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冲眼见周苍怒发冲冠,不敢吱声,过片刻才道:“也罢,也罢,苍哥别生气,我要害谁也不害小盈,你就请放心。”
周苍狠狠瞪了他一眼,“玉楼月那什么情况?”
一提起玉楼月,王诗冲即刻愤懑意难平,叫道:“苍哥,你一定要给我出这口恶气,不然我转辗难眠英年早逝。”
原来王诗冲来到玉楼月点头牌袁立相陪,小鸨拿来一张纸要他填写五项原则提问,分别是年龄、财富、姓名、长处及婚否,王诗冲大笔一挥填上,小鸨拿了纸上楼,不一会下来对他说袁立姑娘不想见他。
王诗冲十分诧异,不知自己那里不够格,难道财富写少了?小鸨摊开手掌,王诗冲见状丢一小块碎银给他,小鸨在他耳边低声道:“王公子,袁立姑娘嫌你没名气。”
王诗冲又好气又好笑,袁立小婊子连本公子的名字也没听说过,居然将他拒绝,太孤陋寡闻。
愈难得到的东西愈想得到,王诗冲也不例外,他让小鸨再拿一张纸重填,于姓名处加上注释:京城四少之一,斗蟀高手,赏花圣手,前宰相王钦若之子,再在长处一栏上写: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小鸨把纸拿走,过了良久才下来,“王公子,袁姑娘请你上去。”
王诗冲大喜,快步上得三楼欲进袁立姑娘“深闺”,却被门口一人拦着:“袁姑娘还未有空,请在门外等候。”
听得里面还有嫖客须排队,王诗冲如食了几只苍蝇泛起阵阵恶心,她奶奶的洗锅水还在,这让人如何下得了手?
正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为一睹牌坊姑娘尊容,王诗冲强忍下来,老老实实在门外等候。
谁知这一等竟过一个多时辰也未见嫖客出来,王诗冲等无可等,忍无可忍,将守门的家伙打趴往屋里闯,未成想内里静悄悄,连搜几间房亦未见人影,王诗冲自感被愚弄,大怒将屋内物品乱扔乱掷,甚至将灯油泼洒点着欲一把火把玉楼月烧了。
周苍听到这里,冷眼瞧着王诗冲,“你脾气还不小嘛,见不到袁立姑娘就要烧了人家玉楼月,后来怎样?”
王诗冲道:“后来?后来有人把我从窗口扔了出去。”
“那人是谁?”
“没看到,不过我好像闻到一股脂粉香味,应是个女子。”
“不会就是袁立姑娘吧。”
华灯高悬,玉楼月内莺哥笑语,热闹非凡。
细细洗漱一番的王诗冲与周苍选一张大桌坐下,连推几拨姑娘,后老鸨笑脸过来问有无相熟姑娘,王诗冲再点袁立,老鸨立即端来纸墨,周苍当仁不让拿起笔只在姓名处写下“周苍”二字,随后递了过去。
老鸨满脸诧异,袁立定下规矩以来,慕名面来登徒浪子文人墨客多如牛毛,可从无人这般狂妄只填写姓名一栏。王诗冲将手一挥,“还磨蹭什么,快拿去给袁立姑娘。”
待老鸨离开,王诗冲低声道:“个性!苍哥,要是小婊子不愿见咱们怎么办?”
周苍道:“不见就走,又不是非见不可。”
王诗冲不满道:“走?那我被扔下臭水沟就这样算了?”
周苍道:“你烧人楼房,人家只将你扔在臭水沟里不伤你一根毫毛,你竟然不知好歹还想报仇,换成你烧我家房屋,我直接将你脖子扭断。”
“可是……”
“周公子,袁立姑娘请你们上楼相见。”老鸨边跑下楼梯边嚷,瞪大双眼打量周苍,不知此人有何能耐,居然单凭姓名就打动袁立姑娘。
周苍与王诗冲相视一笑,登上三楼步入厅堂。
厅内摆有一桌酒席,桌旁一女子闻声转过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两位公子万福。”边说边盈盈施礼,声音清脆动听。
只见这袁立生得果然俊俏,眉似初春柳叶,常含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风情月意,纤腰婀娜,牙似白玉,两人都不禁为其美貌吸引,竟然忘了还礼。
袁立请二人落座,对周苍道:“周公子,得你钦点,玉楼月蓬壁生辉。”周苍问:“袁姑娘认得我?”
