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到底去哪了呢?

    曈曈奶奶生前曾经说过:“当你不知该怎么好时,那就好好把看到的事做好。这样自己就会少犯很多傻,那怕你真傻,别人看到你做事也不会讨厌你。”为了麻痹自己的悲伤,曈曈放下婴儿,撸起袖子开始做事。

    她砍了车架,捡了些木材,架在程青身上,抱着孩子磕头,晃着火折,也顾不得头不头七,简单粗暴的将程青就地火化。

    倒不是她薄情寡义,只是一则是尸体携带不变,必须为之;二则深山老林怕夜长梦多,恐引狼招虎;三则血糊啦啦,不敢亲移。

    曈曈收起毒谷的铭牌,装好骨灰,盛入陶瓷,包好破衣烂布绑在马上。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看了看环中的孩子,自言自语道:“我带你回家!”说罢牵着驽马,离开了伤心地。她要安排程青后事,要带让孩子回家,更需要将纸条和杨凡失踪的事告知万竹门其他人。

    很多时候,我们在父辈和长辈面前人往往会不自觉的展现出幼稚,可一旦在子女和晚辈跟前就会突然成熟了起来。

    其实人还是原来的人,没有本质变化,不同的是,前者是有人可以依赖,后者是需要被依靠。

    ……

    却说蒙城救走乌木之后的故事:

    那日斗到最后,乌木山穷水尽,已成板上鱼肉,可在关键时刻还是素惢灵性,察觉出主人危险,撒开马蹄来救,却不是跑向乌木,而是奔向了一时被忽视蒙城。

    蒙城见神驹跑来,真是溺水遇到浮木,意外之喜。虽伤痕累累,却只是一个侧跳,便翻身上鞍,潇洒利索,无愧马背民族的美称。

    素惢背着蒙城,撞飞两人,一马一兽配合默契,救走了乌木。

    虽说老马识途,可没去过的地,神也不知。素惢穿过门城门,向南奔驰,尾后扬起红尘一片,甩掉众人殷殷切切的目光。

    “白驹过隙”很快就到百里开外,蒙城一扯缰绳,素惢在三叉道上慢慢停下。

    蒙城警觉,扫视后方,见无人追来,这才下马给素惢脚底绑上布条,处理掉了路上马蹄印,背着昏迷的乌木走上小路。虽说蒙城并不睿智,可做什么职业就有些什么职业的经验傍身。

    不知过了多久,乌木悠悠转醒。一张憨后的脸立刻贴了上来,“可汗!您醒了?”

    乌木问道:“蒙城!我们在什么地界?”

    蒙城摇摇头,“不知道!”

    乌木又问:“后面有没有追兵?”

    蒙城摇摇头,“不知道!”

    乌木虚弱道:“那你都知道什么?”

    蒙城笑道:“米缸的米足够我们吃七天。”

    乌木剧烈咳嗽了起来,“你想气死我吗?”

    蒙城摇手道:“属下哪敢?属下一直是听您命令行事的。”

    乌木有气无力道:“我命令你什么了?”

    蒙城认真道:“您不是命令我,想事情前先吃饱吗?”

    乌木……

    蒙城端起一碗清水,凑到乌木嘴边,自说自话道:“可汗!喝点吧!谢天谢地您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出事那草原不知道又要流多少血。”说着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接着道:“长生天庇护牧辰国,这才派下素惢搭救我们,我觉得它肯定是天上的神兽,聪明忠诚,先知先觉,救我们想时机把握的刚刚好,速度又快,完全不用我指挥就知道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安全。您说神奇不神奇?”

    乌木心道:“你指挥了,可能就不安全了。”按了按自己的胸膛,看了看环境,虚弱不堪道:“这房子……”

    蒙城道:“这应该是猎户的歇脚棚。”

    乌木问道:“这里有山?”

    蒙城点点头,“很多山。”

    乌木:“素惢带着我们向哪里方向跑的?”

    蒙城:“向南。”

    乌木:“奔跑了大概多久?”

    蒙城:“应该一个时辰有余。”

    乌木有气无力道:“那我们应该到青州腹地了,这样也挺好,哪里开始就哪里结束。”

    蒙城对于听不懂的话,向来秉持着“能不回答就不回答”的态度。

    乌木:“我昏迷多久了?”

