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部非洲人来说,在欧洲作战最大的困难不是来自战场的压力,而是恶劣的自然环境。

    南部非洲的大部分地区,不说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但是无论如何也没到大雪动不动就一米深的程度,很多出生在南部非洲的孩子,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雪长什么样,更缺乏应对严寒天气的经验。

    远征军这边情况不好,奥斯曼部队也没好哪儿去,远征军是有物资,但是很难送到前线,奥斯曼部队则是想送都没得送,柳真和保罗见面的当晚,一名奥斯曼逃兵来到克尔谢希尔主动向远征军投降,逃兵的部队驻地距离克尔谢希尔只有十公里,据逃兵交代的情况,奥斯曼部队也已经断粮一个星期,情况更糟糕。

    “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全部吃光了,连牛皮腰带都被煮了充饥,老鼠是难得的美食,伤员在哀嚎中死去,每天都有人逃走,卫兵在雪地里打个盹就再也没能站起来,为了取暖烧掉了一切能烧的东西,平民的家被拆掉,在夜晚饥寒而死,这样我们就能拿走他们仅有的粮食,那些粮食可能是明年的种子——”俘虏交代的情况让人不寒而栗,战争造成的破坏可见一斑。

    一名远征军士兵给俘虏拿过来一点发了霉的黑面包,俘虏顾不上道谢,接过来就开始啃,然后啃着啃着就开始流眼泪。

    太硬,啃不动。

    周围的远征军士兵想笑却笑不出来,军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么受尽屈辱而死。

    又有一名士兵拿来点热水,俘虏捧着热水又忍不住哭起来。

    远征军的晚餐也已经做好,往日里闻都不想闻的午餐肉成为难得的美食,远征军官兵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他们拥有一个强力的司令部,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依然在想尽一切办法保障前线部队。

    晚餐是午餐肉混合脱水蔬菜煮的粥,看上去黏黏糊糊让人没多少胃口,不过这时候却没人嫌弃,民夫每人也分到了一碗,他们把碗舔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剩。

    晚餐之后照例有不限量的咖啡,出厂之前就按照比例加了奶和糖,兑上水烧开了就能喝那种,不喜欢吃糖的士兵这时候也不矫情,有的喝就不错了,战争年代,糖对于平民来说都是奢侈品。

    “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需要什么最好给我列一个清单,下次我再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该死的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晴。”柳真还是穿着他的羊皮袄,面前是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盆,燃料是克尔谢希尔一栋无人居住的民房拆下来的大门,这样的房屋有很多。

    距离火盆不远的墙角,一个奥斯曼女孩裹着一件远征军制式军大衣蜷成一团,军大衣明显肥大,把女孩完全包裹在内,女孩刚刚吃过饭,又得到一块巧克力,现在睡得正香。

    “除了子弹之外什么都要,后勤部的参谋们脑袋有问题,谁会在这种天气进攻,我们需要的是棉衣和食物还有毛皮靴,这样的女孩——”保罗向酣睡的女孩努努嘴,随手往火盆里仍一根木柴,火势顿时又大了一些:“一双皮靴就能换回来——”

    “小心点吧——”柳真好心提醒,远征军不禁止这种行为,但是不能强迫,塞浦路斯岛上的军官们,谁家还能没几个女仆。

    “我这是在帮助她,就算我不把梅里哈买下来,梅里哈的父亲也会把她卖出去,至少在我这里,梅里哈能吃得饱睡的香,不用给某个傻子生孩子。”保罗理由充分,他肯定上升不到增强民族融合这个高度。

    柳真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自己的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是保罗特意给柳真安排的,不过柳真并没有接受,而是裹着羊皮袄在火盆前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天气终于放晴,久违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连俘虏和民夫都在忍不住欢呼。

    这时候在野外是很危险的,雪盲症的威胁大大增加,柳真他们在克尔谢希尔又留了一天,将克尔谢希尔镇内的积雪全部清除之后才离开。

    前线部队正在困难中挣扎的时候,塞浦路斯也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和安纳托利亚高原相比,塞浦路斯的大雪就温柔多了,雪花明显更小更细更晶莹,让从出生都还没有见过雪的朱蒂惊讶不已。

