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川楼留宿的几天,众人每天分批出门,打探沧州怪事,晚些时候,才聚在一起商量有没有神识线索,然而除了瘟疫一事,众人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不知不觉,中元佳节忽至。

    大街巷道上,人潮拥挤,湖边水楼,一番船影箫鼓,灯火盛筵缭乱之景。此地的鬼节习俗除了飨食先祖外,更喜赏月之风,大有好景不容错过的意味。

    嘈杂的光影中,行人如织,人们酒足饭饱之后,就呼三喝五,相约去湖边享乐,扬名赏月。

    沐耘一人漫步在街,来往的名娃闺秀皆掩面窥探,轻笑羞羡,轻声打趣,随后说说笑笑地赶往湖边。

    “公子,这河灯今日才编的,买一个吧。”

    卖灯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见沐耘踌躇半天,便鼓起勇气,主动向他推荐。

    放河灯,也算对已故亲人寄托哀思的方式。他眼中凝着淡淡的伤怅,给了钱,道了谢,提着河灯,又一人前往月湖。

    月湖夜景,朦胧飘渺。

    湖边,放灯之人有,赏月之人亦有。丝竹声中,更显人影缭乱,笑语不绝。

    沐耘不肯轻易停步,顺着下游一直走,在一处稍稍安静的渡头停下,看着盏盏花灯,渺小荧亮,顺着水边逐渐漂走,仿佛每一份哀思与心语都付水东流,流到故亲的心中……他在这无人之境,才轻易卸下淡定,眨了眨酸涩的眼,亲手将点好的河灯,放入水中。

    ……

    明月新磨,月湖依旧一片热闹。

    沐耘回到南川楼时,楼里已是闲人寥寥。似乎皆去赏月了,他不禁意一瞥,瞥到祁终一个人坐在桌边,抱酒纵饮,一时不愿打扰,他自顾沉默着上楼去。

    正巧,祁终百无聊赖地换了个踏脚长凳上的姿势,一下捕捉到外出归来的沐耘,连忙搁下酒碗,兴奋追过去。

    “诶,耘兄。回来啦。”

    “嗯。”

    沐耘淡淡应了一声,继续上楼。

    祁终从他恹恹的语气中,莫名听出一丝沉郁。

    “等下,过来喝一杯呗。我请。”

    祁终指了指前面空空的座位,真诚邀请。

    沐耘摇摇头,婉拒:“谢邀。”

    “诶,你。”

    祁终努努嘴,好意被拒,心中大有不快。又见对方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顿觉他外出一趟遭遇了什么,小跑上前,拦住沐耘的去路。

    “你怎么啦?看起来愁容满面的,是不是又有人骗你钱啦!”

    沐耘顿了一下,浅笑道:“没有。多谢关心。”

    “诶。你真有事儿可别憋着。这样吧,咱们去喝口酒,说道说道。”

    “不用了。”沐耘蹙眉道。

    祁终非要开导他一番,扯着衣袖就把人拽了过去,嚷道:“哎呀,我请我请,行了吧。”

    祁终给他满上一小碗酒,双手奉到他面前。

    鼓励道:“喝一口尝尝。”

    沐耘理智摇头:“喝酒误事。”

    嘴上婉拒着,可悠悠泛起的酒香却萦绕鼻尖,醇香勾人,他犹疑垂了垂眸。

    “喝酒解愁。你看你现在就是一副苦瓜相,相信我,多喝几口,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祁终夸张道。

    “酒,真的可以解愁吗?”

    沐耘微微失神,往事恍惚在心,一层一层的揭疤之痛,似愁又似苦。

    “当然当然。我难不成还敢骗你?不信我喝给你看。”

    祁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故作陶醉地摇头晃脑,双眼微眯,透出浓浓的惬意满足。

    犹犹豫豫,瘦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从衣袖中伸出,逐渐靠近碗的边缘。

    祁终掐笑,心知对方动容了,便来了剂狠药:“哎,是男人,就干了这碗!”

    闻言,沐耘毫不犹豫端起酒碗,一口饮尽,多余酒水漫出唇角,润湿衣领。

    祁终盯着他,激动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醇很甘?”

