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

    白渊在吃着小松饼。

    华妃拉着安雪的手说说笑笑,看似天南海北地聊着,其实暗藏玄机。

    不过,这其中大多是华妃在试探安雪。

    茶艺少女深知华妃的厉害,知道这位能够在后宫活的潇洒自在的妃子实在不是善茬,但她也知道这位妃子的终极弱点就是白渊。

    但凡涉及白渊的问题,华妃的智力就会被大幅度削弱。

    每一个熊孩子,都有一个终极护犊的妈。

    华妃就是这个妈。

    而两女谈谈笑笑之间,白渊就无聊地坐在桌前。

    上午的阳光把千宫万殿的影子带着挪移,远处的琉璃瓦上犹然还能见到粼粼泛光,太监宫女们低头匆匆而过,再远处的金銮殿还未散朝,整个后宫透着一种安宁平静的感觉。

    白渊知道,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否则不至于现在还没散朝。

    这估计也就是安雪所说的“事出突然”。

    消息还真灵通,只是不知皇宫里谁是天人组织的人。

    想到这儿,他忽地回忆起在星平野大战时,那被林霜骇地从树上掉下来的阴柔男子。

    那男子似乎穿着两厂的制服?

    白渊垂着头,但瞳孔却依然稍稍紧缩了起来。

    两厂的督主乃是司礼监掌印大总管的义子,那么...如果大胆推测,会否他们都是天人组织的成员。

    如此一来,这消息灵通也能说的过去了。

    但是,无论是两厂督主,还是掌印大总管,都不可能让【妙道】给他危险度五星的提示,所以...这也是天人组织的偏外围力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司礼监这种和皇室极度密切的势力会成为叛徒,但显然这是最好的推断。

    那么...

    今天的朝议究竟在说什么呢?

    白渊忍不住想。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另一边的华妃和小郡主已经化身成了谜语人...

    嘴里在说着些平平常常的东西,似乎是在嘘寒问暖,但却可能通过眼神和脑电波完成了一些女人和女人的交流。

    女人...真复杂。

    ...

    ...

    白渊想的没错。

    金銮殿上,是发生了些事。

    这事和前几日星平野春狩有关。

    那一天,参与狩猎的高官中有不少被刺杀身亡,他们的位置既然空缺了,那总得有人填上去。

    谁能填上去,这其实不是问题。

    问题是,填谁的人上去。

    太子推荐了官员。

    二皇子靖王推荐了官员。

    三皇子弘王也推荐了官员。

    皇帝是很头疼,他看着年迈的太子,心底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没办法...皇朝看似平静,但却暗潮汹涌,他现在实在无法放心地把位置交给太子。

    如果可以,他是想的,皇位交给太子了,他也能如先祖一般前去灵气充沛的龙脉修行,追求更高境界。

    可是,交不了。

    他亲眼看着太子从志得意满,雄心壮志慢慢衰退,到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极端了。

    他如何能再顺着太子?

    可若是给靖王或弘王,那首先就是损了太子的面子,其次...这两个孩子之间也难以挑选。

    国家政事可不是切蛋糕,做不到人人开心。

    “皇上,沈公仪能力卓绝,在东海道苍生阁主事的那些年,东海道民生良好,商业繁华,之后他又辗转两道,去年回到皇都于苍生阁中担任副阁主一职,对阁中之事,积压问题都了解的很清楚,儿臣认为由他出任苍生阁阁主,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靖王此言谬矣,若是天下人都把无事发生当做功绩,我皇朝岂非都是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徒?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若是只求得过且过,又岂能被委以重任?”

    三皇子儒雅的笑笑,然后行礼道,“父皇,儿臣认为苍生阁副阁主凌钟鼎可担此重任,凌钟鼎曾于去年提议新税法度,并顺利执行。

    如今这新税给民生带来了更大的刺激,也给我皇朝的国库带来了更多收益,此人若为阁主,必能大有作为。”

    另一边太子咳嗽了两声,道:“父皇,苍生阁副阁主杨士毅乃是苍生阁老人,兢兢业业于皇都做事二十多年,他若是资历都不足以成为阁主,又有谁人能成?”

