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地鼠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吉老板,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吉椁德道:“当时我正在喝着茶,突然有一男一女走进来,男子四十多,豪迈潇洒,女子二十左右,明艳异常,一进茶馆,便将馆里茶客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这两人父女不像父女,兄妹不像兄妹,要说是恋人,年龄相差也太大了些,他们坐在我桌旁,两人自顾自喝茶,也不说话。过得一柱香时光,茶馆进来七名嵩山弟子,他们一见那少女,立时唿哨声不断,眼光总往两人身上瞄,大声说笑。我听了一会,全是关于那少女的。”
司徒厉眉头紧蹙,道:“嵩山派与少林派毗邻,门派矩条律例与弟子素质相差却是何其远。”吉椁德道:“都是年轻人,又自大自傲惯,行为未免放纵骄矜,他们越说越过分,也越来越大声,那一对男女倒是没显出怒容,我却是听得暗暗为田掌门羞愧,收而不教,管而不严,误人子弟。”
钻地鼠道:“后来便怎么样?”
吉椁德道:“没多久一名嵩山弟子大胆过去搭讪,那少女没有理会,连问不答,嵩山弟子恼羞成怒,回去放肆鼓动,后来又过来两名弟子,更加出格,竟然挨近动手动脚,那少女显然不会武功,只好尖叫着往汉子身边靠,汉子始终没作声,我心中已然看得怒不可遏,正想出手阻止……”
廖小三忽道:“哈哈,吉老板,想不到你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居然也这么有正义感,了不起哪。”吉椁德道:“老子明码实价,你情我愿,从无强迫交易,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钻地鼠怒道:“廖小三你别在旁打岔,啰哩啰嗦的。”廖小三道:“老鼠兄,你别急嘛,长夜漫漫,时间长着呢。”吉椁德道:“我正要出言喝止,那汉子终于发话:‘嵩山弟子向属名门正派,怎地行为却这般无礼出格,传出去脸子何存?’一名嵩山弟子斥道:‘你奶奶的什么狗东西竟然敢多管闲事,给老子滚。’那汉子道:‘田掌门不教,那便由我来代他管束。’一眨眼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不知怎地便摔倒在地,另外一嵩山弟子见状,知道是汉子搞的鬼,冲过去动手,仍是一模一样的转瞬摔倒,这一下子不得了,整座茶馆即时闹腾开,后来围上的五名嵩山弟子都莫名其妙的倒下。”
钻地鼠惊道:“那汉子武功好强,连吉老板你都未能看清!”吉椁德叹一口气道:“不错,汉子坐着,手足未见他抬起,嵩山弟子便纷纷摔倒,实是耸人听闻之极。”
余飞霜心中暗想:“这谢霆用沾衣功摔倒靠近的人,不但武功高强,涵养还挺好,要是换作别人,几个嵩山弟子怕不是只摔跤那么简单,与‘血手鬼差’的外号名非副其非实。”
只听吉椁德又道:“是啊,我当时心中震惊,寻思他是谁,这时七名嵩山弟子先后爬起来,向汉子漫骂叫嚣,说什么如有本事就在这儿等着云云,汉子不欲多生事非,结了帐与那少女离开,嵩山派弟子没人敢阻挡,也正是恰巧,他俩刚出门就遇见田掌门的两名师弟杨元庆、徐静波进馆,嵩山弟子见来了救星,立即向师叔诉苦说遭到恶人欺压打骂,杨元庆与徐静波偏信师侄不问真相,汉子也懒得多说,和他们动起手来,这回汉子倒是动了手脚,杨元庆与徐静波先后落败,后来两人齐上,仍然不敌败下阵,可当汉子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女伴不知所踪,那时我只顾着看双方打斗,竟然也没留意少女是什么时候离开。”
