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的飞机已经缓缓降落。

    而登机休息室内,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的张玄宁已经满额细汗,短短二十分钟不到的谈话,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

    “安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好,我姑且相信你。”赵弘飞说着站起身,一张本票缓缓掏出,并推到张玄宁的面前。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也算是给孩子的治病钱。”

    赵弘飞一脸的真诚,但在张玄宁看来却如同死神的馈赠。

    “不——不要。”

    张玄宁连连推脱,但对面的安竣弘却瞬间失去耐心。

    “你没得选择,拿着!”

    皱眉的轻叱,张玄宁又是一阵细汗渗出,急忙磕头虫一般。

    “是是是!好好!”

    可以说,此时的他几乎已经被打断了骨头,哪里还是在连州大学挥斥指点的张处长?

    “哼!”

    赵弘飞冷哼着向休息室外走去,但就在门前,他又驻足停了下来,微微后瞥道:“还有件事,给我安排好几个西澳工读生的名额。”

    “是是,安总放心,一定照办。”

    安竣弘走了。

    可直到坐上头等舱,身旁响起空乘优雅甜美的声音,张玄宁依旧是一脸的神不守舍,甚至呼吸还有些急促。

    “先生,您还好么?”

    空乘人员的笑脸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平日里油里油滑的张玄宁此时却没有丝毫调笑的兴趣,只是脸色灰白的摇了摇头。

    “还好!还好!”

    他是高级知识分子,他太清楚老婆和女儿都留在珀斯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再加上那宛如利剑的罪证,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傀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俯下身的他轻轻的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而远处,两名空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挑眉离去。

    珀斯是一座自由的城市。

    在她们看来,这个黄皮肤的家伙可能又是哪个在商场或赌场赔了个血本无归的倒霉蛋。

    而对这种人,她们自然没有兴趣。

    ——

    就像张玄宁想的那般一样,但却不是安竣弘。

    清晨时分,洛根神清气爽的走出珀斯安克斯妇科诊所。

    这里是整个西澳最权威的妇科病症治疗机构,非两名以上议会议员推荐,不可入住。

    但就在昨天,在洛根和安竣弘的联名介绍下,张爽顺利进入这家医院。

    但代价呢?

    在洛根离开诊所贵宾休息室的二十分钟后,头发稍微凌乱的黄沫也匆匆离开。

    但她没有返回女儿的病房,而是去了医院对面的水疗所。

    眉目通红的她,此时似乎更需要好好的洗洗澡。

    ……

    画面一转,二十几公里外的珀斯国际码头的灯塔,这是全珀斯最高的建筑,高约240米,几乎相当于70层的高楼。

    灯塔观察台上,赵弘飞静静的站在二十几公分的钢化玻璃窗前。

    叮咚!

    随着电梯门开启,望着那个伟岸的背景,一身优雅的苏森淡淡一笑,迈着高跟鞋走出电梯。

    “你们在这里等我。”

    “是,小姐。”打发走了随从,苏森依旧挂着淡笑,款款走上前。

    “安总好雅兴,大早晨在这里欣赏风景,老洛根可就实际的多喽。”

    苏森的话不无揶揄,但对方却只是轻嗤了一下。

    “渐知天命者,除居安思危,更应秉烛而乐。”赵弘飞嘴巴啧啧,的表达着羡慕与揶揄。

    “咯!咯!咯!”并肩而立的苏森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安总啊安总,具我所知,安总可不该是个舞文弄墨之人呐。”说着,还妩媚的揶了旁边一眼。

    但不成想,身旁的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耸了耸肩。

    “苏森小姐既知始末,又何必横加赘言?况且,小姐既然知道我不是在此观景,想来,小姐更不该是来陪我观景不是?”

    “真无趣,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这么势利、现实的人么?”苏森有些不快的微微别过身,露出一丝丝生气的意味。

    “小姐系出名门,而且秀外慧中、恪尽职守、且善待民众,自然是吾辈的楷模。”

    赵弘飞满嘴的拜年话,但对方却丝毫不领情。

    “我不想听这个。”

    此刻,苏森的话又直接下降了几分温度。

    “不过你既然说我善待民众,那好,你说你来到珀斯,到底是珀斯的幸?还是不幸?”

