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叹了一口气:“我本欲举荐拓巴睿为羽翎卫尉,二皇兄却先行一步,举荐太尉之子乞伏如之,皇上感念他拼死护卫太子,已经准奏。

    乞伏如之上任伊始,便奏请皇上,藉没拓巴升家产,连升酒家也在查抄之列,仅留现有府邸供家人栖居,现在所去之地,是皇上新赐你的宅子。”

    文锦心中一沉,对手布局,步步先机,令人恐惧!

    他心中遗憾,再不能与燕子隔窗相望,但愿义父能说服皇上,解除燕子太子侧妃之名。

    此刻,他也只能安慰三皇子道:“殿下不必太过忧心,且看皇上如何施为吧。”

    三皇子也笑了笑:“当然如此,父皇心中雪亮,京师四卫主力,父皇掌握其二,我与二皇兄各掌其一,目前是一个平衡的局面,你且回府,安心养伤,我只能送你到此。”

    文锦也拱手道:“我皮肉外伤,殿下无需记挂,文锦深谢殿下厚意,就此别过。”

    五日不到,文锦伤势尽好,便欲去宇文府中问安,打探燕子近况。

    行至销香府,隐隐听闻里面有吵闹打斗之声,不由心中暗笑,豹兄若在,必定也在此处逍遥。

    喧闹中,传来熟悉的哭嚎之声,声嘶力竭,似乎与人争吵,又似乎与人打闹。

    拓巴原乡!

    他心中一惊,下马快步上楼。

    一连数日,原乡均身处醉梦之中,日日纵酒,夜夜笙歌,不知今夕何夕,今世何世。父亲被杀,仇人却是兄弟,他彷徨无措,便醉生梦死,唯愿梦中之世,方是今生之己。

    今日于销香府中,他又点了巧官姑娘—头牌歌妓,却囊中羞涩,衣袋如洗。

    他素日阔绰,出手豪放,巧官也甚喜他放荡不羁、又怜香惜玉,便毫不计较,陪他饮酒,解他烦恼。

    原乡心中郁结,只求速醉,很快便忧思尽忘,神情高亢。

    执金吾之子祖宽带一群阔少也来到销香府,指名要巧官作陪。

    巧官婉拒,正色说道:“原乡公子先到。”

    老鸨跌足拍手,劝道:“他虽先来,却一贫如洗,我不收酒钱,已仁至义尽,你快快去陪祖公子。”

    巧官不屑:“原乡公子今日花销,我可代出,祖公子请另寻他人。”

    祖宽哈哈嘲笑:“想不到勾栏之所,也有痴情女子,本公子今晚要定了你。”

    却不防原乡突然出手,一掌扇在他脸上,又以痰唾其面,嘴里喝骂:“腌臜杀才,竟如此无礼。”

    祖宽大怒,掌击原乡,原乡力弱,加之醉酒,便跌翻在地。

    巧官不忿,横身挡在原乡身前,怒道:“他落难之人,何苦欺之。”

    祖宽见状,更加愤怒,抬手狠击巧官面颊。

    巧官柔弱女子,便被打翻在地,云鬓尽开,珠钗落地,衣衫凌乱,酥胸半现。

    楚楚可怜,香色可餐。

    祖宽春心突起,蹲身便去抚摸巧官。

    原乡暴怒,抓起酒壶便向祖宽头上击去,祖宽侧身躲过,随即揉身而上,痛击原乡。

    老鸨已经呆住,僵立原地,战栗不已。

    原乡本已醉酒,毫无还手之力。

    巧官哀泣不已,便去拉祖宽,祖宽反手一掌,将她击晕过去,嘴里狞笑:“待我收拾完这王八蛋,再好好伺候你。”

    旁边恶少狂笑不已,有人按住原乡,有人便去拉扯巧官。

    原乡悲愤泣血,神思渐渐模糊,嘴里喃喃说道:“我有兄弟,英雄盖世,便是太子,他也不惧,待他前来,必救我出去。”  说完,就晕了过去。

    祖宽听原乡之言,心中惊骇不已,听他言外之意,竟有人谋害太子?便吩咐手下之人,将原乡带回府中,细细审问。

    原乡醒转,便拼死抗拒;祖宽心中焦躁,便欲拳击原乡之头,让其昏死过去。

    拳至空中,却挥之不去,祖宽转身,便见背后一人,抓住自己手腕,一脸篾笑地看着自己。

    正是那日暴打自己的慕华文锦,当日是慕华校尉,今日已是前军将军。

    祖宽知他身手了得,且品级已高过父亲,早已不是当日可比,便警惕地说道:“你我互不相犯,你且饮酒高乐,我们回去。”

    文锦这才放手,冷冷说道:“你伤我兄弟,先磕头赔罪,我就放你回去。”

    祖宽大怒,急退几步,眼神一扫,几名恶少不言声围了上来,更有人飞身出去报信。

    文锦拧身后撤一步,迅即算计眼前形势。

    对方四人,掩映成阵!

