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贽此时正率领十五万人马驻扎于长江上游的湖口一带,数日前听说金陵吃紧,早想率部东下,援救金陵。但是由于受曹玮、杨延平所部宋军的牵制,唯恐被抄了后路,迟迟不敢举兵。

    接到朝廷诏以后,朱令贽只好以召南都留守柴克贞,使之代镇湖口,自己亲率十万大军,旌旗战舰绵延数十里,大舰可容千余人,小舰亦可容一百多人,浩浩荡

    荡沿长江顺流东下。除了大小战船之外,朱令贽还以巨木编成许多筏子,长达百余丈,上载许多硫黄火油,计划以木筏纵火,烧毁宋军重新架设于池州上用来运送粮草的浮桥,进而解除金陵之围。

    金陵城外,宋军帅帐,宋军诸将就朱令贽十万大军来援之事进行议事。

    众将纷纷请战,潘美都未答应,而是想起宋国军中稳稳压在自己头上的曹彬,心中冷笑,面上则是一片肃然,说道:“如今金陵破城在即,若是能够让朱令贽迟来三天时间,我军便可破城。”

    不等众将有何反应,潘美故作迟疑,然后说道:“来人,传本帅命令给曹玮和杨廷平,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给本帅将朱令贽拖上三天时间。”

    赵赞眉头微皱,说道:“曹玮和杨延平麾下不到两万人马,加上江面上一万多水师,也就三万人,还要分兵看着采石矶内的林仁肇,面对朱令贽十多万大军,人数相差太大,秦淮河三万水师如今已无大用,不如让他们去支援曹玮和杨延平。”

    潘美笑道:“赵将军!兵贵神速,朱令贽旦夕可至金陵,此时派水师前去,岂不是雨后送伞?”

    赵赞神色一沉,猜想到潘美一些阴暗想法,心中冷笑,没有再说话。

    驻扎于采石矶峡谷口的曹玮和杨延平部,除了他们麾下人马之外,长江上留下用来堵住林仁肇水路的一万多宋军水师也归曹玮节制。

    曹玮和杨延平听说朱令贽率师勤王,如临大敌,因为对方人数是自己五倍左右,他们担心朱令贽会顺路全力对他们出手,将林仁肇救出,所以二人一面作着迎敌准备,一面派人向潘美请求支援。不料潘美不但不给他们支援,而且还严令他们将朱令贽十万大军拖上三天。

    营帐之中,曹玮看过潘美密令之后,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旁边木桌之上,骂道:“潘美欺人太甚,我军虽然比唐军勇猛,但水战却比唐军要弱上一筹。如今人数与唐军相差如引悬殊,竟然还让我们拖上三天。”

    杨延平拿起曹玮丢在地上的正式密令,脸色同样难看,潘美当初将他们二人留在此处看着林仁肇,失去了南下攻城掠地立下大功的机会,这本就让他们心中窝着火,只是林仁肇麾下人马非同小可,这件事情总要有人做,二人心中虽然极为不满,但为大局着想,也不会说什么。如今潘美竟然给他们下达这样一道不合常理的命令,新仇加旧恨,顿时让二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辱骂主帅起来。

    所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类似这样的铁律在这个时代平日中虽然没有后世职业军人那般严格,但在这个时代战场上对于这一点要求甚至比后世还要严格,在战场上若是不服从上官命令,上官当场将其斩杀,杀了也就杀了,合情合理没人能够说什么,死了也是真正的白死,而且死的一文不值。

    所以,曹玮和杨延平辱骂归辱骂,但如今对于潘美这道命令却不能违背,否则事后潘美虽然因为曹玮身后曹彬不会将二人斩杀,但却可以以此为借口对二人治罪。轻则此次伐南唐二人身无寸功,重则还要降职甚至杨延平可难会下狱。

    就在曹玮和杨延平皱眉苦思如何完成潘美这道军令的时候,二人大军驻地中迎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扬州剑主上代剑主白辰傲嫡系长子白子轩,今年三十八岁,剑术超群,虽然比不了白沧海和叶尘这两个异类,但江湖上能够在剑术上超过他的几乎少之又少。

    不过,白子轩最大的特点或者说厉害之处却不是他的剑术,而是他那足智多谋的脑袋,这一点两年前叶尘在扬州待的那段时间便有深刻体会。

    此外,白沧海身为华夏卫府刺杀司司使,剑庄与华夏卫府和叶尘亲密关系自然瞒不过世人,更别说弥勒教楼炎明和上官冰云了。这两年来,弥勒教可没少施展各种手段对付剑庄,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剑庄依然稳稳守住扬州大本营,始终没有按照叶尘和白沧海安排迁移至宋国境内的后路去行事。这一点除了剑庄百名剑客实力不容小觑之外,便是白子轩个人手腕实在是太过厉害的原因。