“汉子寻遍茶馆未得,后来才于茶馆后壁上看到一行淋漓潦草大字:“四日后,阳成金兰殿相还。”是用茶水书写,显然刚离开没多久,汉子立拔步即追将下去。热闹散去,我心中暗想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将少女掳走,忽然听得那杨元庆道:‘这人武功好厉害,竟然未动腰间弯刀,便把我兄弟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江湖中真是藏龙卧虎,好在他没有下狠手,不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徐静波脸色惨白,没有说话,杨元庆见师弟神色异常,便问怎么了,伤到那里了么,徐静波颤声道:‘此人是谢霆!’杨元庆问:‘谢霆?没听说过。’徐静波道:‘光复教“血手鬼差”谢霆!’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汉子是光复教的谢霆。喝完茶后我回蒂杏楼,不想今早便收到嵩山派发出的英雄贴。”
司徒厉道:“吉二哥,这么说来,掳走少女的是嵩山派的人罢。”吉椁德道:“不错,即使不是嵩山派的,也是嵩山田掌门的好友。”钻地鼠道:“如此看来,田掌门邀请咱们上阳成金兰殿相聚,真是为了对付‘血手鬼差’谢霆!”廖小三道:“不错,谢霆作恶多端,田掌门希望约齐人手,藉此机会一举铲除他,为武林除一大害。”司徒厉道:“不过多年以前,我曾听人说谢霆是咱们中原武林人士安插在光复教内部的眼线,并且那一场覆灭光复教的大洪水,正是他穿针引线安排的,没有他,恐怕咱们现在还在活在光复教白色恐怖之中。”
“有这么一回事,你听谁说的?”吉椁德、廖小三、钻地鼠三人齐声问道。余飞霜听到此时更不愿走,想当年,深藏昆仑莽莽群山之中的蓝月天宫,亦受过光复教的威胁,上一任副宫主唐恩就是被光复教左使梅鱼龙所伤,落下终身残疾,郁郁而终。
“这一人你们都认识,她便是‘云中月’蒙月蒙女侠。”
蒙月蒙女侠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女侠,当年为阻止光复教吞食中原,挺身而出,倡导并组织江湖上各门各派结成同盟,凝成一心共同对抗强大的光复教,江湖中人人都对她尊敬无比,一呼百应,俨然有武林盟主之势,她说的话,自是有极高的可信度。
廖小三半信半疑,问:“蒙月侠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怎地我们没听说过?”司徒厉道:“十五六年前,蒙月侠西出玉门关时,曾到我阁中作客,席间喝得多了,亲口对我说的,此事绝无虚假。”
“怎地你从来未跟咱们说起过这事?”
“蒙女侠千叮万嘱,让我不可对外提起。”
廖小三有些不解,问:“既然谢霆是武林中人按插进光复教的眼线,如今光复教已覆灭,蒙女侠也该站出来把情况说明才是,免得他蒙受不白之冤。”
司徒厉道:“这是为了谢霆安全起见,否则不但中原武林正派之人要杀他,连光复教的残余势力也要赶尽杀绝,那他的处境便太危殆。”廖小三脸上露出疑色,又问道:“谢霆既然是线人,蒙女侠既然说清内情,白道之中谁还会找他算账?”司徒厉叹了一口气道:“谢霆虽然是线人,但他在光复教期间,犯下的杀孽当真不少,不然‘血手鬼差’的外号怎得来?那些与他有杀师、杀父、杀妻、杀夫、杀兄、杀子之仇的人又怎肯放过他?”
