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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门外隐隐马蹄声响,踏水溅泥,大雨中十数匹马急奔而来。

    龙马铁拳宗的人听得马蹄声,都醒了过来,互望一眼,脸上有惊惶神色。

    二十多匹马奔到庄前,曳然而止。但听得数声呼哨,七八匹马绕到了庄后。

    郑耀宗一听唿哨声,脸上变色,低声道:“他们来了。”罗东风心中豪情顿起,声音发颤,说道:“他们最终还是来了。”郑耀宗点点头,大声喝道:“大伙儿抄起家伙,围成一圈!”这句话一喝,门人弟子手执刀剑,迅速而有序围站一起,其过程不发一丝声响。郑秀媚把岳海青送回谢霆身旁,拔出长剑,道:“爹,他们终于来了?”郑耀宗皱眉道:“呆会儿你们别说话,更别自作主张,看我脸色行动。”众弟子低声应道:“是!”郑耀宗心中稍安,抬眼望着厅口。

    过不多久,只听得厅外踏踏踏接连声响,十二名汉子一色赤衣打扮,手执兵刃,一字排开地站在墙头。郑秀媚扬起右臂,就想一枝袖箭射出。郑耀宗连忙制止,低声喝道:“别胡来!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十二名赤衣大汉望着厅上众人,一言不发。

    砰啪一声,厅门推开,进来一个中等身材汉子,身穿宝紫金色缎袍,脚蹬长筒鹿皮靴,步履沉稳,双眼精光四射,甚是有威势,令人不敢多看。这人抬头望了望漆黑夜幕,但见大雨倾盆而下,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双腿一点,倏地穿过了天井,站在厅口。这一下飞跃身形快极,大雨虽密,却只在他身上打湿了数点。罗东风与郑秀媚对这人本来不以为意,突然见他露了这手轻功,这才生忌惮之心,向郑耀宗望了一眼。

    邓家主人都不在家,管家听到马蹄声响,当即赶来到厅前。只见那些汉子个个凶神恶煞,领头人精悍强健,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脸傲气。管家见闻广博,知道这等江湖汉子绝对惹不起,既然不是来找邓家麻烦,那便与己无关,当即放下心,带着众仆离去。

    郑耀宗右手握着烟杆,拱手说道:“阳师弟,多年未见,不想在这儿碰上,幸会幸会,师弟身手可越来越好了。”那阳师弟叫阳彬,是郑耀宗的同门师兄弟,他点了点头道:“郑师兄,一别二十余年,想不到一眼便认出了师弟,了不得了不得,别来无恙吧?”

    “托师弟的福,老头子身体尚可,老头子最重兄弟感情,当年在一块儿练功的同门师兄弟,我那一个不是深深印在脑海里?”

    “多谢郑师兄记挂,师弟记性可是差多了,若不是为了师门信物,徒然见面,我可是不敢相认。”

    “师弟一门心思全放在精研武功当中,不记得师兄模样,原也是正常。”

    这时雨幕中又窜入一人,翁声翁气道:“郑掌门,咱们闲话少说,想来你也知道我们这回来寻你的目的,这便将信物物归原主吧。”这人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也只能睁开一条小缝,虽是半只眼,眼光却相当毒辣精准,乃武林中的暗器名家,是江湖上人称“百步癲”的何百癲。

    郑耀宗陡见何百癲模样,心中打了个突:“据传此人出没于陇北一带,甚少在长江以南活动,想不到师弟既然把他请了来作帮手,这倒是棘手得紧。”脸上作出诧异之色,问道:“请恕老汉眼拙,这位朋友是?你说什么来着,老头子听不太清楚。”

    何百癲嘿嘿冷笑道:“郑掌门,你可别揣着明白将糊涂,识相的乖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气。”罗东风听他对师父不敬,怒往上冲喝道:“独眼鼠,你是从那儿钻出来的,我们龙马宗商量事儿,几时轮到你来插嘴?”

    何百癲额窄脸长下巴尖,骤一乍看,他这一副上尖下窄的脸容,可真与老鼠形像有几分相似。郑耀宗喝道:“住口!没大没小,不得无礼。”

    何百癲平生最恨别人叫他老鼠狐狸狼狗一类称呼,听得罗东风一个愣头小子当众叫自己“独眼鼠”,这可真踩中了他的痛脚,当即脸色一沉,眼皮上翻,露出一道寒光,右手轻扬,一粒铁莲子陡地向罗东风左眼射出。

    罗东风没想到一句气言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也根本没想到“百步癲”说动手便动手,并且动作十分隐蔽,瞬息间铁莲子已然来到面前,任何躲闪已然是徒劳!