    蒙城:“一天左右。”

    乌木只是“恩”了一声,渐渐开始两眼眯缝犯起了困,不知记起了什么,又突然睁开眼,问道:“伞呢?”蒙城立马把乌木视如珍宝的雨伞放到他面前。

    乌木抚摸着雨伞,闭目轻声道:“蒙城听令。”

    蒙城单膝跪地,“末将在!”

    乌木悲切道:“如果我死了,就把我葬在青州一个竹岛上的柳树下。”

    蒙城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蒙城认真道:“可汗洪福齐天,福寿无疆,怎么可能轻易驾崩?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等了片刻,见乌木并不说话,蒙城又道:“您好歹是一代帝王,那怕驾崩,也得选风水宝地,择黄道吉日,让文武百官送您。怎么能这么草率,这样多少有点……有点……有点不成规矩啊。您说是吧?”

    蒙城絮絮叨叨送上奏言,费劲巴拉用上毕生所学,见乌木不为所动,只好说道:“末将领命就是,可您说的地方也太……飘渺了吧,末将那里知道是哪里?末将愚钝,可汗还是直接告诉我地名吧?”

    …

    “那好吧,既然可汗想考研末将,那末将自好自己寻找了。”

    “可汗!我跪了很久了,你应该说请起了。”

    “可汗!可汗?”

    蒙城起身去探鼻息,原来乌木早已熟睡多久,蒙城心道:“唉…白瞎了我刚刚说这么多文明话。”

    青州多山,没地的汉子只能靠山吃山,为了多些收获,便在熟悉的路线上搭棚建房,一则抵御危险,二则补充体力,三则互惠互利。

    我去你的地界打猎,遇到刮风下雨进你棚里雨避,少不得吃你的米睡了你的棚,那下次便会带上东西补进去。你来我地盘打猎,迷路或者晚归,自然危险重重,还不吃我的存米睡我的木板,下次你自己补上就好。

    这便是底层百姓的生存法则。

    蒙城欺君了,因为存粮根本不够乌木和蒙城吃七日。

    蒙城打开挂着梁上的米袋,不悦道:“真是小家子气,三斤糙米够什么吃的?”好在旁边有几块盐矿,让蒙城舒心不少。

    出去片刻功夫,蒙城就提着几样野货,清理一番,点火入锅。

    蒙城眼巴巴的看着鸡肉粥,咽了咽口水,认真的看着床上的乌木。

    兴许是肉香勾回了梦中的乌木,他睫毛微颤,悠悠转醒。

    蒙城立刻端上温热的肉粥,“可汗!吃点吧!”

    乌木虽过惯了锦衣玉食,却也没娇生惯养的挑剔命,由着蒙城喂食,吃的倒也认真,吃了一碗,便摇头道:“我够了!你也吃吧!”

    蒙城回头灶边,放下碗筷,笑道:“末将现在不饿。”

    乌木只是笑笑,“你过来和我说说话吧。”

    蒙城走到床前,刚要下跪,乌木道:“有什么好跪的?都这时候了,哪里需要繁文缛节?我们现在是患难之交,只论手足之前,袍泽之义,那些君臣礼仪,去他妈的。”

    听到“去他妈的”,蒙城甚感情切,憨憨一笑,不知如何回应。

    乌木拍拍床板,“走吧!”

    蒙城摇摇头:“末将不敢!”

    乌木叹息道:“说什么末不末将,说什么敢不敢的?我既说手足,为何还和我讲君臣礼仪?难道我不配和你做朋友吗?我这一生,不缺手下,但出来没有朋友。临死前,我想交一次朋友,没可以做我朋友吗?”

    蒙城五味杂陈,既高兴可以和可汗交朋友,又伤心于听到“临死”二字。

    蒙城道:“您……是我最敬仰的人,如果能和你做朋友,那将是我一生的荣耀,也会是我家族世世代代的荣耀。只是这‘临死’二字,万万不可说。”

    乌木凄凉一笑,说道:“我的身体我知道,内伤五脏,外伤筋骨……”说到这只能苦笑摇头。

    蒙城心直口快道:“大哥!会没事的,相信我,我就常常受伤,内伤外伤都受过,可我不照样好好的?”

    咋一听到“大哥”二字,乌木微微一愣,继而欣慰的笑了起来,“这声大哥叫的好,我喜欢。”

    蒙城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腆着脸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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