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骆谨言和顾珏已经在府中等着他们了。



    跟两人一起的还有脸色阴郁的堪布剌,堪布剌原本就阴郁的脸色在看到骆君摇之后变得更加阴沉了。



    骆君摇对堪布剌很不喜欢,也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说这些事情,便转身离开去找谢骋等几个小朋友玩儿了。反正她想知道什么,回头阿衍都会告诉她的。



    看着骆君摇的背影在门外消失,谢衍方才看向大厅里的三人问道:“如何?”



    顾珏笑道:“王爷请放心,已经解决了。”



    “哦?这么容易?”谢衍剑眉微挑,显然觉得有些意外。



    顾珏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声,片刻后便有人拖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骆谨言道:“也不算完全解决,这次来上雍的两个人是红山部首领最小的嫡子和庶长孙。”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被侍卫拖了进来扔到了地上。



    跟堪布剌比起来,这两个人的外貌与中原地区的人相似度很高,只是比起江南地区的人们显得精悍黝黑许多。但只看轮廓的话,与大盛南方人差别并不算大。



    两人手脚并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点穴,但却依然显得十分无力,显然是中了毒。



    被丢在地上之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来。其中一人怒视着堪布剌都:“堪布剌,你这个叛徒!你竟然帮着中原人对付我们!”



    堪布剌脸色阴沉,冷冷地盯着地上的两个青年道:“你们倒是很会利用人,让我在前面给你们当挡箭牌,你们倒是在后面捡便宜。”



    那青年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利用?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选之人,放在红山部近百年的东西都没人发现,却被你找到了?”



    堪布剌定定地盯着那青年,眼瞳一缩,“你们是故意的?”



    青年轻哼了一声道:“别讲自己说的那么无辜,红山部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有资格成为圣女的女子,难道跟你们没有关系?”



    堪布剌沉默不语,顾珏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那青年等着对方继续说些什么。



    红山部当年确实对萧家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以至于惹怒了萧雪阳,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如果可以选择,在自家部落里土生土长的女子不是比在外面长大的更加值得信任?但是这些年红山部族长一系的嫡出女子根本就活不下来。



    不是在襁褓中夭折,就是稍微长大之后出现意外,哪怕偶尔有几个接近十三岁的年纪,也大都会在生辰之前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堪布剌的母亲也是红山部的女子,但她才刚满十三就自己答应了古河部未来首领的求亲。等到族长知道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珠胎暗结。原本红山部打算再次到中原跟萧家交易取回玉佩的想法自然也随之破产。



    红山部的人心里明白,毕竟最后一任圣女就是出自红山部。所有人都在怀疑,是红山部故意藏匿了代表圣女的信物,为了防止他们出其不意地再次将自家姑娘推上圣女之位,那些人干脆就不让红山部拥有有资格成为圣女的嫡女了。



    这些都是南疆内部的事情,无论是堪布剌还是那个青年显然都没有让外人看自家笑话的意思,并没有满足顾珏的好奇心。



    骆谨言平静地道:“所以,红山部原本的打算是将堪布剌推到台前吸引注意,然后自己在暗地里将信物拿回去?啊,不对……你们希望借堪布剌和萧泓的手,将萧家灭门,只带着萧家的嫡女回去。我记得目前萧家家主最小的嫡女已经出嫁,倒是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庶女。不过南疆远在千里之外,是嫡女还是庶女其实关系也不大吧?再有萧澂好像也有一个女儿,不过年纪太小了,好像才四五岁。”



    事实上骆谨言觉得这些南疆人都太较真了,既然是在中原找人,就算他们随便带一个女子回去,难道那些人还能分辨出到底是不是圣女血脉?