    突听得卟的一声轻向,一物挡在铁莲子去路之上,但铁莲子去势极强,与阻挡之物相撞后翻滚落在罗东风脚下,罗东风死里逃生,一颗心怦怦而跳,仔细瞧那拦截之物,竟是一块面饼,原来是师父在间不容发当中把手中面饼掷出,打落铁莲子。铁莲子去势十分劲急,可却是穿不透薄而松软的面饼,整个儿陷在饼中,众人都不禁佩服郑耀宗高明无比卸力手法。

    郑耀宗身形一晃,跃在徒儿身前,抱拳道:“原来是陕甘大侠‘百步癲’何百癲何大侠,失敬失敬,今日在此相会,当真是荣幸之极,何大侠,劣徒不知天高地厚,胡乱说话,请何大侠小惩大诫,老夫感激不尽。”

    何百癲本来丝毫不将郑耀宗瞧在眼里,说动手便动手,待见得他面饼后发先至,截下自己铁莲子雷霆一击,心中震惊异常,又称呼自己陕甘大侠,极给脸子,傲慢恼怒之意当即消失,拱手道:“郑掌门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阳彬赞道:“好俊的身手,姜是越老越辣,师兄是越老武艺越精湛高超,哈哈!”阳彬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落在郑耀宗眼里,心中暗忖:“这场拼斗势难避免,瞧他这副神情,显然是志在必得,并且还有好手何百癲助阵,动起手来我须得速战速决,时间拖得愈长对我愈不利。”当下笑道:“师弟过奖了,师弟年轻时本事已然超过我,现下肯定是抛离我许多,不然怎么会打起师门重物的主意呢?”

    “师兄,咱们一门为徒,同门之谊胜于手足,这份深厚感情来之不易,须得好好珍惜,千万别为了一些小事而闹翻脸,师兄既然已另立门户,本门信物于你毫无用处,便请师兄归还师弟吧。”阳彬言语甚是气。

    郑耀宗道:“师弟千里追踪,原来是为了本门圣神拳令,可惜啊可惜,阳师弟你闹了个大乌龙,神拳令并不在我身上。”

    阳彬哦了一声道:“郑师兄你这是不愿意交出圣物了?你也说我是千里追踪,知道此物对本门有重要意义,绝不可能凭一句话便轻松打发得了我,劝你还须三思。”

    “不知师弟从那儿得来的消息,你如不相信我说,不妨便搜索一番,如能找得出来,师兄我双手奉上,绝不皱眉贪恋。”

    阳彬重重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郑师兄,你这是要逼我出手,同门操戈实是大不吉利,你再想想。”

    郑耀宗道:“师弟既然不讲道理,不将师兄瞧在眼里,那便唯有在手上一较高下。”

    “好!那师弟便领教郑师兄高招。”

    “师弟请!”

    阳彬更不打话,冲上去一招“双鹤交颈”,左手向他胸口猛击过去,右拳从左臂下突然钻出,击向他脑袋。郑耀宗含胸侧身闪避,说道:“师弟,得罪了。”左掌一沉,急抓他的手腕,同时右脚抬起微顶。阳彬即刻变招“孤狼望月”,左手向后勾挂,右掌一挥,向上摆举,迳击敌人下颚。郑耀宗头一偏,右拳直击下来。这一拳来路极怪,阳彬急忙摆头让开,砰的一声,肩头已中了一拳,但觉拳力沉重,只震得胸背隐隐作痛。阳彬脚步稳重,肩头上的击打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招“弓膝猛进”,右膝提起,左腿屈膝蹲下,猛地弹出,攻击敌人胸颈头。

    郑耀宗见他挨了自己一拳,竟然神色如常,若无其事,心下震惊不已:“阳师弟外家功夫已然练到了家,我须得挑柔软处来击打。”殊不知阳彬震惊远比他大:“老头子果然有些门道,手法古怪之极,我须得戒骄戒躁,千万别在阴沟里翻船。”

    大厅中人人肃静,只听得火堆中柴炭爆裂,发出轻轻的必卜之声。院子中冰雨如注,竟无分半停息之意。着实是透着诡异气息。谢霆傻苍离开火堆,站在一旁凝视观战。

    两师兄弟折了数十招,难分胜败,忽地阳彬猱身直上,左拳猛出,向郑耀宗击去。郑耀宗待他拳头离胸半尺,一个“江岸夕照落”,身子已向左转成扎马步,两臂同前伸出,一上一下,呼的一声轻响,平举反击,使的仍是江湖中极为寻常的“长拳”,但架式凝稳,出手抬腿之际,甚是老练狠辣,阳彬见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招式,在师兄手中使出来既生出如此威力,不禁赞道:“师兄了不起。”。郑耀宗回道:“阳师弟青出于蓝,更加令人敬佩。”

    二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百六七十招,阳彬年纪虽轻,但拳脚招式上不如师兄扎实,渐渐不敌,大落下风,突然阳彬怪叫一声,招式大变,每一拳每一脚,无论是出招方式,还是攻击方位,或是出招时机,皆是十分怪异难测、不可预知,与先前沉稳堂正的打法相差甚远,连番施为下挽回了劣势,反而稍占长风,郑耀宗顿时是攻少于守。

    谢霆对二人相争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突见到阳彬招式陡变,一拳反打,招式颇为奇特,不由得留神观看。傻苍穴道已然被解开,站在边上也看得出了神,越瞧越迷糊,他发现阳彬所使怪招,自己竟然有似曾相识之感,总感觉在那儿见过,甚至是练过使过,场上的阳彬一招未使完,自己便能隐约猜测到他下一招式如何施发,面对郑耀宗的攻击时,也能感觉他将如何招架抵挡,心中跟着比划起来。还坐在火堆旁的岳海青目光转向二人,见他们目光始终贯注在二人的拼斗之上,自言自语说道:“真想不明白打架有什么好看,竟然都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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