    沐耘想了一下,平静道:“不懂。”

    “呃……”

    对一个不入酒道的人,确实不该多奢求什么,祁终大方笑道:“没事没事,多喝几碗就好了。”

    说完又给人添上。沐耘也没有拒绝,面无表情地盯着碗中的水面升起,迟迟未感酒之快乐,倒是松懈了心里对祁终刚才那番话的期望。

    “我跟你说啊,这南川之酒,虽会大醉,但胸膈间并不难受,次日也不害酒,只会感到四肢舒展,非常舒服,想要安然高卧。所以你放心喝,明日早起,不成问题。”

    祁终见他一副无聊神色,不禁多话起来,试图活跃气氛。

    “要喝多少,才可以解愁?”沐耘皱了皱眉,天真问。

    “这……看你酒量咯,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啥事也不愁了呗。”

    祁终没想到他想的是这一茬,就随口糊弄了几句。

    “哦。”

    见他低眉端碗,祁终偷偷笑,心道:哟,答应得真乖,多喝点,多喝点……

    如此,一碗一碗添上,沐耘一碗一碗喝完。

    酒过三巡,祁终酒量再好,也是红潮上脸,他眯眼望向沐耘,见对方更是面红耳赤,单手扶额,撑在桌边,反复抿着唇上酒渍,不大清醒了。

    踢了踢地上乱摆的空酒坛,祁终歪歪扭扭站起来,打了酒嗝,笑道:“哟,真没看出来,你小子酒量这么好!我都不是你的对手……诶,你喝醉了没?”

    “没,没有。”

    沐耘迷糊看着祁终的重影,咧嘴笑:“我,又赢咯,还,还是你喝。”

    醉酒之人,满嘴胡话,比了两下划拳的手势,又将眼前的空碗递上去。

    祁终轻嗤一声,笑道:“喝什么喝,酒都喝光了,你都醉了。”

    沐耘轻轻抬头,皱了皱眉,双颊晕红,咬字道:“我没醉!”

    被他倔强的语气,吼得一愣,祁终上前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影,笑道:“嘿,没想到耍酒疯,你都耍得这么正经。真好玩儿。”

    沐耘哼笑地垂眼望他,随即傲气抬头,嚣张喊:“小二,上酒。”

    “不是吧?还喝?”

    “,官,真没酒了。店里最后一坛都给你们喝了呀。”

    小二面容焦愁,上前解释道。

    祁终睨他一眼,嘴角一撅:“去。别过来碍事儿。”

    小二虚惊一场,脚底抹油跑了,嘴里念叨:“不得了,不得了。”

    再回头一看,沐耘终于消停了,傻乎乎趴在桌子边上,半醉半醒地想睡觉。

    祁终晃了晃他的肩膀,笑道:“诶,醒醒,咱们回房去睡啊。”

    “唔……不。我,我要回家睡……”

    沐耘醉得不轻,抗拒地摇头。

    回家?原来这呆子也会思乡啊……祁终呆滞地停顿半晌,心说人最真实的模样莫过于放下心防的一面了。

    他上前把人扶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往楼梯走去。

    “不,不要拉我!”

    沐耘脚步虚虚实实地跟着他上台阶,嘴上别扭地拒绝道。

    两人的身影都是摇摇晃晃的,祁终仍打趣道:“布?你要绣花啊?真是,还不?在这儿睡,明早着凉了,谁管你啊?”

    磕磕绊绊上了木板台阶,祁终去扶栏杆,没有看见沐耘听了他的话,双唇蠕动,似是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你”字。

    “呃,你还挺沉。这谁的房间啊?好像是你的……哎,管他的,谁的都一样。”

    祁终犹豫望了望房号,酒的后劲起来,也看不大清楚,索性不看了,一脚踹门进去。

    “呼——”

    费力不少,两人双双瘫倒在床,望着头顶的纱帐,两两发呆。

    “热呃。”

    这时,沐耘轻哼一声。酒的后劲起来,燥热感越发逼人。祁终也颇有感觉,稍稍回神,笑道:“热你脱衣服呗,跟我说啥?”

