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内斯堡都已经用上了电灯,罗克当然也不会亏待了尼亚萨兰。

    虽然尼亚萨兰没有林波波河那样流域广、范围大的河流,但是尼亚萨兰的水力资源和约翰内斯堡相比却更胜一筹,林波波河只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尼亚萨兰境内的河流虽然小距离短,但是落差大数量多,非常有利于发展小型水库水电站。

    罗克在尼亚萨兰也不需要鳄湾水库那样的样板工程,单个水电站的装机容量虽然不如鳄湾水库,但是架不住尼亚萨兰境内的水电站数量多,所有的水电站加起来,装机容量比起鳄湾水库只高不低。

    更何况,因为单个水电站的规模小,所以建设周期也更短,因此尼亚萨兰用上电灯的时间,比起约翰内斯堡也没晚多少。

    说起来,电力虽然在全世界刚刚出现不久,但是苏冼对于电灯并不陌生。

    十几年前,苏冼作为他父亲的助手,就已经有资格出入皇宫,而皇宫在1888年就已经用上了电灯,但是因为当时的电灯全部都是发电机供电的,而苏冼又没有听到发电机的轰鸣声,所以才在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看到电灯的那一刻,说实话苏冼百感交集,在清国,只有皇宫里的贵人们才有资格用电灯,苏冼父亲所在的太医院是没资格安装的,有那么一刹那,苏冼还以为又回到了三年前。

    短短三年,真的是人过境迁,沧海桑田。

    和苏冼相比,他的家人眼睛就不够用,电灯虽然在清国已经出现了十几年,但是对于普通的华人来说,电灯就是传说中的存在,普通人根本无缘得见,所以就算电灯有点刺眼,几个孩子还是盯着电灯眼都不眨。

    还好,苏冼对孩子们的要求很严格,虽然好奇,但是孩子们也没有失态,只是静静地看,没有苏冼的允许,孩子们甚至连门都没进。

    “苏先生,这几天您就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直接找我,或者找中转站的工作人员,鄙人梁宽,任职中转站副主任,有什么需要您招呼一声就行。”梁宽态度恭敬,说完之后转身就想走。

    “梁——梁主任,请问,这里,就我们一家人住吗?”苏冼及时叫住梁宽。

    “对,就你们一家人,这楼上楼下一共八个房间,楼下是厅、厨房、房,楼上是三间卧室和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如果还是不够住,那就要住阁楼,不过阁楼上没有床,要住的话还要打个地铺——房间里被褥都是准备好的,就在床旁边的柜子里——得,我跟您一起上去。”梁宽这番话,每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干脆带苏冼上楼。

    光滑锃亮的木地板,脚踩上去有微微的回弹,沿着楼梯上楼,在拐角处梁宽又打开一盏电灯,这让苏冼暗暗心惊,也不知道这房子里安装了几个电灯,这么看来,尼亚萨兰确实是如传说中一样豪富。

    在同意前往尼亚萨兰之前,苏冼已经听说最近这两年,有很多华人移民阿非利卡,当时在苏冼看来,阿非利卡或者尼亚萨兰都是蛮荒之地,去了之后也只能给洋人当牲口使唤,断然不可能和传说中一样,人人安居乐业,不受洋人欺负。

    之所以同意来尼亚萨兰,苏冼也是走投无路,当时苏冼甚至愿意一个人来尼亚萨兰,让妻儿继续留在清国。

    还好苏冼的妻子明事理,宁愿以死相逼,也不愿家人分离,苏冼一家人这才一起进入尼亚萨兰人力资源公司的营地。

    在营地里,苏冼一家人受到良好照顾,营地内的工作人员知道苏冼的职业后,并没有强迫苏冼一家人和其他人一样剃发易服,也没有将苏冼一家人分开,而是安排在两个单独的房间内,挤是挤了点,但是和那些必须男女分开的人相比,这又幸运得多。

    进入营地之后,苏冼终于认识到尼亚萨兰人的豪富。

    此时的清国北方,因为连续不断战乱和天灾人祸,已经是民不聊生,达官贵人还好点,生活虽然也受到很大影响,但是衣食无忧还是可以保证的;普通人就惨了,苏冼父亲以前是太医,尚且已经家破人亡,普通人的情况可想而知,虽然苏冼没看到易子而食饿殍遍野,但是自愿卖身为奴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五年前,想买个媳妇只需要80大洋,现在根本不要钱,给两斤小米,就能换到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

