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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哗哗,淌过青苔石地。

    沐茵在祠堂踱来踱去,心里疑惑又烦闷,不知道沐皙劝人劝的如何,又为什么要自己来祠堂一趟。

    她皱眉,不禁意转身时,看到母亲的牌位,一下冷静下来。

    忽而想起自年幼遭受萱堂弃养1后,姐弟二人的关系便愈发疏离,多年来,沐茵一直后悔当年在母亲灵堂前斥责沐耘的那番狠话,更想弥补他少小离家,独自一人远山求学所遭受的悲苦,可无论她如何做,一切结果都在往最坏的境地而生。

    想到这些,沐茵心尖抽疼,无措自哀。

    “阿茵。”

    正失神间,听闻一声呼喊,沐茵转头一看,见沐皙一人神色凝重地走来,慌张问道:“怎么样?耘弟好了吗?”

    “……”沐皙垂首沉默。

    沐茵微微失望,左右看顾了一下,又自我安慰道:“没事,慢慢来吧,堂兄你也尽力了。我去帮他把饭热热,说不定他想通了,就肯吃了。”

    沐皙拦住她,摇摇头:“阿茵。别忙了。”

    “我都告诉他了。”

    “什么?告诉他什么?”

    沐茵顿住脚步,心里一惊,瞪大双眸,慌乱更甚。

    “他知道了。或许才会好好活着。”

    “不是!”沐茵气哭大吼,控诉沐皙所为,“你怎么能把真相告诉他?他一定又会为了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而离开我们啊……堂兄,你糊涂啊!”

    沐皙为难皱眉,欲上前安抚她,却被沐茵躲开,转而用一种怨怼的目光无声质问他。

    “阿茵……”

    沐皙心口一阵苦涩,沙哑轻喊。

    就在二人苦苦僵持间,祠堂院中,大雨滂沱中,沐耘一身素青衫,整洁平然,执着油纸伞,徐步而来。

    “耘弟……”

    见他再无颓废之气,一派芝兰玉质,沐茵深感欣慰,误以为一切终于好转起来了。

    见这一幕,沐皙沉默凝眉,伸手将激动的她拉到身侧。

    只见沐耘,将伞收好,搁置一边,入祠堂前,格外郑重地整理好外衫。

    随即平静踏进门槛,跪在蒲团上,对着他母亲的牌位,重重磕头。

    沐茵满怀希望,以为他回心转意,才会这般举动。

    正欲上前帮扶沐耘起身,却见他磕完头,又移了方向,对着她和沐皙,重复磕头,庄重道:“堂兄,二姐……对不起,我没有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沐茵隐隐感到不对劲,无措哑然。

    接着,沐耘起身离开:“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寥寥数语,分外绝情。

    沐茵呆愣一旁,莫名眩晕,心口一阵压迫的窒息感,叫她难过地拧紧眉心,望着如此背影,骤感无望。

    “耘弟。别走……”

    沐皙死死拦住她,对着沐耘,冷冷道:“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要断就断地一干二净。”

    这话让沐耘身形一顿,随后看了眼墙角的伞,默不作声,提步走进雨中,渐渐模糊身影。

    “耘弟,耘弟……”沐茵急忙追出去抓他,却捉了一把虚无,徒然面对弟弟离去的背影,她又气又急,“耘弟!是姐姐错了,姐姐再不会逼你了,你回来啊!”

    不见沐耘半点动容的回眸,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沐茵绝望地停驻在院子中央,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沾湿了沐耘的衣裳,看得她又是一阵心疼,妥协垂手,大声哭喊:“你就算走,也带把伞啊,淋病了,姐姐心疼啊……”

    沐皙不忍她再如此伤心,撑伞上前,为她遮雨。

    “堂兄,你快劝劝他啊!”

    眼看沐耘已经出了最后的屋檐,沐茵焦急转头,冲向为她执伞的沐皙,急乱哀求。

    沐皙抿了下唇,哑然偏头,放空双眼,狠心无视她。

    没得到帮忙,沐茵急切又伤心,结局枉然至此,她也无法再改变什么。

    青石上只剩雨花朵朵,草苔湿滑。

    又是一场令人疲惫的雨。

    哭声小了,断断续续地抽泣。沐茵捂住心口,略是喘不过气来。沐皙叹口气,缓缓蹲下,温柔替她揩去眼泪:“别哭了,好妹妹。会有办法的,都会好的。”