    除非…南疆人有独特的检验血脉的办法。



    顾珏笑道:“可惜,好像功败垂成了。”



    青年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原本以为萧雪阳会将信物珍而重之地传给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早在萧夫人嫁入萧家的时候,信物就被萧雪阳的夫人混在一堆东西里面当成萧家只传长媳的信物交给了萧夫人。



    甚至有可能萧雪阳的妻子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信物是借由当年南疆圣女的手直接传给儿媳妇的。因此哪怕是在萧家,无论是萧老爷还是萧夫人以及萧泓,都真的以为那就是一块萧家普通的传家玉佩。



    真正直到内情的,或许只有萧澂。



    他们一度以为玉佩可能被传给了萧家的嫡长孙萧澂,但在萧澂身边打探了许久也没什么消息。只得再次转变对象,想要推萧泓上位再慢慢找。比起精明的萧澂,萧泓显然是个很好控制的对象。只要萧泓成了萧家家主,总能将东西挖出来。



    不想堪布剌比他们更快一步,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直接锁定了信物的踪迹,恰好萧泓又离家出走了。红山部在阳信吃过的亏太多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在阳信和萧家硬碰硬。因此萧泓的离家出走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萧泓也确实如他们所设想一般,对萧家还有萧澂生出了彻骨的仇恨和杀意。



    只可惜……



    不知为何萧泓引起了骆家和摄政王府的注意,他们根本还没准备好,萧泓就被骆谨言给抓走了。



    他们从潜伏在堪布剌身边的眼线口中得知,信物已经落到了骆谨言手中,而且骆谨言已经同意和堪布剌做交易。不得已只能先下手为强直接对骆谨言动手,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谢衍平静地道:“南疆内部的事情,本王管不着。但是,策动萧泓谋杀朝廷命官,意图灭萧家满门,此事本王就不得不不管了。”



    那青年道:“你想如何?”



    谢衍侧首去看堪布剌,堪布剌有些恼怒,“王爷看我做什么?”



    谢衍道:“劳烦阁下回去转告红山部族长,此二人在上雍所行非法,本王将他们就地处斩。红山部若是有意见,可以亲自到上雍来,本王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堪布剌险些当场破口大骂,现在的红山部族长是他的外公。眼前这两个一个是他的小舅舅一个是他的表弟。他好端端地回去跟外公说,小舅舅和表弟在中原犯法被摄政王跟处斩了?



    但是堪布剌很快就忍住了,不管这两个人怎么死在中原,等他回去之后红山部和古河部的关系都注定要破裂的。



    堪布剌思索了一下,道:“何必如此?王爷想必也不希望南疆各部对朝廷意见太大了。更何况……王爷应该不想萧家的事情泄露出去吧?”



    谢衍扬眉道:“阁下有何见解?”



    堪布剌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掷,两只蝎子扑上了地上两人的脖子。不过片刻间,那两人便在地上挣扎着没有了声息。



    谢衍神色平静,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他想要动手的话,即便堪布剌动作再快那两只蝎子也是伤不了那两个人的,但谢衍却并没有任何动作,连一点惊诧的意思也没有。



    堪布剌站起身来道:“这两个人,我替王爷解决了,希望王爷也能够言而有信。”



    谢衍缓缓地轻笑了一声,道:“这是自然。”



    他侧首对骆谨言点了下头,骆谨言取出那块玉佩朝着堪布剌抛了过去。这个玉佩对他们其实没什么用处,给也就给了。



    堪布剌将玉佩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脸上的神色明显松缓了许多。



    古河部跟红山部不一样,他们不缺姑娘,对萧家人不感兴趣,因此堪布剌只想要能够进出圣地以及代表圣女身份的信物。



    “多谢,告辞。”堪布剌也不久留,握着玉佩就往外走去。



    他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堪布剌立刻奋力朝门外冲去,却依然被那劲力重重地撞上,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他刚在门外的院子里落地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撒在了庭院的地上。



    堪布剌的侍从连忙上前扶住他,只见自家主子脸色灰败,鲜血从唇边溢出显然是受了重伤。



    “摄政王,你们中原人……”堪布剌被侍从扶持着勉强没有倒下,他看向大堂里依然端坐在主位上的谢衍有些恼怒地道。



    谢衍平静地道:“本王这是想教一教未来的古河族长,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还是规矩些得好。”