    刚刚三岁的朱蒂身上穿着橘红色的厚厚棉衣,坐在婴儿车上看着雪地的眼神明显是多羡慕的,但是却不敢走上雪地。

    盖文和阿尔文今天也放了假,他们领着叫小耳朵的猎犬在雪地上撒欢,小耳朵也不知道是大块头的儿子还是孙子,从出生就在罗克家,真正的狗生巅峰。

    “为什么不和哥哥们一样,去雪地上走一走?”罗克穿着黑色小翻领猎装皮衣,领口佩戴元帅金星,抱起朱蒂的时候没忘记摘下手套。

    朱蒂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看着罗克不说话,自从朱蒂出生,罗克就很少在家,和朱蒂聚多离少,但是罗克对朱蒂的感情不用怀疑,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嘛。

    在罗克这里,儿子就不受待见,如果说女儿是小棉袄,那儿子就是皮夹克,夏天不透气,冬天不保暖,穿上受罪,不穿的话挂在衣橱里又浪费,没一点好处不说还价格昂贵,也就只能用来撑面子。

    “来,我陪你一起去,知道踩在雪地上是什么感觉吗?”罗克语气温柔的简直能把雪花融化。

    朱蒂摇头。

    “那你要自己感受下才行——”罗克抱着朱蒂走上雪地,盖文和阿尔文马上大呼小叫着跑过来。

    “下来玩朱蒂——”阿尔文也很喜欢妹妹,并不嫉妒妹妹能独占父亲的怀抱。

    “走吧朱蒂,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我让安琪哥哥做了一个雪橇,一会儿让小耳朵拉着你在雪地上跑,知道什么是雪橇吗?就是圣诞老人给你送礼物时乘坐的那种,想不想要一头真正的麋鹿?安琪哥哥说他能弄到——”盖文现在已经到了会玩的年纪,旁边的小耳朵还不知道等待它的是什么,傻张着嘴甩着舌头不停地反复横跳表达的兴奋心情。

    朱蒂以前身体不好,虽然盖文和阿尔文很喜欢小耳朵,但是菲丽丝不允许小耳朵靠近朱蒂,所以小耳朵不敢过来,只能用狂甩的尾巴表示自己有多激动,多想和小主人一起玩。

    “去吧朱蒂,去跟哥哥们一起玩,阿尔文,不要调皮,盖文,照顾好弟弟妹妹——”罗克把朱蒂放在雪地上,朱蒂终于感受到脚踩在雪地上的感觉,于是很惊喜的换个地方再踩踩,听着脚下咯咯吱吱的声音,朱蒂抬起头看着罗克,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罗克感觉心都要化了。

    “我已经不调皮了,我长大了!”阿尔文认真强调,不过声音有点小。

    罗克在努力适应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感觉,孩子们也在努力适应和父亲相处的生活。

    “是的元帅!保证完成任务!”盖文的军礼似模似样,他现在是南部非洲童子军成员,已经参加过两次童子军的夏令营,这让罗克很遗憾,严格说起来,罗克并没有见证孩子们的成长,好像一转眼,孩子们就已经长大了。

    这里的“们”还不包括阿尔文和朱蒂,指的是盖文和亚瑟。

    和菲丽丝一样,艾达对于孩子们的要求也很严格,虽然亚瑟没有罗克的爵位继承权,但是艾达还是按照贵族的方式培养亚瑟,1903年出生的亚瑟现在已经11岁了,因为要等着和盖文一起入学,亚瑟现在也是上小学四年级,不过亚瑟和盖文的学习进度不能用年级衡量,菲丽丝和艾达都给孩子们请了家庭教师,孩子们放学以后还要接受语言、艺术、社交、历史等等很多罗克看上去都头大的课程。

    这个“历史”指的不是课本上的历史,而是欧洲各国贵族的家族史,比如那位十一国血统的比利时王子,历史课本上绝对不会写,但是贵族成员就要如数家珍。

    和血统一样复杂的是各国贵族的家族徽章,这方面有一个比较概括的学科叫做“纹章学”,包括的内容不仅仅是家族徽章,而且还包括艺术品的鉴定,家族荣誉和功绩的记录等等,很多贵族成员在看到一件艺术品的时候,马上就能说出一段艺术品背后的故事,这可不是胡诌,而是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丰富的阅历,这才是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拉开差距的真正底蕴。

    就好像那个著名的故事,某末代皇帝回到皇宫参观,结果发现墙上挂的画像和史实不符,于是和所谓专家发生争执,专家最后无言以对,就拿身份和头衔说事儿,某末代皇帝没头衔,身份也是平民,但是人家有经历,于是就有了那句著名的:“这是我爹,我会认错——”

    看着终于开开心心当哥哥们的小尾巴的朱蒂,罗克在雪地上露出慈祥的姨母笑。

    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菲丽丝过来挽住罗克的手臂,头枕在罗克的肩上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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