满了人。
有兵丁守着,往后驱赶,不叫他们踏上主路。
一个个破衣烂衫,灰头土脸,扛着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往城门那边靠。
再远一些,已经有人搭起了棚子,安营扎寨了。
远处灰石砖墙,有三层楼那么高,城墙上似有兵丁把守,来来回回的瞧不真切。
走的近了,一个宽约十来米的拱型门洞,被七八个兵丁用木栏挡着,挨个盘查要进城的商旅路人。
商旅们要递上正规的文书,印信,再交些税金,方可入城,税金的多少却由把守的兵丁来定。
普通的平头百姓,除非能拿出本镇的户籍证明,否则是要花些钱钞,或是交上等价的物品才能进城。
刚叔与那些兵丁十分相熟,打着招呼。
并未出示什么文件证明,也未掏一分税金,兵丁们便拉开了木栏放了驼队入城。
入城之后少见青砖瓦房,大多都是土屋,高大的建筑也没有几间。
街道上铺着细沙碎石,还算整齐干净,行人也不是很多,路边常见进了城的难民。
有的直接在路边的巷道廊檐下席地而睡。
惊蛰回头看向陆听雷,“阿爹,镇子一直是这样吗,这么贫瘠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我也不知,很多年都没回来过了,等会问问你刚叔吧。”
走过大半相对热闹的街道,刚叔带着驼队拐进了一处稍显偏僻的院落。
红砖的瓦房,木质的牌楼,上面写着赵氏商行。
里面有小厮迎了出来,吩咐店内的伙计将驼马都牵进了后院,领着众人进了屋。
店内空间敞亮,四周的货架上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掌柜的从柜台后迎了上来,吩咐上茶,安排众人先坐下休息。
“我们东家去了海外,一早就吩咐我在这等着诸位了,若是年前还不见你们来,我也是准备要走的。”
几人客套的相互寒暄,惊蛰依在陆听雷的身边,乖巧的喝茶,吃点心。
她捧在手里的点心,是用面粉制成的,外皮酥脆,里面用芝麻花生等坚果制成馅料。
既然有面粉制成的点心,那一定有已成规模种植的小麦了。
边塞冬长夏短,四季的气候并不特别分明,小麦耐寒耐旱,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以及生存能力都很强。
如果能弄到种子,惊蛰有信心在今年冬季能培育出适合村子栽种的小麦品种。
惊蛰有些激动,她很想打断他们的对话,问一问掌柜能不能帮自己找到小麦种子。
可看了看周围的大人,一直在讨论货物交换的事,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拉了拉陆听雷的衣角,将手里的糕饼送到他嘴边。
“阿爷,这个真香啊,你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吗?”
陆听雷咬了一口轻声道,“恩,确实很香,回去的时候多带些,给你阿娘和小满也尝尝。”
惊蛰有些无语,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阿爷,这个是面粉做的,小麦你知道吗?小麦!”
陆听雷摇头,惊蛰的老毛病又犯了,勾着他的脖子,给他好好科普了一番。
还不等惊蛰说完,陆听雷便打断了她,“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惊蛰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书上看来的。”
“你阿娘教你识字了?”惊蛰有些诧异,原来阿娘也是识字的吗?
还不等惊蛰答应,陆惊雷便刮着她的鼻子道,“我女儿就是聪明,都会看书了,你是想要小麦吗,这次阿爹给你淘换一些。”
“阿爹,我想要种子。”
“要种子?好,阿爹帮你问问。”
父女两说完了悄悄话,刚叔也向掌柜的问起了城外流民之事。
原来都城里侄子夺了叔叔的王位,一代君王一代臣,许多与旧王有牵连的大臣,氏族都获罪流放了。
听说新王专治,又暴虐,要起兵打仗,征兵征粮弄的民不聊生。
掌柜的捧着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咱们这处边塞,天高皇帝远,虽贫瘠了些,但重在安稳,开国至此从未有过大仗,为求一条生路,逃到这边的人就多了些。
这人一多就乱,一乱起来就不好控制。
这处常年镇守的兵丁都闲散惯了,现在又是政权交替的时候,没人愿意出头管理这边的事。
又本事的,只能是多捞些钱钞,各自保命吧。
听说有好些被流放过来的氏族女子低价买了在高价卖到别国去,一来一回,钱钞能翻好几倍。”
惊蛰瞧着阿爹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也是越拧越紧。
摇了摇他的手臂,看着他轻轻摇头。
听到这样的话,惊蛰心里也很气愤,她也同情那些拖家带口,四处流亡的人。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现在她没有能力去关怀那些与她不相关的人。
或许某一天,她能做到,但如今的她只能先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和族人。
后院的货物已经卸了下来,刚叔与掌柜忙着清点交易。
一时半刻也忙不完。
阿爹与众人打了招呼,拿了块上好的风干肉,又在商行里要了两坛酒。
带着惊蛰拐进一家僻静巷子里的铁匠铺。
那铺子不大,屋前的草棚上插着一只破旧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铁字。
草棚的檐下挂着些锄头镐子之类的农具。
屋门很宽,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呼呼的拉着风箱。
火炉烧的很旺,一位肌肉结实,古铜色皮肤的短发壮汉背对着门轮锤打铁。
男孩瞧见惊蛰父女两个进了铺子,开口喊道。
“阿爹,有客人来了。”
壮汉转过身子,看了父女二人片刻,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铁栓,去吧铺子关了,打两壶好酒回来,今日不做生意了。”
陆惊雷将手中的酒坛在他眼前晃了晃。
壮汉接过爽朗的道,“不够喝的。”
男孩关了铺子,与父女两人打了招呼,一溜小跑的打酒去了。
壮汉与阿爷双手交握,好半天那壮汉才道,“里面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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