    营地内又是另一种情况,不说吃得好穿得好,至少有饭吃有衣穿,而且关键是饭能管饱,这就已经让很多新移民稳下心思了。

    来到尼亚萨兰,苏冼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电灯只是开始。

    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房间里同样也有电灯,不过苏冼现在已经开始麻木,看样子在清国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受到的电灯,在尼亚萨兰只是寻常。

    也对,电灯就是洋人传到清国的,在洋人地界自然不稀罕,就像清国的瓷器和茶叶,在清国价格低廉,到了洋人的地界就是几番十几番的往上翻,苏冼虽然不做生意,但是这些情况也是知道的。

    梁宽打开房门旁边的立柜,并没有贸然伸手,只是伸手示意:“被褥都在柜子里,每个房间都一样,咱们尼亚萨兰的气候,和咱们清国大不相同,一年四季大部分都是夏天,不过这里的天气并不算很热,只要不在大太阳底下晒就行,晚上还是要防蚊虫,不过咱们不需要点艾草,窗台上那里有蚊香,点燃之后,蚊虫自然就不敢靠近,待会儿还会有人送东西过来,请苏先生稍候。”

    梁宽说完拱拱手,不等苏冼回礼就下楼,这一次苏冼再没有叫住梁宽,能看得出,梁宽这个“主任”也是忙得很。

    等苏冼和妻子送完梁宽回到楼上,小妾和孩子们还不敢相信。

    “爹,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开口的是苏冼的大儿子苏蔚,苏蔚今年刚刚成年,也是自幼跟着苏冼学习医术,至今已经十年有余,如果不是遭逢大难,过上几年,苏蔚也有开堂坐诊的资格,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泡影。

    也不一定,尼亚萨兰人既然花费如此代价把苏冼一家人从清国带到尼亚萨兰,肯定不是要把苏冼一家人当成牲口使唤,估计苏冼在尼亚萨兰还是要重操旧业,只是苏冼现在还不确定尼亚萨兰有没有草药,如果没有草药,那么苏冼一身的本事也是无处施展。

    听刚才梁宽话里的意思,尼亚萨兰的气候和清国的气候大不相同,所以就算尼亚萨兰有草药,那么药性和清国肯定不一样。

    “暂时住在这里,还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稍安勿躁,你和老二、老四住一间,老三、老五住一间,去把床铺收拾一下,今儿晚上肯定是要住在这里了。”苏冼既来之则安之,到了现在这般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

    把孩子们打发去收拾床铺,关上房门,屋里就只剩下苏冼夫妻三人——

    这种环境,小妾明显不自在,寻了个由头去厨房看看,苏冼妻子终于说话。

    “看这些尼亚萨兰人,到不像是凶神恶煞,我还以为尼亚萨兰都是洋人,看来传言也不尽然。”苏冼的妻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眼界自然也是不同。

    “这尼亚萨兰男爵听说就是华人,前些年为洋人立了好大功劳,所以才被英吉利女王封为男爵——”苏冼在尼亚萨兰人力资源公司的营地内对尼亚萨兰倒是有不少了解,这些信息清国应该也知道,但是苏冼也不知道为什么,清国内部对尼亚萨兰都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可是前几年洋人入侵咱们大清?”苏冼妻子的脸变得煞白。

    “不是,是帮着洋人打洋人——”苏冼摇头,要是尼亚萨兰男爵帮着洋人打大清,苏冼怕是宁死也不来尼亚萨兰。

    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死了都进不了祖坟的!

    “那倒是难得。”苏冼妻子长出一口气,内心下意识对尼亚萨兰居然多了一些认同感。

    “这位尼亚萨兰男爵还是很难得的,听说在洋人的战争中,帮着大英帝国击毙了另一方的总司令,然后又佑得一方平安,哪怕再洋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苏冼当初听说尼亚萨兰男爵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这都多少年了,只看到洋人欺负清国,从来没听说清国人打洋人。

    苏冼的妻子正待开口,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

    苏冼和妻子一起下楼,门口是一名服装整齐的白人。

    苏冼和妻子的心顿时提起来。

    开了门,白人的汉语还不太熟练,说的磕磕巴巴让人好笑,不过话可不好笑:“苏先生,这是您一家人今天晚上的晚餐——”

    原来是送饭的——

    等等,送饭,这是伺候人的活,难不成在尼亚萨兰,华人能使唤白人?

    苏冼实在是难以置信,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不信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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