    左首一人,手按剑柄,至危至近,首击之;祖宽稍远,一旦发动,必以原乡为质,次击之;其身旁稍胖者,半蹲于地,擒制原乡,击倒祖宽,顺势脚踢;外围一人,身形遒劲,不疾不徐,当是掠阵之人,此乃劲敌,最后击之。

    一步一人,四步斩阵。

    谋定,暴起!

    左脚前踏一步,左首之人拔剑半出,文锦起脚,踢剑入鞘,右腿前冲,膝顶其胸,那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借势收力,右脚踩椅,身形翩起,如鲲鹏搏食,空中拔剑,直逼祖宽,祖宽以手护头,文锦倒转剑柄,以柄扣头,祖宽倒地,不省人事。

    文锦落地,顺势一脚,旁边之人,应声而倒。

    手擒酒壶,奋力掷出,力道如狂,出手如光,掠阵之人轻轻一笑,拧身半侧,伸手便抓。却突然鬓角刺痛无比,已是晕了过去,五指抽搐之下,竟然牢牢抓住酒壶。

    原来文锦掷壶之时,已腾身而起,跃至那人左侧,随即挥拳猛击,壶未至而拳已到,那人应声而倒。

    四步伤四人,一招一留痕。

    文锦翩然落地,插剑归鞘。

    众人目眩神迷。

    文锦俯身将原乡扶起,原乡不屑一顾,自己向前走去,却俯身拉起巧官,关切地问道:“你可安好?”

    巧官缓缓站起,眼中噙泪,涕泣说道:“我无事,公子却受伤甚重。”

    原乡早已酒醒,也伤心落泪:“我愿身痛十倍,以减心痛一分;早知今日,我应该早日赎你。“

    老鸨在旁撇嘴道:“原乡公子,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今日还说什么赎身,你先混口饱饭吃吧。“

    文锦在旁冷冷说道:“原乡公子说要赎身,那就赎便是了。“

    “这位官人好大口气,赎身,可以,拿银子来啊。“  老鸨嘲笑道。

    文锦大怒,青筋暴起:“我是皇上御封前军将军,西大营领军统帅,休说一个巧官姑娘,便是你这销香府,我说拿下便拿下。“

    说罢,他抽出宝剑,一剑劈断桌子,怒吼道:“今天我就带走他二人,看哪个直娘贼敢拦?明日我派五百铁骑,专程送你银子!“

    老鸨脸色如土,差点吓晕过去,连连摆手:“不敢劳将军大驾,不敢劳将军大驾,巧官姑娘,你们带走就是。“

    文锦知道不能久留,不再客气,喝命原乡:“扶着姑娘,跟我走。“

    原乡知道此地凶险,不是负气之时,拉着巧官说道:“可愿跟我走?“

    巧官点点头,拉着原乡跟在了文锦身后。

    祖宽等人已经醒转,便遥遥尾随他们。

    众人下楼,祖震岳已带人将销香府团团围住,祖宽见状,兴奋不已,高声呼叫:“阿爹,休要放走原乡!“

    文锦从容不迫,来到执金吾面前,冷冷问道:“你来拿我?“

    祖震岳尴尬地笑道:“你有皇上特旨,已被三殿下赦出,在下便有熊心豹胆,也不敢擅拿将军,我是来维护治安,捉拿寻衅滋事之人。“

    文锦又道:“寻衅滋事,乃双方所为,理应将他们一体擒拿。“

    “这个自然,所有在场之人,一个也不会放下,请将军放心。“  祖震岳答道,心里暗笑文锦幼稚,待到狱中,何事不可为?

