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有一书画巷,说是巷也不能算巷,道更像是一条街,售卖诗书字画等,是云州城必去的地方之一。

    独占天下三分文运的青衫儒圣陆少游少时曾于此处售卖字画谋生,后来西行周游列国又至此处,曾提笔与壁:

    陋巷笔墨香,鸿儒书画章。

    后来此巷便被后人称作书画巷,可惜陆少游提笔得那座墙壁已经在战火中损毁,而陆少游传闻死在了文风最重的楚国。

    传闻他曾孤身入楚国皇宫,三问与楚和帝,后便传出了一代儒圣含恨楚都,那年冬天,从未下雪的楚国一连下雪七日,大雪满城,天下素缟。

    徐宁安不妄自评价陆儒圣入楚的对错,但是他曾与书中读及这三问时,感触颇深。

    一问:楚国文士甲天下,为何皆为富贵生?

    二问:既为天下文脉首,何设天下百禁书?

    三问:君王尽是奢靡词,可见楚境民不生?

    一问,问的是楚国文人多如牛毛,为何偏偏都是富贵门庭,却不见寒门书生。这是楚国当时阶级制度森严,不是士族门阀是不让读书识字的,认为寒门读书是在玷污书文神圣,所以寒门不生文。

    二问,问的是当时楚国实行的禁书令,将许多传承诸子百家的典籍设为禁书,号召天下读书人销毁这些禁书。因为当时楚国是天下文首,所以这场禁书行动导致许多典籍失传。

    三问,问的则是楚国当时的帝王,每天成谜与诗词花酒间,疏忽朝政,致使当时的楚国民不聊生。

    如果说前两问带有暗骂楚和帝的意思,那第三问就是赤裸裸的骂楚和帝了。

    这三问一出,注定那位名震天下的儒士是走不出楚国的。如果他走出去了,那楚国文还能甲天下吗?

    楚帝要他死,楚国的文人雅士也要他死,那他就只能去死。

    徐宁安站在巷头,望着这满是文人雅士出入的地方,不禁出声感叹:

    “陆先生当年的愿望虽未完全实现,可已经实现了小半了。”

    “这条巷子卖的有百家典籍,琴棋书画。往来之人,有富贵文人,有寒门学子,甚至有寻常百姓,江湖侠,所见所喜皆可买。”

    一旁吹牛不打草稿的郭大瑀能算小半个江湖百晓生,自然是知道徐宁安所说典故的,也不经开口道:

    “那些老儒生,日日喊着售卖仁义道德,我是相当的鄙视,但是陆先生不同,他的学问似与天高,有似与地平。”

    徐宁安微微一笑,后面这句话自然不是郭大瑀能说出,至于何处听来的就不知道了。

    但是徐宁安知道这句颇有深意的话出自方玄舟之口,原话是:

    “陆先生之学问,似与天高,无人可及,似与地平,人人可闻。帝王可学,平民可亲,是为天下人之先生。”

    既然来了没有不进去逛逛的道理,徐宁开口问道:

    “进去逛逛的?”

    没等郭大瑀回话,徐宁安就率先走了进去,郭大瑀在后面喊道:

    “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士,有什么好逛的,大字不识两个。”

    郭大瑀一路嘟囔,徐宁安置若罔闻,与他而言,他的江湖不仅仅是自己的江湖,他还是皇爷爷的眼睛,看一看这天下百态。

    有写红白对联买的,也有卖文人雅具,当然最多的还是书店。

    让徐宁安意外的是他还发现了自己写的《夜话东窗》,这本是写给奶奶打发时间的,后来在宫廷里流传了开来,而后风靡京城,没有想到京城外也能火起来。

    徐宁安去的时候,才刚到一批最新的,结果立刻被抢购一空,火爆程度连徐宁安都感到意外。

    不过细细想来又合情合理,在此之前,思想禁锢之下,有谁敢去写情爱的话本呢,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头之罪。

    就如同在蜀国,此书是属于禁书之最的,但是在大离的话是从皇宫开始流传到权贵阶级,再到民间的,所以买书卖书之人都不用担心。

    所谓物以稀为贵,而且此书也很直白,没有那么多的仁义道德,多是些鬼怪异志,加上一些情情爱爱在里面。

    此书徐宁安是以前世所看的《聊斋》为原型,结合这里的风土人情创作,所以它能在一堆写满道德伦理的书中脱颖而出。

    就连郭大瑀大侠都不禁感叹: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赵家书局的分局,失算了,不然怎么也得提前来买上一本?”

    这书是赵家书局独售的,谁让天下第一商的赵家家主是徐宁安的舅舅呢。

    徐宁安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痛恨读书人吗,怎么也会想起买书?”

    郭大瑀满脸的尴尬神色,别的书写的都是仁义道德,他自然是不会去看的,可是此书不一样呐,更接江湖气,他就喜欢书中的燕大侠,可惜他用的是剑,要是用刀就好了。

    “这书又不是写给读书人看的,是给天下人看的,里面没有仁义道德,里面有江湖侠气,有爱恨沉沦,读书人就痛恨这些东西。”

    结果这给一位刚买到书,走出书局的中年儒士听到了,立刻愤愤不平道:

    “小哥这句话对也不对。”

    然后他就没说话了,等着听下文的郭大瑀心里暗骂果然是读书人,他丫的说话就说半截,一点不爽快。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看到中年儒生穿的有模有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种人一般不是他惹得起的。

    “不知这位先生,此话怎讲?”

    儒生儒雅一笑,合起手中书,握书双手附后:

    “你说这书不是给读书人看的,是不对的。你又说这书是给天下人看的,是对的。读书人也是天下人,自然是看得的。书中有燕大侠的侠气,同样有为民申冤钟判官大义。东君与西希章,有美好的爱情,同样有家国大义。读书人有何看不得呢?”

    “这书不能片面的去看,他虽然内容很直白,只要识字的都能读懂,但是更深层次的道理不是谁都能读懂的。不配看这书的不是读书人,而是那些喊着此书污染耳目的腐儒。”

    郭大瑀傻眼了,被怼的哑口无言,毕竟那儒生说的没有半分差池,怎么听都挑不出半分毛病。

    看着那中年儒生爽朗一笑,手握书卷,渐渐远去,徐宁安若有所思。

    书局掌柜的走出来,抹了把冷汗,看向两人道: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可知道刚才与你们说话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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