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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终缓步进殿,忽然感觉一道俏丽身影,站在中央,背手环视殿内景象。

    他略是蹙眉:“什么人?”

    闻声,闵栀迅疾转身,入目就见对方今非昔比的一面。月白华衣,冠束青丝,眉宇俊朗,长发飘飘,脱去少年稚气后的他,更加玉树临风,俊美沉稳,只是那双黯淡的眼睛,仿佛不可视物一般,脱离了自己的目光。

    她上前欢喜道:“祁无赖,是我!”

    祁终略是松心,有些讶异:“疯丫头。”

    “没想到你做了仙尊,变得这么好看,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傻小子了。”

    重逢当下,闵栀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山下那些疯言疯语,刻意拐着弯儿说些漂亮话,小心安抚。

    祁终抿了抿唇,笑不出来:“我不是仙尊,我只是……一个守候的人。”

    “呃……”闵栀哑然地低了眉。

    祁终又严肃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投奔呀。你现在富贵了,可不能忘了哥们儿我啊。”

    闵栀违心一笑,颇觉苦涩:是你不肯来找我,我才会来担心你啊。

    祁终勉强笑笑:“那算了吧,你去后殿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物什,觉得入眼,就带走下山去吧。”

    “我……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其实就是来找你的,我听说了很多事情,很担心你……”

    闵栀急忙解释。

    祁终叹了口气:“有心了。”

    “你的眼睛,怎,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看着我说话呀?”

    闵栀抬手不敢触摸,皱眉询问。

    “瞎了。”

    “怎么瞎的?这段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她如此焦急的追问,祁终无奈垂了垂眸,索性告知她一切经历,企图打发她尽快离开。

    哪知闵栀听完这些事,更加义愤填膺:“可恶!这些人真是卑鄙!”

    “如今我已不想再去计较,只想在这殿上能过一日是一日。你,跟着我一个瞎眼废人,实在委屈,还是回你的唐门去吧……”

    “我已经不住唐门了。你还不知道吧,唐府也已经落败了……”

    “哼,与我无关。”祁终冷嗤一声,但察觉身侧之人,似乎情绪低落,又缓了语气,“不如,你说说看……我好久没听人跟我说过话了。”

    闵栀欣喜一笑,随即将诸多事情的原委告知与他。

    原来前任堂主唐晔是篡位而上,逼死亲哥哥唐甫后,续娶唐夫人,却不知唐澜起是遗腹子,生父是唐甫。唐夫人为了报仇,用毒药毒害唐晔,却被发现,唐晔一怒之下,将母子二人赶出唐门,但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唐府权力也就落回了庶子唐建身上……

    听到这里,祁终有感而发:“幸亏唐澜起被赶出去了,不然雨花台上或许会多一座石像……也幸好你告诉了我这一切。”

    闵栀想起路上所听,知道他是为了李元谦报仇,沉默片刻,又道:“但是我离开唐门的原因不止于此。”

    “嗯?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闵栀正色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点到为止,不要再追杀表哥了,他并没有参与虐杀一事,而且我欠他和唐夫人的,已经还不清了……”

    祁终叹道:“我没有追杀过唐澜起,你在胡说些什么?雨花台一事,我只是想给元谦一个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闵栀破涕为笑,相信他所说的。

    两人正沉默之际,殿外又忽来一人,药香悠悠。

    祁终顿时察觉凤寐来者不善的脚步,略是蹙眉,嘴角一丝讽笑,默不作声。

    闵栀率先与他相认,高声呼唤:“巽叔!你怎么也来了,刚好,你医术高超,快帮他瞧瞧眼睛怎么治……”

    凤寐皱眉一瞬,严肃望向祁终的的双眼,沉默不语。

    闵栀骤然心灰意冷:“连巽叔你也没有办法吗?”

    祁终徐徐上前,负手笑道:“表小姐,你还当这个人是唐门的二家主吗?”

    “祁无赖,你什么意思啊?”闵栀不解转身。

    祁终又道:“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医圣大人真是狡猾啊。”

    “你我之间,不该谈这些无关的事情。”凤寐听出他的讽刺,但并无怒气。

    闵栀进而质问:“你到底是谁?”

    “阿栀,你先退下。我单独和他聊会儿话。”

    凤寐敛退闵栀,祁终配合地赶走了她。

    大殿上只剩二人,冷冷对峙,莫名敌意与怒气,游走在无声的空气中。

    祁终率先打破沉静,坐回宝座:“你来,是要处理我吗?提前告诉你哦,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凤寐早料到这一点,威逼不成,便道出利害:“你可知,神识纳体,将有百日破体的风险,如今已经不足百日,你再不与我回天境接受封印,将来会给桐疆带来更大的灾难。”

    “旁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回天境,也无非是拿我做活祭,永世不得轮回罢了……”他语气恶劣,强硬反驳。

    凤寐忧心:“谁跟你说得这些?这根本就不是事实!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一再拖延,只会把局面推向更加不可控制的地步。”

    祁终懒散笑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离开这里,我要等他,等到死,我也不会走。”

    “……沐耘他……”

    “住口!你也不许提他的名字!”祁终暴躁打断他的话,又悲伤道,“如果不是你们算计过来算计过去,耘公子怎么会被骗的这么惨……你也在利用他,不是吗?”