    “拓巴原乡是我中军主簿,即便犯事,当由我带回营中,军法处置。“  文锦说完,昂首便走。

    祖震岳将手一拦,也强硬地说道:“将军且慢,他在平城犯事,自当由我处置。“  说完一挥手,一队衙役便团团围了上来。

    文锦心中暗惊,一时也失了计较,不知如何是好。

    他回头看原乡二人,原乡强自镇定,却也脸色苍白,面带惊慌;巧官更是花容失色,双股战栗,她也知若被拿至大牢,必定凶多吉少。

    文锦心中踌躇,只能与执金吾怒目对峙。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有如锣鼓喧鸣。

    文锦心中一动,凭马匹奔跑之势,必是战马无疑;凭数量断之,当是半个百人战队。

    马队疾驰而来,距销香府五丈开外,骤然停下,领队之人早已看见文锦,当即翻身下马,疾步趋至文锦面前,倒头便拜。

    伍国定!

    国定单膝跪拜,仰头看着文锦,胸中酸热,竟双眼噙泪,哽咽说道:“数日没有将军音讯,国定惊惧不已,又听说将军被关进大牢,兄弟们群情激恼,便要前来探望,国定都劝住了,今日进城采买军资,我便多带了几个兄弟,倒要看看哪个狗娘养的陷害将军,兄弟们将他灭了满门。“

    文锦见他如此挂念,也是感动不已,只是淡淡说道:“小小误会罢了。“

    国定不信,便看四周,见四周衙役环立,原乡又负伤甚重,已是明了,立即暴跳如雷。

    他挺身而起,回身命令:“兄弟们,整队,一次冲锋,屠了这帮狗日的。“

    喧嚣的马队,荒夜般静了下来,人束甲,马站位,瞬间排出两列战队,无形的杀气,升腾升起。

    伍国定右手缓缓上挥,阵中响起整齐的拔剑之声。

    寒光铁衣,平剑蓄势。

    单等伍国定右手前伸,便狂飙突进,冲锋斩阵!

    祖震岳面色如土,哀求文锦:“将军息怒,节制队伍,不可孟浪。“

    文锦不为所动,伍国定轻轻催马,战马踏着碎步启动,后阵波峰相接,开始涌动,一旦冲锋,便是波涛汹涌!

    祖震岳脸如死灰,开始向后退,四周衙役也推推搡搡,准备夺路而逃。

    伍国定挥剑向前,便要大吼一声:“斩!”

    文锦这才抬手,向后一挥,战阵前进之势戛然而止,随即无声无息,文锦方大声命令:“剑入鞘,人下马!“

    伍国定跳下马,骂骂咧咧来到执金吾面前:“人球不像人球,树根不像树根,在我们将军面前,还敢直挺挺站着,还不行礼!“

    祖震岳这才惊醒,眼前这人,品级高出自己许多,脸上青红不定,期期艾艾,装模做样要行庭参之礼。

    文锦恍然大悟,原来以势压人,也是一招。

    “且慢,他执行公务,不必行礼。“  一人骑马赶到,身后八名护卫,排着整齐的依仗。

    伍国定大怒,喝骂道:“这又是哪个驴日的,多管闲事。“

    文锦急忙喝止,拱手施礼道:“见过太尉大人。“

    祖震岳立刻得意洋洋,挑衅地看着伍国定。

    乞伏仕叹了一口气:“我等皆是皇上臣民,执金吾履行职务,慕华将军还该配合。“

    文锦心中万分诧异,祖震岳出面,还可说是替祖宽出头,太尉亲自出马,只为一个小小的拓巴原乡,却是为何?

    无论如何,原乡落入他们之手,绝非好事!

    他心下一横,说道:“我正欲带中军主簿回营,军法从事。“

    乞伏仕笑道:“这位姑娘,难道也要带回营中?“

    文锦语塞,乞伏仕又道:“慕华将军也应该随执金吾回衙,接受讯问。“

    文锦踌躇不已,看来今番只能硬闯!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一名校尉带着四名从人,飞马赶到,下马后疾步来至文锦面前,朗声宣道:“奉皇上谕,慕华文锦入宫觐见。“

    众人呆若木鸡,乞伏仕也面露尴尬,僵立原地。

    校尉见衙役兀自围住文锦,便一脸愠色喝到:“怎么,执金吾敢不奉诏?“

    祖震岳大吃一惊,噗通跪倒:“臣岂敢!“  说完,挥手命衙役退下。

    文锦长出一口气,紧绷之心方始松弛,咬牙命伍国定:“你派人送原乡和这位姑娘回府,待我见过皇上,自有计较,若有人阻拦,便执行军令,格杀勿论!“

    伍国定咧嘴大笑:“格老子,这才痛快!”

    乞伏仕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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