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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布泰!”

    鳌拜精光一闪,陡然大喝一声,因为喝得太用力,胸口的伤势为之一动,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大哥!”

    卓布泰全身披甲,打马从阵前跃出。

    鳌拜重重的朝弟弟点了点头:“去吧。”

    “大哥...”

    卓布泰好像有话要说,但却被鳌拜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不要给阿玛丢人!”

    “好!”

    卓布泰露出痛苦的表情,盯着鳌拜看了片刻,终是一拉马头,对着麾下三百名骑兵挥手吼道:“跟我来!”

    猛的甩鞭,战马驮着年轻的卓布泰向着敌人驰去。

    准塔上马了,遏必隆也上马了,多积礼最终也上马了,因为他们知道回不去了。

    ........

    沙河正面向残余清军逼近的是第二镇副帅程思华指挥的火器旅。

    这支火器旅是原淮军建制唯一的纯火器旅,其前身是在海州大败清军的小袁营。

    立于马上的程思华冷冷的望着清军的最后一击,身形不动,心无他念。

    身后,是五个空心大阵,清一色铳兵。

    远处,第二镇的另两个旅,还有增援的第六镇骑兵都在向清军围靠。

    胜利的归属已经毫无悬念。

    清军的奋勇只是这个才诞生不过十年的满洲民族,尚有血性的男人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

    敌我兵力的巨大悬殊,以及士气的天壤之别,注定最后的满洲勇士改变不了结局。

    “杀!”

    加速完成的清军疯狂了,他们在马上如野兽一般凶猛,似厉鬼一样吼叫,当接近敌人的瞬间,他们中的很多人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预备!放!”

    听到军官的喝令,第四旅的士兵本能的将火铳平举,一眼望去,数不清的火绳子正在泛着火星。

    连绵的火铳声响起,最前面的清兵立刻倒下一片,战马也摔倒了不少。

    “放!”

    军官声调沉稳的再次下达开火命令,方阵中的士兵在口令声中交替前进,如一部精密准确的战争机器一般,中规中矩的以缓慢但却整齐的步伐不断前进。

    敲击的鼓声在沙河边响彻着,十分的有节奏。

    硝烟弥漫中尽是人马的哀嘶声。

    残阳如血,血胜残阳,到处都是断刃残枪,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骑兵出动了,风驰电擎般挥舞着马刀冲向了残存的清军,如汹涌潮水般吞没他们。

    正黄旗帜倒下了。

    镶黄旗帜倒下了。

    正红旗帜倒下了。

    镶红旗帜倒下了。

    年轻的卓布泰不甘心的在尸堆中笔直的站立着,他努力将手中的长刀抬起。

    他想跨步朝前,他想杀敌,他不能给阿玛,给哥哥丢人。

    但他真的迈不动。

    几杆绑有长矛的火铳同时刺向卓布泰,身子倒地的那刻,年轻的梅勒额真痛苦的仰天长呼:“为什么天要亡我满洲!”

    瘫坐在地上的多积礼听到了小卓布泰不甘的吼声,他的嘴巴张了张,然后紧紧闭上。

    一匹经过他身边的战马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好奇的看着坐在那一动不动的鞑子将军,然后翻身跃下,提着长刀小心翼翼的靠近,先是拿刀尖捅了捅这个鞑子将军,发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后,这个骑士立时做出决定——猛的挥刀砍了这鞑子将军的脖子上。

    “完了,都完了。”

    遏必隆痛苦的闭上双目,忽然猛的睁开双目,他不甘心死在这里,他一把抱住鳌拜要将他拽上马。可是鳌拜却是纹丝不动,任他怎么拽都不动一下。

    “鳌拜!”

    遏必隆急得大吼。

    “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为什么不死在这里?”

    鳌拜平静的看着遏必隆,缓缓摇了摇头,然后撑着一杆长矛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了上去。

    他伸手在身上摸索,可摸来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想起什么,有些自嘲道:“倒是忘了烟袋还落在滦州呢。”

    “我有。”

    遏必隆不逃了,叹了一口气后走到鳌拜身边,将自己的烟袋取出递在鳌拜手中,然后取出烟叶捏了一把装上,又颤抖着摸出火折子点上。

    远处过来的顺军见了这一幕,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停了下来,似乎要让这两个鞑子的将军抽完人生最后一袋烟。

    “吧嗒”吸了两口后,鳌拜发现自己的心绪突然变得异常宁静。

    死亡,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遏必隆,你也抽两口吧。”鳌拜将烟袋递给遏必隆。

    遏必隆没有说话,默默接过烟袋抽了一大口,可能是抽得急了,一下有点呛,使他不由自主咳嗽起来。

    鳌拜竟是笑了。

    遏必隆心里难受,他将烟袋还给鳌拜,解下自己的腰刀轻轻抚摸着。

    他的腰刀是宝刀,太祖皇帝赐给他的,所以人家都管他的刀叫遏必隆腰刀。

    摸着摸着,遏必隆哭了。

    “哭什么,咱们满洲男人天生就是战士,能够死在沙场上是我们的宿命,有什么好哭的,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鳌拜的心其实也很痛。

    “鳌拜,咱们败得冤啊!冤啊!为什么,为什么?!”