“周公子四年前智剿盘龙山庄,为封丘除去大害,百姓交口称赞,小女子虽不是封丘人,却也知公子事迹,心下钦慕,未想今日竟能相见,小女子深感荣幸。”
周苍刚想开口谦逊几句,王诗冲抢着说道:“袁姑娘,那你怎没听过我王诗冲之名?当年进攻盘龙山庄,本公子在军中担任军师一职,所有诱敌佯攻计策,都出于本公子之手。”说着伸脚踢了踢周苍。
周苍点点头道:“不错,当年朝廷大军攻山,我为督军,王公子为军师,戮力共建大功,只未想荣誉却我一人独享,世人竟不知他功劳,不免愧对王公子。”
“周公子此话可当真?”袁立问。
“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周苍道。
袁立即刻给王诗冲倒了一杯酒,“未想王公子竟也有恩于封丘百姓,先前多有怠慢得罪,小女子自罚一杯,还望王公子勿放于心上。”
王诗冲道:“不怪,不怪,本公子早已习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正是我辈侠士之风。”
三人言谈轻笑,袁立几杯清酒下肚,绯红染了双颊,说道:“周公子王公子请稍等,待我抱来琵琶唱几首小曲为二位助兴。”说完起身入闺。
“袁姑娘果然生得如花似玉,有本钱狂傲,苍哥,你说是不是?”王诗冲眼光看向深闺门道。
“漂亮是漂亮,只是我觉得她的嘴似乎有些大。”周苍小声道。
“啾,你的审美观太陈旧落后,还以樱桃小嘴为美,我却以为女子大嘴厚唇更具个性美感,别有一番风味。”王诗冲对他的品味嗤之以鼻。
对于一个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十多年的人,要说他没什么特殊嗜好那是骗鬼,连尸体都能动欲念,喜欢大嘴厚唇女子又算什么呢,周苍已懒得反驳他。
“可惜,可惜!”王诗冲忽然叹气。
“可惜什么?”
“如此一个好姑娘竟委身青楼,未免有些暴殓天物之感。”
周苍诧然,“王公子,你莫不是想劝她从良?”
王诗冲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他。
袁立抱着琵琶婷婷出来,玉指来回拨弄几下琴弦,首先开口唱了首《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首《卜算子》王诗冲听青楼女子吟唱听得多了,但在袁立口中却听出不一样的味道,手脚打着节拍,轻声附和。
随后袁立又唱了几首时下留行的小调,王诗冲连连喝彩,连周苍也忍不住赞叹。
蓦然,一片春暖花开氛围中,铿锵声响起,满屋寒光迫灯烛。
周苍心中一惊,下意识反手抽刀,王诗冲更吓得手中酒杯落地。
可定睛一瞧,竟是袁立从琵琶中抽出一把长剑,剑发青光。
还未他们回过神,袁立长剑挥刺,边舞边唱: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但见其剑法清奇,剑路缜密,竟是一套高明剑法。当唱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时满室皆是剑光,耀人眼目。
周苍与王诗冲不由目瞪口呆,谁也无法想像眼前千娇百媚的青楼女子,竟然是位武林“侠女”!
唱罢大气磅礴的《献钱尚父》,一套夺人心魄的剑法亦堪堪使完,袁立收剑而立,“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在两位公子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多多指教。”
周苍收回惊讶之意,拱手道:“不想袁姑娘还是江湖儿女,失敬失敬。”
王诗冲回过神来,问道:“袁姑娘,先前可是你将我扔出窗外?”
袁立掩嘴轻笑,“先前不知王公子乃封丘百姓大恩人,出手稍重,小女子再向王公子陪罪。”说完盈盈下拜。
王诗冲大度道:“此事岂能怪袁姑娘,都是在下胡来,若不是姑娘及时出手制止,现恐怕我已犯下滔天大罪。”
两人对袁立刮目相看,言语上也客气许多,氛围反显局促,袁立主动敬二人一杯,问道:“二位公子,既上青楼寻欢作乐,缘何拘紧?”