    皇帝端坐龙椅,眯眼看着还在争吵的三个儿子,实在是无言以对。

    苍生阁一阁主五阁主,猎场上死了阁主,自家三个儿子是每个人笼络了个副阁主要帮他们上位啊。

    然而,他们就不知道...苍生阁乃是国之利器,岂是党争执地?

    除了苍生阁,还有社稷阁。

    如今,这两阁的阁主都空缺了。

    眼见着三人越吵越凶,瞳孔里连兄弟之情都似没了。

    皇帝冷冷道:“今日不论苍生阁,社稷阁阁主的事...先来论论北城尹吧。你们觉得谁可胜任北城尹之位?”

    提到北城尹,太子和两位皇子就都哑声了。

    为什么?

    这得从北城尹是什么说起。

    皇都有皇城,也有四方城,地域辽阔。

    而城尹就是管理四方城的当地最高官员。

    北城尹,就是负责管理北城。

    其权力极大,甚至可以不经奏报,不经正气阁三家批文,就直接问斩。

    这样的权力,看起来很大,但其实却是个烫手山芋,因为城尹管理的地方不是天高皇帝远的边角城市,而是皇都。

    皇都之中,达官贵人众多,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千丝万缕...而容易犯事的也恰恰是这些人。

    你若管的松了,城市会乱,皇帝必定拿你是问,届时便是乌纱帽不保。

    你若管的严了,便是极度容易得罪某些权贵,继而那些权贵高官会在另外的地方对你进行报复,届时怕是人头都不保。

    而北城这个地方,犹甚。

    其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异域商贩,武馆林立,西来码头,东角大狱,地下帮派众多,关系很是复杂...北城尹是十年换了十九个,如今这个本是最长的,算是稳住局势了,可偏偏这次被刺杀在了狩场。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根本没人愿意做北城尹。

    甚至宁可罢官,都不愿去做。

    皇帝看着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的模样,目光缓缓扫过,可是...偌大朝堂竟无一人敢与他的眼神接触。

    皇帝冷哼一声,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冷笑道:“退朝。”

    一旁的老太监浑浊的眼亮了下,扬声道:“退朝~~~~”

    ...

    ...

    暮色时分。

    白渊的一天又过去了。

    早晨先拜白玉如来,送别华孤鸿,去月华宫吃松饼,然后返回。

    中午休息。

    午后诵经,焚香。

    下午去长生府看卷宗。

    不觉又是夕阳漫天。

    白渊知道自己下午出去时,小郡主或者那幕后的天人组织又在谋划一些事,是什么事还不得而知,不过应该很快见分晓了。

    果然,他一回来,小郡主就拉着他去了内院。

    “这些天你早睡早起,我们需要加大练习,习题我正在准备。”小郡主边说,边撇了撇头。

    “什么练习?”白渊说着话,随着她目光看向不远处,不远处的焚香、小福子正在埋头疾书,似在不辞辛劳地打造着手工习题册。

    小郡主道:“很快,圣旨就会下来了,圣旨会要你去暂代北城府尹一职,我们的练习就是针对北城府尹进行。”

    “北城府尹?”白渊愣了愣,就很突然,而且这个领域他不熟悉啊。

    小郡主很快把北城府尹的职责说了一遍。

    白渊了解了,这就是个要么丢帽子、要么丢人头的官,怕是没人想要所以才给自己?

    小郡主道:“今天早晨我之所以去月华宫,就是隐晦地表达我镇北王府愿意支持你夺嫡,然后又隐晦地向华妃表达了现在机会来了。

    春狩刺杀之中,不少官员都死去了,如今朝堂上为谁上位正争吵的厉害,可谓混乱。

    但混乱,也正是机会。

    皇帝对你印象有所改善,又决定在你十八行冠礼后封你为福王。”

    斧王?格罗姆·地狱咆哮?还有如此加封?

    白渊:???

