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哦,师公这是哪里呀。”

    “哎,师公,你看这人怎么像师傅耶。”

    “哇,师公,天上飞的是神仙姐姐吗?”

    小道童董不语嘴里因为含着糖葫芦,所以口齿有些不清楚。

    牧九野手依旧帖子张道陵的身后,然后他缓缓一用力,徒弟凹陷的胸膛“卡擦”一声,重新复原过来,当然并非痊愈,只是复原而已。

    张道陵缓缓转过身,对着牧九野行个道礼。

    “师傅。”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已经沧桑了些许的面孔,腮帮子鼓鼓的小道童脸说变就变,瞬间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委屈巴巴的喊道:

    “师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和师公了呢,我还以为你不回青城山了呢。”

    “白发师祖也不在了,他还说最想念师傅呢。”

    “哇哇哇。”

    小道童越想越伤心,感觉心里都是委屈。

    坐在师公脖子上的懂不语前一刻开心的不得了,下一秒就哇哇大哭起来。

    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两只袖子齐动,不停的抹着眼泪,誓要将这些年的委屈给哭出来。

    牧九夜将徒孙从脖上抱了下来,而后看向山巅的女子,笑语道:

    “这位道友,小徒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康明皇看着山下的老头,凤眉轻挑,没想到沉睡千年,醒来之后便遇到如此强的人。

    她也就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也没有出手举动。

    而后她那似带着霸道的眸子,看向更远的地方,而后便呆呆的站在那里。

    刚才女子看向三人的时候,那种带着让人臣服霸气的目光吓得哇哇大哭的小道童竟然忘记了哭,往师公身后缩了缩。

    “那仙女姐姐好凶喔。”

    “咳咳。”

    看着自家师傅口里吐血,小道童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很是着急的问道:

    “师傅,师傅,你是不是要死了呀?”

    张道陵揉了揉自己徒弟的小脑袋,已经齐腰高了,自己离开时还没有那么高的。

    “知道为什么叫不语吗?”

    董不语边哭边咬了一颗糖葫芦道:

    “师公说不语就是让我少说话。”

    张道陵用力捏了捏董不语粉嫩的小脸说道:

    “知道少说话就好。”

    张道陵捡起地上已经断成两节的道藏,脸上浮现一抹自嘲之色。

    “一剑断两节,一段斩尘缘,一段续道缘。”

    突然,他似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刚忙掐指一算,脸色大变。

    棺镇潭底,天机不显,前不久他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此地遮蔽了天机,所以将朝辞还了回去,同时还赠了两缕剑气。

    “师傅,我得回村子看看。”

    当三人出现在村口时,一股血腥味铺面而来,看着那满地得尸体,张道陵刚刚调息过来得气机瞬间崩乱。

    已经断成两节得道藏在剑鞘中颤鸣不止,随时都准备出鞘,张道陵得眼睛瞬间布满血丝。

    他的气机在蹭蹭得往上涨,距离走火入魔已经不远,幸好牧九野及时出手,护住其心脉。

    “道陵,你冷静点。”

    张道陵跪倒在地,三年前他慢一步,刻了七块碑,没有想到守了三年,依旧还是要刻上那第八块碑。

    到牧九野这个年纪,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别离,道心已经坚固,已经能做到悲喜不表以脸色。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人生总有遗憾,总有力所不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董不语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吓的小脸苍白,一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世面,他默默的往师公身后躲了躲。

    张道陵跪在地上,他从来没有如此的迷茫过,似是天黑了一般,一个人身在黑暗,看不到光明,也找到方向,他问道:

    “师傅,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吗?”

    牧九野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的师傅,他依旧记得师傅所说:

    “我也曾问过师傅同样的问题,师傅说:所谓的天意不过是求一个心安,或者求一个理所当然。天意只是懦弱者的自我欺骗,真正的强者敢于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哪怕跌倒一万次,站起来也敢一声怒吼,去他妈的天意。”

    “道陵呀,知道当初师傅为什么让你下山吗?”

    “因为你天赋异禀,但是内心怀揣的美好太过天真,所以师傅才让你下山见一见这世间的残酷。”

    “四季花能常开,他需要经历春雨延绵,夏雷惊天,秋风萧瑟,冬雪酷寒。人亦如此,能在污浊凡尘中守住的美好,才是正真的美好。”

    说完,牧九野背起董不语向村里走去,心怀悲悯,面色肃然。他是从那个人吃人的黑暗时代走出来的,这种场面见过太多太多。

    虽然这天下还不是很好,可终归是好了太多。

    “师公,我害怕。”

    “害怕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董不语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手里握着两串糖葫芦,其中一串已经少了两颗。

    孩子的世界就如同手里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终究是晓不得什么是苦。

    张道陵就跪在哪里,女子的一指断了他的剑,败了他的身,可他依旧道心不灭,此刻他却心死如灰。

    守了三年,对于他来说,村子已经是第二个家了,有田有地,还有淳朴的邻里情,他守的不仅仅是村子,还有心中的那份美好。

    可是现在鲜血浸湿了所有的美好,染上了鲜血淋淋。

    “为什么,为什么?”

    可惜注定是没有人回答的,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才能找到。

    困于己心的人,只有自我才能救赎。

    他缓缓起身,如同僵尸一般行走在道路上,目光呆滞,哪里还有先前那说走就走的潇洒样。

    浑身浴血的徐宁安将那柄染血的竹剑还给李水生,两个孩子都像丢了魂一般,哭红了眼睛,

    “此剑染血六十七,该死之人都已经死了,大仇已经得报。”

    李水生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那柄染血得竹剑,对着徐宁安狂磕三个头,哭声哽咽道:

    “谢谢师傅。”

    虎子也学着李水生狂磕三个头。

    徐宁安有气无力得叮嘱道:

    “记住你心中的逍遥,也记住剑上染过的血。用染血的剑守住你的江湖逍遥梦。”

    徐宁安强撑着一丝精气神,就是为了将这柄剑交到李水生的手中,希望他还是那个迎着朝阳挥舞竹剑的李逍遥。

    若是他两今后都活在复仇的阴影里,那对他们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世间也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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