周苍道:“袁姑娘武林女侠,岂再可轻言薄笑。”
“非也,小女子真正身份乃青楼女子,虽略懂剑术,可与女侠二字却完全挨不上边,不自量力献丑,实与两位公子投缘,尽兴为之,别无他意。”
话虽如此,周苍却感觉怪怪,本来他到烟花之地只为一见特立独行、个性迵异的袁立,并未想着狎玩留宿,如今目的已达,酒足饭饱便寻思着离开。
袁立见状便道:“二位公子都是人中豪杰,小女子心中爱煞,又夜色已深,路黑难行,不如双双留下,由小女子侍奉你们就寝。”
周苍闻言大愕,不禁向香闺内瞧了一眼,一女侍二夫,这场面怎一个香艳了得,他不敢多想,婉拒道:“袁姑娘好意心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袁姑娘,周公子已有妻妾,惧妻如虎,畏妾如狼,而本公子孓然一身,人生路漫漫,红颜知己难觅,正欲与你促膝夜谈。”王诗冲巴不得周苍走,边说边推他出门。
“苍哥,请你自便,以后几天不必来寻我。”
刚出玉楼月大门,王诗冲声音从三楼窗户传来,周苍瞪了他一眼,摇摇头离开。
第二日,胡枫请了假,领着兄妹二人游山玩水,吃尽山珍野味。
胡枫请假,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可没闲着,几日后传回来一条消息:季子越与肖老爷遗孀邓氏同乡,曾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但因季子越家穷,邓父没有同意两人婚事,反将女儿许配给当地肖姓富商儿子为妻,季子越一气之下外出谋生,最近几年才衣锦还乡。
综合前后两条消息,可大胆推测邓氏与季子越之间存在奸情!
派去调查木无羡家庭底细的捕快也传回来消息,称其家人并无伤感,连他母亲也不再到处哭诉喊冤,最近木家人出手阔绰,还有九鼎楼的人出没家中。
种种迹像表明,季子越杀人后买通木无羡顶罪的可能性很大,邓氏为保护情人宁死不肯说出真相。
周苍与胡枫商量去把季子越拿来逼问实情,胡枫摆摆手道:“师弟,官府办案不比江湖恩怨,一言不合便刀剑相见,需有真凭实据才可捉人审问。并且,封丘衙门才几丁人,季子越武功既高爪牙又多,硬碰硬的话势难占得便宜。”
周苍道:“这个问题不大,咱们可找驻本地的禁军帮忙,拨两个营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胡枫道:“师弟你可能不知,何将军两年前已调至西夏前线,若他还在,我早把九鼎楼拿下,那用等至现在。”
“现任厢指挥使是谁?”周苍有些意外。
“继任指挥使卫春贤将军,我与他没打过交道,据我所知,他与季子越私交甚好,暗地里有不少来往。”
“哦,这倒不妙,实不宜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胡枫点了点头道:“对的。师弟,我安插在季子越身边的线人传来消息……”
周苍又惊又喜,一拳打在胡枫肩膀上,“胡师兄原来还留有这么一手,真有你的,做人可不能这样奸滑。”
“去去去,还不是四年前跟你学的,对了,你可见过你的‘线人’韦省兄弟吗?”
提起韦省,周苍神色有些低落,道:“我见过他几回,这小子加入一个唤什么李陈散的邪恶组织,专找武林中李陈夫妇下手,害人无数,作的恶比起盘龙山庄的师徒有过之而无及。”
胡枫听罢甚是惋惜,“韦省兄弟眼中无正邪之分,一味愚忠于师父,又不能从‘害死’师父的自责中走出来,是很容易步入邪途的,只恨我当时太忙,没有在他养伤时好好开导他。”
“这小子纯是个白眼狼连我也想杀,无情无义开导管个鸟用,唉,别提这王八蛋了。师兄,快说线人传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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