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正英有点哭笑不得,凭他曾在外闯荡多年的经验和阅历,自然可以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似什么坏人。若说这个石子陵是别有用心想混入余家,应该也不会找“失忆”这种荒诞的借口。

    旁边的余大福已经连连摇头大有想将此人一口回绝之意,但说来也怪,牛正英心中却对这个石子陵有种信赖的感觉。

    他略一沉吟,说道:“我们余老爷这次招人,既是为了护送寿礼去松湖城,也是想招揽一些可用之才为日后所用。我看你面相忠厚,应不似奸佞小人。嗯,看你的身架体型,应该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这样好了,你说你一时失忆了,不如你先去那边演武厅与我的徒弟试两招,也许我可以看出你的武功家数也不一定。至于你的出身来历,我想等你先在余家安顿下来,过一段时间后也许就会记起往事了。”

    言下之意,竟是同意让他留下了。

    一旁的余大福颇为奇怪,这位牛老教头是本县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余老爷的至交好友,深受余家上下的敬重。本来余大福已打算回绝掉这个石子陵了,但既然牛师傅对他青睐有加,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只是多请个护卫而已,就是余老爷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去驳牛师傅的面子的。

    石子陵自是大喜,能有一个容身之地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他当即跟随着众人往演武厅走去。

    不过他心中打定主意,自己身上时不时涌现的热流显然威能强大,不但曾击毙过一条八尺大鳄,就连那个加藤鹰的死只怕也与此有关。这个瘦老头看来人很不错,他的徒弟与自己过招,可千万不能把人家打伤了,那可实在过意不去的。宁可挨几下打,想来他们也不会下重手伤人的。

    但石子陵再一想,虽然加藤鹰曾说自己练得是什么烈火诀还是烈火拳的,他自己也确实感觉身体里似蕴含着一股强大的能量,但究竟应该怎样使用这股能量,心中却是全无头绪。

    倒是加藤鹰那本小册子里有一些好似练功的法门,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拳掌招式,他也还未来得及仔细研究,当然更谈不上应用了。

    余家的演武厅很大,一侧整齐排放着各式兵刃,另一侧则是一排桌椅,中间留出的一大块空间别说两三人过招,就是十个人一齐打大概也够了。

    毕竟这里是乡下小城,人虽不多,地方有的是,像余家这样的大户虽然房子不是怎样富丽堂皇,但确实够大。

    余威、余武看起来三十不到,身材一如其名,很是魁梧健硕,往人前一站,确有几分威武之姿。

    他们都是余家的第三代子侄,跟随牛正英习武多年,算是余家子弟中让牛正英比较满意的两个。

    其实余家本身也有家传功夫,但不管是余老爷自己,还是他的子侄,都没练出过什么名堂。

    自从三十几年前牛正英来余家投靠余鸿发后,余家这些后辈领教了牛师傅的功夫后深为佩服,慢慢便把自家的家传功夫搁下了,开始专心习练起牛正英所授的功法来了。

    牛正英在外漂泊多年,早已已生倦意,他感激余老爷的知遇之恩,对这些余家子弟倒是倾囊相授,慢慢余家的实力在这磐安县中就越发突出了。

    余武是个急性子,在厅中站定后冲石子陵微一拱手,便拉开了架势。

    石子陵见了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他虽然明白自己身上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却完全想不起来曾练过哪些功夫,甚至连自己到底叫不叫石子陵都是个很大的疑问。只是那个加藤鹰既然这样叫,姑且就当自己是叫石子陵也是无妨,反正名字也只是个名字而已。

    余武见石子陵没有动静,也不多言,双手一错脚下踏步,一下子便逼到了石子陵跟前。他左手微微虚晃,右掌已迅速劈向了石子陵的右肩。

    石子陵眼看着余武的右掌即将劈到自己的肩膀,左脚本能地往后稍退了一步,同时微微一侧身,刚刚好避过了这一掌。顺手就在余武的肘上轻轻一搭顺势推了一下,余武只觉一个收势不住,整个人向前踉跄而去,直奔坐在正中观战的管家余大福。