廖小三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谢霆如此凶残好杀,恶名远扬,会不会是为获得光复教教主的信赖,继而委以重任,挤身上层?”司徒厉怔一怔道:“这个便不得而知,不过老三你的推测倒是挺有见解,谢霆年纪轻轻,二十五六岁便担任光复教总堂堂主的职位,实是前所未有之事,没有出色表现,怎会有如此快的提拔,有道理,大大的有道理。”
廖小三想了一会又道:“光复教未毁灭之前,势力犹如天上乌云一般庞大,飘到东,东边黑一片,飘到西,西方黑一块,中原武林无可对抗,所有被光复教看上的门派,若不肯归顺,就只有灭门灭族一条路可走,基于上述非死不可原因,身负使命的谢霆便身先士卒大开杀戒,因此而获得鬼差恶名,如果我推测得正确,那些寻仇之人找他算账便是找错对象,没有分清责任主体,要报仇,该找当时的教主胡定中才是,或是找当时光复教左使梅鱼龙。”屋内三人听了,都没有接话,显然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余飞霜站在楼下,听吉椁德、司徒厉等估量谢霆之事,寻思:“司徒厉阁主在武林中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决非信口雌黄之辈,他既然这说,蒙月讲话自是确有此事。嵩山派纠集江湖上好手来对付他,‘血手鬼差’不知此次金兰殿之行乃是鸿门宴,贸然应约只怕得付出重大代价。想当年,梅鱼龙也曾打过我蓝月天宫的主意,嘿嘿,若非光复教突然毁于一旦,我天宫危矣。”
却听得吉椁德道:“田掌门大撒英雄帖,邀集人手,毫无意外为了准备明天阳成之约。这位田掌门与光复教有深仇,只怕明天要有一场大干戈,又听说他跟少林派的志憎、志恨两位大师交情着实不浅。”
廖小三说道:“不错,眼下武林,除了谢霆现身江湖,也没别的什么大事。老鼠兄、司徒阁主,吉二哥,来来来,咱们干上几斤白酒,今夜来个促膝长谈。”
余飞霜悄悄回房,苏兴醒后已无睡意,见得他回来,立即问道:“余宫主,怎么样,是不是来打咱们主意的贼子?”余飞霜摇头道:“不是,不关咱们的事。苏使,你还记得光复教吗?”苏兴道:“记得,怎么,此事与光复教有关?难道光复教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余飞霜又摇头,低声把刚才听到的话叙述出来。
周苍与他们同处一房,将余飞霜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惊又喜,暗想:“谢大哥原来就在左近,和他一起的少女定是岳海青,敌人将她劫持,以引谢大哥上钩,好不阴险,谢大哥不知情由凶险,这可糟糕得很,只可惜我被这帮臭家伙禁锢,不然无论如何要和谢大哥并肩作战,大战宵小。”他左思右想,越来越担心谢霆的安全,忍不住开口道:“余宫主,苏圣使,明日不如上嵩山看看热闹?”
两人都是一怔,苏兴道:“周公子你怎么也醒了,热闹有什么好看,快睡罢,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周苍道:“谢霆是个粗犷豪迈的汉子,小弟有心结识,想去看一看他,望两位成全小弟一番心愿。”余飞霜道:“此去西域昆仑凤凰峰遥远,日夜不停赶路也得花上一个月时光,怎还有时间去看热闹?”傻苍好说歹说,最后把自己和谢霆的关系和盘托将出来,说要前去相救,二人不听犹至可,一听更加害怕横生枝节,当即撒手摆头,干脆把他哑穴点了,熄灯上床睡觉。
周苍担心谢霆安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此番前去昆仑山,凶吉未知,更是心烦,加之全身被绑,要穴受制,烦情躁意无法宣泄,叫又叫不出声,难受之极,体内如有一只气囊不断膨胀,随时要爆炸开来。
次日天未光,蓝月天宫一行人驾车离开。那苏兴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征得余飞霜同意后,留下来上嵩山瞧热闹,他不知嵩山如何走,便想和吉椁德等人一块儿上山,岂知左等右等不见四人起床,等得不耐烦,便去敲门。
吉椁德和廖小三、司徒厉、钻地鼠四人喝酒喝了半夜,大醉而眠,直到日头晒屁股还没起身,忽听得有人敲门,懒洋洋的都不去理睬,那敲门声却是不断,钻地鼠奈受不住,从炕上跳了下来,铿锵一声抽出刀叫道:“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吵着大爷睡觉,识相的快给我滚开来。”本以为外头之人是店小二,听得钢刀出鞘和喝骂之声会快快离开,岂知敲门声音还是不断,钻地鼠心头恼怒,提刀开门,刚要喝骂,门口的人喷出一口黑烟,迎面扑来,瞬时间头晕脑胀,再也骂不出声。
苏兴走进房来哈哈笑道:“众位,日上三竿,怎地还不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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