    他的思维有些莫名地岔开了。

    小郡主道:“正因如此,皇帝在北城府尹这种根本寻不到合适人选担任的官职上,就会烦恼,

    而华妃会恰到好处地隐晦地向皇帝表达也许要给你找点事情做做的意向,

    毕竟你都快行冠礼了,你该去锻炼锻炼了。

    有了华妃的提醒,皇帝自然会想到你这个儿子。

    皇帝会想你皇子的身份和普通官员并不同,即便得罪了权贵,也完全不必担心,因为只要你做得对,皇帝就会为你撑腰。

    而你这个儿子荒唐无比,平素又懒散,别人若是诬陷你谋反,或是想把你和其他一些事件牵扯起来,可能性都不大。

    再加上皇帝对你印象分增加,想进一步锻炼你。

    综上所述,皇帝会让你暂代北城府尹之职。”

    白渊默默听着。

    也没问什么。

    他知道事情没这么巧,但是...既然司礼监很可能是天人组织的人,掌印大总管、秉笔大总管都是皇帝身边的人。那么,他们定然会起到润滑推进的作用,以促成皇帝的这个决断。

    如此一来,那才是真的十拿九稳。

    皇帝是被人利用了么?

    不。

    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除此之外,如今苍生阁,社稷阁两个阁主的位置,岂不是两个香饽饽。

    这样的香饽饽带来混乱是必然的。

    只是...

    再联想到星平野春狩的暗杀事件也是天人组织在搞鬼,白渊忽地有些明悟。

    这是二桃杀三士的套路么?

    天人组织最初的刺杀对象根本就不是皇帝,而是......制造“桃子”?

    或许并不仅仅如此。

    这些搞策划的心理都脏,无法弯弯绕绕一环套一环的,不能一箭三四五六七八雕的,都不肯去做。

    他如今看到了“两雕”,其他的还没看到。

    “发愣做什么?”小郡主道,“你一切照做就是了,不要担心我害你,原因那一天我也告诉你了,我死你死,你死我也逃不了。”

    白渊看了眼远处正在奋笔疾书的焚香和小福子。

    焚香忽地举手道:“郡主,这本习题已经做好了。”

    郡主道:“还愣着做什么,拿给殿下做。”

    白渊:......

    ...

    ...

    长夜漫漫。

    后半夜得去风雪森林,但前半夜竟然也多出了事情。

    白渊万万没想到自己穿越到了异界,做了傀儡,居然...居然还要做作业??

    成为一个六皇子,大多以表演为主,所以大多是“野外练习”。

    但要成为一个北城府尹,那就要多做题了,至少一些法律知识是要懂的,否则若是犯了常识性错误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是临时抱佛脚啊。

    但显然,小郡主也没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北城尹。

    他要做的也不是成为这样的北城尹。

    是的。

    他之所以作为棋子被落到这个位置上,显然也是存在多重目的的。

    第一,让他继续完成印象改善计划,让他在众人眼里从一个荒唐无度、不学无术的六皇子变成一个肯参加狩猎,还肯出任北城尹,甚至还解决了一点小问题的普通皇子。

    做不做事,是态度问题。

    做的事好不好,是能力问题。

    天人组织,这是在让他稍稍端正态度,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形象。

    第二,不知道...

    第三,还是不知道...

    思索之时,白渊也在参阅着小郡主制作的《律法篇习题册》。

    忽地,他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条题目上:

    按照皇朝律例,为促进___,男女不得晚于___岁成婚,违者当处以增税___倍的惩罚,持续__年。

    白渊翻了翻答案,很快填上。

    为促进人口增长。

    不得晚于22岁成婚。

    否则处以增税10倍的惩罚,持续20年。

    做完这题,他顿了顿,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皇家为以身作则,所以根本不会违反律法中的条目,即便这条律法对皇家实则没有约束力。

    然后,他又想起了小郡主所说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成为你的正妻”。

    如果这两者相结合,岂不是可以推断出自己的一个“最后期限”。

    现在的自己是十七岁,生日是一月一日,而最迟二十二岁会成婚。

    那么...

    还有最多四年零七个月零六天的时间。

    换句话说,自己必须在这个时限里寻到突破死亡边界的办法,否则...今后的夜晚再也无法外出了。

    ......

    白渊正做着习题,忽然府外传来动静。

    灯笼照亮的王府路径上,一个小太监正在仆人的带领下走来。

    很快,焚香跑来道:“殿下,有圣旨来了。”

    白渊外出。

    接旨。

    果然...皇帝委任他暂代北城尹,五月初就需走马上任,同时张贴的告示也已连夜贴在了北城尹办事处的公示栏上。

    皇都四方城只有城禁,而无夜间的宵禁,所以不少还在外的人都围过去观看。

    然后。

    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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