    沐耘像是听明白了,猛然坐起身,靠着床畔一边,如意识清醒般地宽衣解带。待中衣露出皙清锁骨后,他方不折腾了,仔仔细细将外衣折好,放在床尾。

    祁终迷惑地盯着他,差点以为他已经酒醒了。

    见人躺下就寝,祁终问道:“诶,你睡啦?”

    “嗯。”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句。

    祁终有些恼:“那我呢?你不管我啊?”

    得不到回应,祁终反手扯到他的衣物,不小心将领口松垮开来,他迷茫翻身一望,错愕一眼,急忙转移视线。心知这人常年在山上练剑清修,身材比例得当,不小心瞥到衣缝下那点纹理,祁终心里略感羞意,别开脸后,急忙捉了被子给人盖上。

    他们订的是上等房,栈的被褥是丝绸的制品,盖上滑滑的,有点凉意,沐耘被这触感,激了一个短暂清明。

    察觉身畔有人,怕床太小,委屈到那人,沐耘下意识往里床挪了挪位置。

    祁终惯性地又挨近了些,顺便蹭了点被褥来盖。

    “就知道你还没睡。我问你啊,上次那个粉色的手绢是哪家姑娘送你的啊?”

    祁终撑着酒意,攥着最后一丝澄清思绪,拷问一个醉迷糊的人。

    沐耘老实地含糊道:“桐……”

    “铜?她家是铸铜的吗?你口味儿真重。”

    祁终听着,不知是哪个铜字,随便猜了个,吐槽道。

    但又转念一想,觉得不大对劲,他苦思道:“桐……花?难道是名字里带桐这个字的?”

    心中胡乱猜测着,祁终突然变脸,皱眉自语:“难道是……陆疏桐?”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遗憾地怅惘起来。

    沉默间,睡意袭来。两人莫名都安静闭了眼。

    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他们高挺的鼻梁上,打出淡淡的祥和的阴影。

    x

    就在刚刚祁终与沐耘痛快饮酒之时,闵栀借赏月之名,约了方妍绡出门,周遭一片喧闹,闵栀带着她走向一段深巷,越来越静谧,越来越有些不对劲。

    方妍绡蹙眉,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表小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赏月啊?月湖那边已经走过了,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看月的好地方啊。”

    闵栀停下来,背着手,冷冷转身,讽刺道:“方姑娘,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妍绡确实不知你是何意。”

    她浅笑着摇摇头,回敬闵栀的阴阳怪气。

    “哼。红丝万缕,你可知道?”

    方妍绡面上一冷,继续听她说道:

    “上疆曾经发生过一桩骇人听闻的修士失踪案,各个门派都为此事费尽脑筋,都没有找出凶手,不过,这人做事再滴水不漏,杀的人多了也是露出了马脚。终于被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你猜此人是谁?”

    方妍绡镇定不惊,笑着反问:“何人?”

    “是一个名叫玲珑心的女杀手,传闻她常常着一身红衣,戴着红纱,以一条红绸溅血。杀人时,心狠手辣,毫不眨眼。而这红丝万缕就是她的最爱用的招式,一根红线缠住脖颈,稍稍用力便可勒断头颅。”

    闵栀边说边打量她的神色。见人一副过于冷静的表情,心中想法更加笃定。

    “哦?那还真是令人害怕。不知她最后有没有被上疆那些高人捉住呢?”方妍绡反问的语气里噙着一丝得意的挑衅。

    闵栀瞪她一眼,撕破脸道:“到现在,你都还不承认吗?玲珑心!”

    说着,突然抽出利剑,向她刺去,方妍绡灵巧一躲,袖中红绸向闵栀腾飞而去。

    两人僵持在原地。

    “你何时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方妍绡话语冰寒,心里憋火,以为是凤寐做的好事。

    “呵,怎么?听你这口气,还有内应?我告诉你,没人同我说过,是那日在柳西镇河边,那只魅灵想要伤害祁终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袖中钻出的红线。你以为大家都慌慌张张,自顾不暇的时候,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瞒天过海吗?”