    实事上,若只算智谋,白子轩是叶尘见过,唯一一个能够与上官冰云和玉枫相抗衡的人物。当初叶尘带着永庆公主出使吴越国,后来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以一己之力收服吴越,这其中便有白沧海一些提醒。所以,对于白子轩智谋不凡之外,叶尘是深有体会的。

    没错,来的这位正是白子轩。曹玮和杨延平知道叶尘和剑庄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怠慢白子轩。

    白子轩来此却是给二人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白子轩是为献计而来,待他将计策说出,曹玮和不禁以掌击案,连声叫绝:“好,好!白兄神机妙算,不啻孙吴重生,孔明再世,好一条妙计!只是,白兄何以能够确定这个季节的大风都是东风或者东北风?”

    白子轩笑着说道:“我白家在长江边上已经百年,每年这个时候不是东风,便是东北风。想来这一点朱令贽也是知道,但他却看不出什么时候会刮风,可是在下却能够看出,而这才是我们取胜之道。”

    曹玮和杨延平互视一眼,心中最后一点疑问顿消。

    曹玮和杨延平马上依白子轩计谋而行,紧急部署,在江中洲浦之间埋下无数长杆大木。从远处望去,就像千万条大船上的桅樯,林林总总、密密层层。

    此时虽然已是三月末,但长江还是处于枯水季节,水面浅涸。朱令贽的战船只能沿江心驶进,行动十分迟缓。

    战船一艘接一艘,鱼贯而行。朱令贽站在头船的一面大旗下,威风凛凛。当行进到皖口一带,只见远处江面上桅樯如林,数不胜数。朱令贽心中大惊,以为是宋军战船在此设伏,急忙下令停止前进,派哨船前往探听虚实。

    正在他犹豫未决、逗留徘徊之时,曹玮带着水师大将刘遇亲率战船,突然杀来。金鼓齐鸣,乱箭如雨,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朱令贽急令兵士们往前面的木筏上倒上油膏,燃起大火,一时间,十几里汪面变成了一片火海烟阵。

    朱令贽本以为靠着这冲天大火,足可将宋军烧毁击溃,不料天不作美,正在此时,突然刮起东北风。巨大的火浪掉转势头,向着南唐大军的船队猛烈扑来,南唐大军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玩火自焚,顿时阵脚大乱,千百条战船纷纷掉头逃跑,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江水中你拥我挤,横冲直撞,许多船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兵士们纷纷跳水逃命。没有起火的船只也因变起仓促,互相碰撞,重则翻沉,轻则漏水。

    曹玮乘势下令发起猛烈进攻,万箭齐发。南唐大军早已被烧得焦头烂额,哪里还堪一击?许多战船上的兵士不敢再战,急忙竖起白旗,向宋军乞降。

    朱令贽见十万大军和无数战船毁于一旦,知道大势已去,便仰天长叹一声,纵身跳入火海之中,自焚而死。

    这一仗,以两万破十万,且宋军大获全胜,收缴战船四百余艘,兵器甲仗无数。自己损失不足一千。如此大胜,在此次宋军伐南唐却是头一次,曹玮和杨延平即使没有参与攻打金陵的战事,在此次伐南唐诸将之中所立功劳排名也是名列前茅。

    李煜唯一的勤王之师旦夕之间灰飞烟灭,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李煜号啕大哭。他的弟弟李从善和徐铉前来安慰他,并叙说大宋国力雄厚,亡国之祸在所难免。

    李煜深以为然,便召集群臣计议,准备递交降表。

    然而宰相韩熙载和国师楼炎明,以及大臣陈乔、张泊、王东阳都竭力反对,甚至陈乔以死相谏。他们认定金陵虽已被围,但仍固若金汤。宋军久攻不下,必然退兵。

    李煜就是一个极没有主见的人,又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他一面让楼炎明、陈乔、张泊组织守城,一面向宋赵匡胤乞求退兵。

    南唐大学士徐铉善言辞,有辩才,人称口若悬河,舌如利刃。李煜欲派他和另一个舌辩之士周维简为使,同赴开封,并带上李煜亲的乞缓师表,面见宋帝,打算以谈笑弭兵锋。

    不料宰相韩熙载竟然主动站出表示愿与徐铉同赴开封,说服宋帝。

    李煜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是大喜,徐铉辩才虽强,但比起身为宰相的韩熙载,不论是经验见识,还是决断方面,都还差了一筹,且韩熙载身为宰相份量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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