    伤心欲绝的人哪禁得住如此细心的安慰,沐茵一看到沐皙的脸容,就忍不住了,声音沙哑:“堂兄,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沐皙感受到她的脆弱,伸出手,耐心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深皱的眉心,却没有松开的迹象。

    “阿茵。没有我,你也要坚强起来,只要家还在,就有团圆的时候,也许有一天,离开了的人,都还会再回来。”

    ……

    古寺内,花木掩映的禅房里,透进缕缕雨后阳光。

    凤寐止步莲池旁,低眉望着手中一方红纱,心冷成冰,不由忆起九垓山除魔那日,他匆匆完成使命,将神识交给莲袖后,折返归家,却再也看不到方妍绡的身影,当时的内心有多慌乱。

    直到捡起桌上那份遗书,凤寐才知一切都晚了。

    他许诺给她的心愿,最后却变成了一场遗愿……

    “叮铃——,叮铃——”

    风起了,寺中的铜铃扬起,拉回他的追忆。

    寺中空荡荡的,他慢慢转身,撞见古寺朱漆红门下的一抹青衫,愧疚地垂了垂眼。

    “跟我来吧。”

    良久,凤寐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

    沐耘放轻脚步,跟在他身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探望那人。

    忽而,凤寐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什,交到沐耘手中,淡淡道:“这根冠簪是那天带他回来的时候,从他手里掰开的,他握得很紧,嵌在肉里,挑了好久才取出来,应该是他极为珍视的东西,就先交给你保管吧……”

    一支被折成两段的白玉簪递回沐耘手上,入目的那一刻,沐耘心如针刺,原来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他到死都舍不得丢掉,如今还是脱手而去……

    竭力平复好心情,沐耘稳住心神,跟着凤寐,进了窄小的门框。

    古寺好心收留了他们,将那人安置在一座冰雾莲台上安睡,冰冻一切生息。

    凤寐拦住沐耘冲动奔去的身影,劝道:“别过去。他现在经不起打扰。看见那朵莲花了吗?它每谢一瓣,这个人的命时就减少一月……”

    沐耘冷静止步,听凤寐主动与他交代详情。得知凤寐与洛青尘联手伪造神迹之后,沐耘分外痛心,被人算计的酸涩哑然喉间。

    凤寐含愧望向他,又继续说明祁终的情况,才让沐耘稍缓神色,重新面对他。

    “……因为是罕有的双心体质,加之绛生丹的作用,暂时缚住了他的魂魄,保住最后一口灵息,或许能成为转圜的一丝生机,但,他生前修幻术,已臻于极致,心识耽溺某种幻境,而无法归来……如此状况,分外棘手,我也没有办法。”

    沐耘哽咽一瞬,沙哑道:“那怎样才有办法?把我的心换给他,这样,这样行不行?”

    凤寐本欲摇头,却见此刻的他脆弱又敏感,仿佛经不住别人同他说一句否定的话,更经不得沉重的安慰,因为那不是安抚,那是掐灭他心火的绝望。

    凤寐不忍心地偏开了头,语气愧疚而无奈:“对不起……”

    “我如今已被剥除神籍,所有医术都受到限制,帮不了你这么困难的问题。但若是能得到我师尊素女的医书,费些时日钻研一番,或许还能找到解决办法……”

    “医书在哪儿?我去取!”

    凤寐抿了抿唇,迟疑道:“如果在天境,我尚可不必如此费神,可被盗走的那批医书,如今已碾转到了洛青尘二人手中。他们……现在登顶九垓山,手握重权,怎么会轻易交给我们呢?”

    凤寐万般后悔,当初帮着洛青尘二人作恶,却被骗地身无长物,如今二人过河拆桥,霸占仙山,他倒成了千古罪人。不仅痛失所爱,还背叛了好友的信任,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再面对沐耘与方妍绡的期望。

    沉默间,莲花又凋谢了一瓣,被穿堂的风,吹扬着,飞旋落入沐耘的掌心。他蜷起五指,握紧在手。缓缓抬首,目光坚毅,平淡道:“好友,等我。”

    “你……”

    凤寐还欲劝他三思,毕竟书上到底有没有方法可行,都还只是自己的猜测,如果真的让他在求取医书途中,误入骗子陷阱,自己将更无颜面对他。

    可话还未出口,人已经踏出屋门,毅然离开了。

    初秋的风一丝凉气,凤寐倚在门前,疲惫闭了闭眼,苍白的手指不断握紧掌心的红绸,依恋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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