    “呵呵,小姐说气话了,幸运与不幸,还是要看命运的,如果不是小姐的偏袒,恐怕安某人早已是小姐的阶下囚,人生际遇,就在如此。”

    “咯咯咯,你倒是洒脱光棍,没错,按照你的家乡话讲,世事浮沉,造物弄人。”

    “哈哈哈!”安竣弘丝毫不以为杵,哈哈大笑一阵,甚至惹来远处几名枪手的一阵紧张侧目。

    但紧接着,他却没有正面应对对方直击事实的机锋,而是点燃了一支雪茄,淡淡道:“小姐太过拘泥了,莫说国与国,东洲如何?西洲又如何?澳斯科特又该如何?”

    “有什么区别么?”苏森微微皱了皱眉。

    “当然有了,柴德亚特在两百年前也是赫赫有名的威尔士世家,而洛根如今同样是声威显赫的詹姆斯家族庶子,至于我么?新罗人也好,汉虞人也好,扶桑人也好,你认为是什么都行,不过……”安竣弘说到这里,却迎着苏森回过头的目光,停下了叙述。

    但苏森正听到重要点位,岂肯罢休,直接问道:“不过什么?”

    “我不管在哪里,不管我现在为谁服务,不管我有多恨某些人,不管我做过什么,我永远不会丢祖宗的脸。”

    他的话令苏森一阵皱眉,而在他的瞳孔中,这个男人的表情却是愈发的冷峭、坚硬,还有她永远得不到的发自深心的忠诚。

    苏森有些慌乱的瞥了瞥二十米外的柴德亚特死士。

    然后有些气恼的白了对方一眼,冷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你暴露了你的谎言,还说没胡说?”

    是啊,这个世界如果说谁最认上帝,也许你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

    但如果说他白天祭祖,那他的身份还用再问么?

    苏森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说真的,如果不是好几天没一起过夜了,她甚至怀疑这臭男人是不是听见自己说过啥梦话了。

    不过明显,父亲的授意怕事要暂时搁浅了。

    不过也无妨,只要他留在珀斯,柴德亚特家族还会担心控制不了一个武夫么?

    “那个方晴秋,你打算如何处理?”

    赵弘飞闻言一愕之后,摇着头揶揄的回了一句。

    “呵呵呵,难得苏森市长还会关心一个来自国外的穷人。”

    但还没等苏森再说话,他就继续道:“我给她安排在码头做工了,她需要照顾她的儿子嘛,我就当做善事了。”

    “呵呵,也许吧,不过我想安总应该清楚,一个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是什么?我可是给了她很高的薪水的,连工作都是紧着她的时间。”赵弘飞的语气和眼神中,略带一抹挑衅。

    “呵呵,安总这是非要我说出么?好,那我就替安总解释解释?”

    “小姐请自便!”赵弘飞说着,还扬了扬手示意对方继续。

    苏森也愈发挑衅的白了对方一眼,摇着柔媚的下颌,淡笑道:“无能为力,这个无能为力分两个方面,对至亲的苦难束手无策,还有眼看着至亲为自己分担无休止的苦难,自己却求死不能。”

    “苏森小姐恐怕是书读多了吧!”赵弘飞冷哼了一声,但对方却毫不在意,依旧言笑晏晏的摇着头。

    “啧!啧!啧!一个普通老妇,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这是多大的仇口,你自己说,你是天使?还是魔鬼?”

    “歪曲引申,这些是文化人的强项,我可玩不来。”赵弘飞表情有些僵硬的讪讪一笑,并微微的耸了耸肩。

    但对方却似乎不肯放过他,而是穷追猛打的又跟了一句。

    “我想连州大学的高材生,也该算是世界级的文化人吧?”面对嘲讽的表情,赵弘飞脸色一窒。

    “你——!”

    “咯!咯!咯!你生气的样子要比高冷远的时候更像一个男人。”苏森说着,还嬉皮笑脸的上前揉了揉对方的脸颊。

    “市长女士,你是不是该放尊重一点?”赵弘飞的语气已经接近低吼。

    但在苏森看来,倒像是一头即将要发怒却满脸滑稽的小老虎。

    再说这可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占了上风,只见她咯咯咯笑着上前,一脸妩媚的凑上樱唇道:“我摸摸我男朋友的脸,就不尊重了么?”

    “我……”

    赵弘飞更加无语,简直就是个小妖精,可对方却似乎抓住软肋一般,愈发挑衅道:“怎么?吃干抹净想不认账了?柴德亚特家族的女人,可没那么好甩掉!”

    “今天我说不过你!”有些面红耳赤的赵弘飞说着,直接拂袖离开。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没风度,回来,说不过就跑,你得陪我吃早饭,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苏森说着,踩着精美的定制高跟鞋,直接追了上去。

    但赵弘飞根本没回头,而苏森的随从又不敢直接上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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