    遏必隆猛的抽出腰刀,恨恨的一刀插进泥土之中,望着不远处看着他和鳌拜的顺军,眼神中充满愤怒,弃满不甘。

    他不服!

    短短三年,本可席卷中国,彻底征服汉人的大清怎么就突然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那些尼堪顺军明明并不比明军强大,也不比他们在山海关打过的李自成御营能打,可偏偏他们就败了!

    遏必隆不服!

    因为,尼堪顺贼甚至都没有和大清的八旗堂堂正正较量过,他们每一次都是以多击少,这不公平,不公平!

    遏必隆哭得很伤心。

    大清还有重兵,朝廷却完了,族人也都要死了,甚至马上连太后和皇上也要死了。

    他真的不甘,不服!

    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勇士连举刀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败的不冤,因为我们小瞧了汉人,太宗皇帝说过,征服汉人绝不能急燥,要如伐树一般...唉,顺治元年以来,我们的国策出了问题,多尔衮不应该犯下这般低级错误的。”

    鳌拜长叹一口气,再也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那些黑压压涌过来的顺军,那一刻,他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从前。

    他想到了崇德二年,太宗皇帝决定攻打皮岛。

    是他鳌拜请缨为先锋率部渡海发动进攻,不料明军早已严阵以待,一时炮矢齐发,清军进攻受挫,形势紧急之时,又是他鳌拜奋勇冲杀冲向明军阵地,冒着炮火与敌人展开近身肉搏,这才坚持到主力登岛,一举攻克心腹之患皮岛。

    因为明朝东江镇对于满洲的威胁,因为始终不能拔除这颗钉子,所以捷报传到盛京后,大喜过望的太宗皇帝亲自撰文祭告太祖皇帝,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也因为皮岛的意义远在明朝其它重城要地之上,所以鳌拜凭借此战功被太宗皇帝赐号“巴图鲁”。

    他想到了崇德六年他与阿济格、尼堪等率部排列至海猛攻松锦明军,结果明军大败而溃。

    这一战,太宗皇帝称之为扬国之战,因为此战过后,大清再也没有敌手。

    这一战,也让他鳌拜成为了大清第一巴图鲁!

    他想到了盛京那个夜晚,他与索尼、谭泰等八人会集于肃亲王豪格府邸,“共立盟誓,愿死生一处!”

    他想到了盛京皇宫中,他按剑而前,对着所有人大声说道:“我们这些臣子,吃的是先帝的饭,穿的是先帝的衣,先帝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有如天高海深。如果不立先帝之子,我们宁可从死先帝于地下!

    他想到了太宗皇帝临终前对他说:“黄旗之中,独你鳌拜最为贤能,其他人排斥汉人,而你鳌拜非但不排斥,反而很是接纳,并虚心向汉人学习,这是你鳌拜作为满洲第一巴图鲁最大的优点,能文能武,朕若不在,有你扶保豪格,朕就很放心...”

    过往的一幕幕景象在鳌拜脑海中浮现着,往事如昨日之事般印象深刻,让他不禁泪流满面。

    先帝啊,臣对不住你啊!

    皇上,臣给您磕头了!

    面朝滦州方向,鳌拜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三首,尔后他艰难起身,看向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顺军,最终视线定格在一面已经倒下的正黄大旗上。

    “扶我过去。”

    在遏必隆的搀扶下,鳌拜走到了正黄大旗处,吃力的弯腰捡起这面大旗,然后用力朝天空挥舞。

    这是勇士最后的骄傲,也是最后的战斗。

    西边已经看不到日头,只有一抹红云绚烂如血。

    喊杀声停歇,硝烟也散去。

    微风将两岸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吹散。

    最后一面正黄大旗倒下了,倒下去的还有这京东最后的满洲勇士,以及那柄被满洲人称之为宝刀的遏必隆腰刀。

    大顺永昌三年九月十二,满洲正黄旗护军统领鳌拜以下1620名将校兵丁战死于滦州沙河,降者317人俱卸甲驱河溺之,仅三人逃出。

    捷报传至北京,大顺监国闯王感鳌拜忠勇,命将鳌拜尸体于沙河择地妥善安葬,允立碑文,上书“满洲第一忠勇瓜尔佳鳌拜”。

    又令赐遏必隆宝刀于第二镇帅左潘安。

    次日,又谕:“准满洲国主福临降,着哲哲、布木布泰进京,沿途待以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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