    “如果你一开始接近我们,不是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并且不对这身红衣遮遮掩掩的话,我或许还要猜上半天,可惜越是想要隐瞒,越是暴露更多。”

    “那你为何不当初就揭穿我?”方妍绡眼神轻佻,高傲问道,心中仍觉得她是受人挑唆来针对自己。

    “那时只是揣测,何况祁终和你以姐弟相处,我若随便说些什么,他会信嘛?再加上你这么会狡猾,到时候倒打一耙,说我诬陷,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闵栀自那日起就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上次还特意把她带出去,让她远离祁终,发现她果然心不在焉,但是平日又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呵。你倒心思细腻。不过我很好奇,你哪儿来的胆量,敢独自约我出来拆穿,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哼,我们一同出来,若是我未能回去,你却安然无恙,恐怕也说不清楚吧?而且走的时候,我特意和祁终交代了,如果我们亥时未归,就让他来找我们,只要你不怕被当面揭穿,我还是有信心和你拖会儿的。”

    自认为计划周密,闵栀难掩自信,得意挑衅道。

    方妍绡心神一慌,登时怒火中烧,紧握手心,被逼到无可奈何的地步。

    两人都认为祁终的允诺是个很大的赌注,却不知他已经喝得醉意沉沉,与人共枕了。

    方妍绡不甘心冷哼道:“你未曾与我交手,就这么武断自己能够撑到他来吗?”

    “不过还有一刻钟罢了。你就等着被拆穿这副虚伪的面孔吧!”

    闵栀毫不畏惧,骄矜抬眸,不屑望着她。

    方妍绡忍无可忍,果断抽出袖中红绸,笔直划去,却未使出全力。

    闵栀虽身手轻盈,闪躲迅捷,错身之际,手臂仍被割了一道细细的血痕。痛意传来,她不敢再掉以轻心。

    随即,一道剑光袭来,方妍绡轻蔑一眼,以红巾撑地,四面八方墙沿上系紧软绸,轻盈踏在中间交叠之处,居高临下,讽刺笑道:“小姑娘,还来吗?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闵栀不肯罢休,冷哼:“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方妍绡轻轻皱眉,思虑了一下:“我没什么企图,也不会伤害你们。”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闵栀厌恶瞪着她,出招更是丝毫不肯留有余地。

    “既然你不信,那你也活不得了。”

    为了能有与亲人短暂的相聚,方妍绡宁可双手重新染血,也不肯让这好不容易归来的亲情脱手而去。

    两人实力悬殊太大。闵栀节节败退,心知自己刚才实在太自负了,心算着时间已至,盼望的身影却迟迟未来,她不由有些焦心。

    眼看夺命的红绸,已经绞成利刃,猛挥而来。闵栀灵机一动,往她身后大喊一声:“喂!祁无赖,你终于来啦!”

    闻言,方妍绡紧迫化消手中灵器,惊慌转身,急于解释:“祁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话未尽,只见深巷空空,夜风萧瑟。

    她识破闵栀的诈计,怒与怨直冲心头。

    这时,身侧的闵栀见机使招,利剑声快,方妍绡自是不惧,转面迎上冷冷剑光。

    本欲反击,余光却瞥到墙角一抹月白衣影。命悬一刻,她主动束手,乖乖静止在原地不动,假似心冷闭眼,挫败受死的模样。

    闵栀虽然奇怪她的不反抗。可使出的剑却没有收回的意思,只是一心想剔除这个细作。直到剑尖只剩下距离方妍绡心口一两厘米的地方,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闵栀的那把剑,被三根银针弹开,连带着人也倒退几步。

    待闻出熟悉的药香,方妍绡得意隐笑,心知赌对了。睁眼时,双眼楚楚,梨花带雨,弱不禁风,扮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柔弱模样,将倒未倒。

    闵栀回过神来,不可思议望着出手阻碍她的人,结巴道:“巽,巽叔?你……”

    凤寐并未理会她的惊愕,转而屈尊俯身,轻轻扶住身侧的方妍绡。

    “多谢唐公子。”

    看穿凤寐有意助她的心意,方妍绡假扮娇弱,紧紧攀住凤寐的衣袖,好似一只寻求庇护的无辜白兔。

    闵栀气急:“巽叔。她是妖女!你不要被她骗了!”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方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她?”