    堪布剌想说什么,但对上谢衍如深渊般的眼眸,到了口边的话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多谢摄政王指教,告辞。”



    看着堪布剌被侍从搀扶着,狼狈离去的背影,骆谨言微微蹙眉道:“这个堪布剌,倒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衍淡淡道:“头脑简单的人做不了古河部的继承人,更何况…他这一次看似狼狈处处受制,但你别忘了,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了。”



    骆谨言笑道:“这不是王爷自己成全他的么?”如果谢衍不肯成全,堪布剌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问题,又何谈达成目的?



    谢衍点头道:“他确实是最有可能拖住南疆局势的人。”



    “你就不怕他真的整合了南疆?”骆谨言道:“到时候可就是大盛的强敌了。”



    谢衍摇摇头道:“你再仔细想想。”



    骆谨言垂眸思索了片刻,也跟着莞尔一笑,“王爷说得对,南疆千百年来鲜有能够聚合到一处的时候,他若真能整合南疆,对我们也未必就是坏事。”



    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收拾,虽然不大可能出现过于激烈的战事,但费时费力大盛可能会长期陷入南疆的泥沼之中。南疆地形人事复杂,各个击破未必是什么好策略。



    若是让古河部整合或者消解南疆各部的战力,到时候大盛再想要对南疆动手,自然要方便得多,后续的麻烦也会少的多。



    最重要的是,能够给大盛留出休整的时间。



    不管这么说,既然他们现在不能对南疆动手,让南疆内部自己先碰撞一下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顾珏撑着下巴道:“我都有些同情陵川侯了,王爷……您跟陵川侯府没仇吧?”就算卫长亭得罪了您,您也不能算到陵川侯身上啊。



    谢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对陵川侯了解太少了,在南疆他比你,你卫长亭都有用。”



    顾珏挑眉,他印象中陵川侯好像就是个普通的上雍勋贵。可能比别的勋贵能力强几分吧,但也不至于被王爷用来贬低他和卫长亭吧?



    骆谨言笑了笑,道:“听说陵川侯早年也曾经游历过南疆,当年高祖开国之后,南疆各族称臣的笺表,就是他代为呈上的,你当陵川侯府的爵位是白来的么?”



    顾珏有些惊讶,“还有这事儿?”卫长亭可没跟他说过这些。



    谢衍淡淡道:“卫长亭也未必知道这些,这些天跟在陵川侯身边瞎着急呢。”卫世子虽然有智将之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自以为自己在为父亲的安危担心愧疚,殊不知自己是在被亲爹看笑话。



    骆谨言站起身来道:“这事儿也算了了,萧家后面的事就劳烦王爷了,我先告辞。”



    谢衍微点了下头道:“这段时间辛苦谨言了。”



    说到底还是手里可用的人不够,无论是骆谨言还是卫长亭顾珏甚至是刚回来不久的喻明秋,这段时间都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们职责范围以内的事情。



    谢衍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恨不能一个人劈成三个用。



    现在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等明年开春之后朝中会有大批新鲜血液,而对朝中现有官员的考核也该出来了。



    到时候能办事的人会多一些,应该就能轻松一些了。



    骆谨言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他当然也知道谢衍的为难之处,虽然在他们看来确实是有些辛苦,但在外人看来恐怕是羡慕不已的。



    顾珏也跟着起身,道:“王爷,我去看看崔子郢。”



    谢衍点点头示意他自便,自己也跟着起身往后院走去。



    因为多了几个小孩子,王府里显得比从前热闹了许多。远远地就看到花园里骆君摇正带着几个小朋友练武,年长一些的如江澈苏泫倒是练得有模有样,年纪小的几个就是拿着木剑胡乱比划,那小胖子更是险些把自己给绊倒。



    但几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谢衍看着谢骋脸上的笑容,再将目光落到了正握着苏泫的手腕教他舞剑的骆君摇身上,唇边也渐渐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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