    余武脚下连连使劲想要稳住身形,怎奈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冲势,眼看就要正面撞上胖管家了,把个余大福直惊得目瞪口呆。

    余大福想要起身避让,但他这身肥肉实在大是累赘,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站起了一半身子。眼看就要被魁梧的余武撞个正着,还好一旁的牛正英一看形势不对及时抢前一步将余武抱住,一个大转身连退几步后,才将余武身上的冲势完全化去了。

    这一下练武厅里的众人都大吃了一惊,余武才一出手,就搞得这样狼狈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余威和余大福等人看了固然吃惊不小,连牛正英也有些意外。

    刚才石子陵那侧身一避以及紧跟着的轻轻一推的时机实在拿捏得恰到好处,看似全不费力,却是妙到毫巅,尤其那记借力打力的顺势一推实在是难得的妙手,能将五大三粗的余武推出这么远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而石子陵自己也是吃惊不小。刚才余武一掌临身之际,他身上再次热流涌动,不但轻易避过了那一掌,更是不自觉地顺手在余武肘上推了一把。好在他及时醒悟收回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不然看这情形余武一定会摔个不轻。

    牛正英清咳一声走上前来,说道:“石兄弟,就凭刚才那一下,我看你一定是身怀绝技。这样吧,老夫牛正英来陪你走上几招,如何?”

    石子陵连连摆手,惶恐道:“我刚才那一下其实是碰巧的,我真不记得自己练过什么功夫,不过是有点蛮力罢了。”

    牛正英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无须客气,小老儿我只是与你切磋一下而已,又不是生死相搏。再说了,我年轻时在外也闯荡过多年,多少有些见识,也许能从你的功夫中看出你的门派来历,说不定还能帮你忆起往事,你就不要推辞了。”

    石子陵对眼前这位牛师父甚有好感,眼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他心下打定主意,不管体内的热流如何涌动,哪怕多挨几下打,也绝不能伤了这位牛师父。

    余家的人难得看到牛正英与人放对,都很是兴奋。牛正英在他们心目中乃是磐安县中的第一高手,这个石子陵虽然看起来有些门道,但毕竟年轻,看上去又有些傻傻的夹缠不清,想来定会被牛师傅好好修理一番。

    牛正英倒是不敢轻视石子陵,他见闻广博,对手虽然年轻,但时下有很多高手也是这般年纪时便崭露头角的。石子陵刚才的那一下借力打力相当巧妙,要说是碰巧而为的可能性不大,这次说不定余家真的招到了一位年轻高手也未可知。

    此人虽然说不清自己的来历,但看上去面相忠厚,绝非奸佞之相,要是能在余家长期效力的话,那这次公开招聘总算也是有所收获。

    牛正英站定在场中等了半天,却见石子陵始终傻傻地站在对面,毫无先动手的意思,不禁摇头苦笑。

    他知道再等下去石子陵也是不会先出手的,当即如余武般也是双手一错脚下进步,左手虚影,右掌拍向石子陵的左肩。

    他的速度看来并不比刚才的余武快多少,甚至还有点慢,但在石子陵看来,牛正英那一掌却是忽快忽慢飘忽不定,自己似乎无论往哪边避让,都可能会被这一掌击中。

    眼看这一掌堪堪就要拍到自己左肩上时,石子陵身体内的热流又一次奔涌起来,他左肩突地一沉,身形一转,已是避开了这一掌。

    牛正英口中道一声好,随即也是身形一转,脚下错步后又是一掌劈向石子陵右肩。

    石子陵右肩一沉,身形外转,恰好又避过了这一掌。

    两人就这样来来去去,牛正英左一下右一下一掌紧似一掌,却始终差那么一点没能碰到石子陵。

    时间一久,牛正英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间他身上的骨骼发出一阵轻响,双手幻起了漫天掌影,向着石子陵拍到。