    “我……”闵栀委屈眨了眨眼。

    方妍绡有些惊愕,她竟不知凤寐肯维护她到这个地步,连小辈都要训,不免替闵栀挽尊道:“唐二家主,你不必这样生气。我想表小姐她也许是误会了什么……”

    柔荑拍过华贵的衣料,染上淡淡的药香。凤寐轻轻垂眸,眼神晦暗不明,似在掂量方妍绡的演技究竟有多精彩。

    “用不着你在那里假惺惺!你这个恶心的女人!”

    闵栀眼睁睁看着方妍绡在自己眼前颠倒黑白,气到无助,恨不得用眼神瞪死她。

    “够了!小栀,你老是这样意气用事,会吃大亏的。”

    凤寐略带斥责意味,自己刚才若是再来迟些,估计她小命都难保了。

    “快点向方姑娘道歉。”

    “哼!休想!”

    “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她的真面目的。到时候,巽叔你可不要后悔今晚的做法!”

    闵栀不愿再见到方妍绡得胜的模样,也不想为了外人针对自己家的长辈。索性一走了之,走时,仍是不甘心地提醒。

    待人走远,方妍绡恢复冰冷的脸色,一把推开凤寐,嫌弃地拍散身上的药草味。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切都是你告诉她的?”方妍绡冷声质问,并未感激他刚刚的配合。

    凤寐脾气更直,负手道:“我若要收拾你,今晚又何必多此一举?”

    “……哼。”方妍绡不想谢他,转身就走。

    凤寐皱眉,气恼她的态度,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拽回身前,怒气质问:“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今晚我若是没来,那小妮子是不是就要成你手下亡魂了?”

    “……”方妍绡隐忍着手腕被捏住的力道,懒得和他辩解。

    “说话啊!我警告过你什么?你的心真是又脏又毒,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如果再有下次,我决不……”

    “你有病吧!”

    凤寐严苛的话语未完,却被方妍绡一声怒吼,给吼沉默了。

    他默然望着她脸上的泪水,一颗一颗晶莹坠落,忽然心上一丝酸疼。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我得罪你了吗?你凭什么总是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审判姿态,是非不分地来审问我?”

    积攒已久的怨恼,快言倾泄。方妍绡抽回自己的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失望转身。

    凤寐忽然有些愧疚,他似乎确实没有弄清事情的原委,就误以为是方妍绡先动手伤人。他怀着一种固执的偏见,对她难有宽容。

    但高贵的神,放不下新鲜亮丽的面子,他说不出一句抱歉。笨拙跟在她身后,沉稳的心绪被莫名其妙地搅乱了。

    察觉那股药香久久不散,方妍绡越想越气,被人冤枉的委屈,突然被放大,她脆弱地擦着不断涌现的泪水,她只是想和弟弟多相聚一些时日,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刁难她?

    除了沐耘那日对她的宽容以外,其他人从不曾给过她好脸色。现在又多出一个动辄给她难堪的凤寐,真是烦死人了。

    看见她在前方不断擦泪的动作,凤寐轻轻皱眉,放轻了步伐,悄悄上前,温声道:“要伞吗?”

    “嗯?什么伞?天又没有下雨……”方妍绡下意识回他的话,停驻原地,仰头望天,一抹圆月,明亮照夜。

    凤寐见她上当,取出锦帕,替她温柔拭泪,又道:“好了。这下真的没有下雨了。”

    “你……”

    方妍绡后退三步,恼怒凝望他。

    “一起回去吧。有我在,他们就不会过多质疑你。”

    最大的退步摆在眼前,方妍绡理智清醒,也知道和他一直作对下去不是办法。但她亦有自尊,不理睬凤寐,继续赶自己的路,只是容许身侧的位置可以不空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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