    凤寐心虚垂眸,颇觉愧疚:“不完全是……我,我只是有任务在身,无法给出一段单纯的友谊罢了。”

    “你最可恶的地方,就是不曾告诉我他修为尽毁的事情,害我,在断缘峰上,错误两掌,铸下这不可弥补的大错……”

    凤寐皱了皱眉,辩解道:“伤势是他的秘密,我本就不该告诉你。”

    “你!”祁终哑然,怒火难平,不满道,“那就不必再谈,你滚吧。”

    冷哼一声,凤寐握紧拳心,也毫不气回道:“记住你今天的高傲,来日别后悔。哼。”

    祁终毫不在意,待人走后,懒懒闭眼小憩。

    出了殿门,凤寐越想越气,但一想起方妍绡担忧的目光,又不由放慢了脚步。

    闵栀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喊道:“巽叔?”

    凤寐敛袂转身,脸色稍缓:“小栀,你怎么还在这里?早些离开吧。”

    闵栀摇摇头:“巽叔,容我这样叫你吧,毕竟我实在不知道你是谁,但无论你是谁,我还是想请求你医治好祁终的眼睛,他遭受太多的打击,已经心性大变,如果双眼不能复明,他……”

    默默心上动容,凤寐沉吟片刻,递上丹药:“此药暂缓伤势,能不能复明,看他造化。如果不能,我再想其他办法。”

    “谢谢你,谢谢。”

    闵栀接过丹药,欣喜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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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中旬,春和景明,盎然生机,蓬勃四野,漂泊的蒲公英,辗转各地,不知要在何处落地生根。

    街上,一片喧闹。沐耘不知游走在了何地,通过周围的人口音,依稀辩得是九垓山下的某个小镇。

    他蒙着眼,却能稳步而行,毫无惧色。周围人见了,纷纷称赞,惊讶他不用拐杖,也惊讶他一身僧袍,来到道真界的山脚,目的何在?

    “娘,那个人好俊啊,他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呢?”

    路边,一个小孩童言脱口,指着沐耘的侧颜,赞叹他的气质。

    沐耘闻声一顿。

    小孩的娘亲见状,一阵害臊,不知自己孩子发什么疯,连一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都要赞美,连忙斥责道:“因为他是瞎子,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只能出家,你以后没出息,也是这样……”

    “娘,什么是出家?”

    “出家就是红尘不要他了,他没处可去,就躲到寺庙里修行去了。哎呀,赶紧走,小孩子家家的,别乱问……”

    “呜呜……娘打我……”

    声音逐渐远去,沐耘一叹,原来佛门没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大雨倾盆。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各奔东西去躲雨,来往间,擦身而过,沐耘蒙眼而行,辨不出方向,却是逆流,他挡路了,路人嫌弃之声断断续续冲过他的耳畔。

    他抬手接了满手心的雨,终于根据雨在各处的流量不同,慢慢地,就快移到一棵桐花树下,暂时躲雨。

    这时,一把素伞,从后高举过他的头顶,随之而来的淡淡的药草香,也清晰起来,沐耘身形一顿,仿佛知道了来人。

    凤寐为他撑伞,望着他的背影,好心道:“下雨了,禅师介意化缘到我手中这把伞吗?”

    “……谢谢施主的伞。”

    凤寐轻轻扯了一丝笑意,不咸不淡地将伞递给他,面对面相遇时,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个蒙眼慢行的佛僧,气质间有那么几分像沐耘,难怪他单看背影时,就有一丝熟悉感。

    “你……你是谁?”

    沐耘淡淡道:“过路人。”

    凤寐双眸一沉,苦笑:“那我们现在就是歧路人了?因为……你要走那边,我要回家这边……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意有所指的话语,落在沐耘耳畔,他分外清醒,点头道:“谢谢施主的成全。”

    “还是谢谢这场雨的成全吧。告辞。”

    凤寐说完最后一句,复杂地望了一眼他的侧颜,那张素布下蒙住的目光,是否,也听得微微沉凝呢?

    “医圣大人,你刚刚遇到谁了?”

    方妍绡撑着伞来接他,两人一道并行,徒留沐耘一人不动声色地在原地,听他们的话声渐远。

    “没谁。一个……一个僧人,我见他没伞,就把自己的伞给他了。”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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