    一旁观战的余家众人一开始还能看清牛正英的掌势,都在不停赞叹他掌法的工整精妙。但随着牛正英将掌势渐渐展开,众人在漫天的掌影翻飞中已无法看清牛正英的身影,只看到一团灰色的身影围着石子陵转来转去。

    由于平时难得一见牛正英施展真功夫,看得大家都很是兴奋。

    石子陵初时躲闪牛正英的进攻还有几分紧张,渐渐便觉得自己的身形越来越是轻灵,越来越不慌不忙起来。他身体内曾几次热流涌动,似有出击之意,但都被他硬生生压了下来,生怕一个不好会弄伤了牛正英。

    此时眼见牛正英身法突变,眼前更是幻起了漫天掌影,稍稍一个愣神间只觉一股大力猛然当胸袭来。石子陵一时闪避不及,只好双手轻推正面招架,正好与牛正英双掌相对硬拼了一记。

    “砰……”

    余家众人只听得耳中一声闷响,都禁不住心中一颤,定睛看时,只见牛正英被震得连连后退,身体向后直跌出去足有十步开外,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而对面的石子陵则依然在厅中伸直着双掌,直挺挺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他虽已留起了大部分力量,不想还是让对面的瘦老头摔出去了老远,心下很是惶恐,好半天还回不过神来。

    这边余家的人早已七手八脚地搀扶起了牛正英,好在牛正英看来无甚大碍,他盘坐在当场调息了几个周天后便已站起身来。

    等他站起来看时,见石子陵仍然还傻站在厅中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牛正英不觉失笑。

    他上前来一把拉住石子陵道:“好!很好!老夫果然没看走眼!这次我们有小兄弟帮忙护送贺礼,当能保得一路平安矣。”

    石子陵见牛正英并没有受伤,总算放下心来,他对着牛正英深深一躬道:“刚才牛师傅的掌法变幻莫测,让我感觉避无可避,我一时惊慌之下,只好用蛮力与您硬拼了一下,还请牛师傅不要见怪。”

    牛正英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我刚才打得兴起,不知不觉中便用出了压箱底的“千幻掌法”,加上我这几十年的功力,原以为会稳操胜券,想不到小兄弟的掌力竟然刚猛如斯,一记硬拼之下便将我的“千幻掌法”给破了,嘿嘿,厉害,厉害啊!”

    “小兄弟的掌力中蕴含着一股极阳气劲,很像是北方门派“三阳门”的三阳神功,莫非你是三阳门门主阳顶天的弟子?只是“三阳门”一向在西北一带活动,又怎会派人来到磐安县这个东部小城?再说,也没听说他门下有这么厉害的年轻弟子啊?”

    牛正英虽然落败,却并没有垂头丧气,反而为发现了一个年轻高手而大感兴奋。他说道:“对了,记得很多年前阳顶天有个师叔好像是跟你同姓,也是姓石的,不过他好像已经退隐很久了,他叫石什么来的……想不起来了……”

    石子陵苦笑一声道:“牛师父见谅,我是真的想不起自己的出身来历了,就连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毫无头绪,想多了就会头疼欲裂,唉……”

    一说起自己的出身来历,石子陵忽觉悲从中来,但觉天地之大人海茫茫,自己却似无根之草随风飘零,也不知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牛正英见他一脸苦涩,连忙劝道:“小兄弟不用着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身世慢慢回想也不迟。以你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功力,想来必是出自名门大派,日后留心查访,一定会有所发现的。”

    石子陵想想也是,自己现在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身上又有很多悬疑待解,能被余家收留已经算是幸运,等安定下来,再慢慢追查身世来历也不迟的。

    管家余大福见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将磐安县的第一高手牛正英击败,不觉又惊又喜,忙招呼家丁去为石子陵收拾一间上房休息,他自己则屁颠屁颠地跑去禀告余老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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