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瑞在满怀憧憬的为下一代规划美好明天时,关东局势却在各种因素推动下,发生着张瑞意想不到的变化。

    历史有的地方依旧保留着强大的惯性,有些地方却已经在一个个势力的推动下,偏离了原本的历史轨道。

    汉献帝从去岁四月被李傕、郭汜劫出洛阳,到今岁已过去接近一整年。

    天子狩猎于许的消息传出,各方诸侯并没有立即前去营救。

    历史上献地东迁,从长安出发往洛阳,短短几百里路,却走了一年多,除了白波军被征召参与护驾,其他诸侯完全没有劫持皇帝之心。段煨、张杨、以及河内太守王邑都是遣使供奉肉粮布帛等,以换取皇帝册封列侯。

    如今关东诸侯对挟持皇帝的压力更大,因为前后两任挟持皇帝者董卓、李傕都被关西猛烈攻击,怎么看挟持皇帝也都是一个无比危险的事情。

    在张瑞的影响下,皇帝也不是一个毫无权力的傀儡。其能掌控的军队,远比历史上能掌控的羽林、虎贲两军人数更多。

    在王允掌控朝政时,张瑞曾经遣使朝贡,一次便赠送给皇帝二十万石粮食。

    有这批粮食,朝廷顺利扩充了军队人数,羽林郎、虎贲郎多达两千余人。

    只是长期的流离,朝廷百官以及其浩大的家眷亲属,使这些粮食消耗殆尽,颍川又一片废墟,无法补给。刘协才无法在许都恢复汉室统治。

    但随着朝廷遣使抚慰关东,这种情况迅速发生改变。

    正月,与颍川紧密相连的陈国率先遣使朝贡。诸侯王陈王刘宠,效仿周朝时期,诸侯朝贡天子,向天子进献粮五万石,布帛八千匹。

    刘协对其大加赞赏,正式册封承认其自称的辅汉大将军,同时封陈王为天下诸侯之长。

    颍川虽然曾经极为富庶,但面积不大。与陈国一样,都是几百里的郡国。

    天子对陈王的册封,很快便传出了颍川。

    与颍川紧密相连的陈留,太守张邈听到消息后,立即遣使供奉,献上八万石粮食,两千多斤肉。同时派军队进入许县,帮助皇帝修葺宫殿。

    有了这两位诸侯的供奉,朝廷总算能够正常运转。

    黄门侍郎钟繇建议天子在许都周围进行屯田,可惜人言轻微,未被采纳。朝廷考虑大臣考虑,屯田毕竟不是常态,若天子脚下大规模屯田,将使四方百姓感觉朝廷没有稳定。

    于是朝廷让百姓各自谋生,再派官员重置郡县,编户齐民。

    此时的黄门侍郎中人才济济,另一位黄门侍郎荀攸,因为刺杀董卓失败被关押入狱。董卓被诛之后,官复原职,跟随刘协一路抵达许县。

    作为天子近侍,荀攸主动向天子建言就算不屯田,亦应该扩充禁军,交由公卿大臣统领,以免再出现军阀凭借军队把持朝政。

    大臣们再次表示反对,并引用先贤名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欲省出费用继续遣使关东,召集诸侯保卫王事,以天子名分汇集天下诸侯之力,共讨不臣。

    儒家大臣,对复古礼的崇拜简直刻到骨髓里了。当前情况下,不思富国强兵,却意图恢复天子那套居中而治,诸侯牧民一方的等级礼乐制度。

    好在刘协亲身经历了西凉军把持朝政的黑暗局势,一力支持荀攸提议,方才将军队扩充至五千人。

    五千人的禁军并不算多大规模,但这却与五百人有本质区别。

    五百人的部队,连守卫天子都捉襟见肘,哪有余力去作战、防卫。

    而五千人的部队却能堂堂正正的外出作战,守卫城池。

    所有进攻许县的诸侯,都要面临一个进攻天子的罪名。

    作为一方臣子,却与天子的军队作战,与叛乱何异?

    如今天下未定,群雄逐鹿,谁也不愿担上这种罪名。

    有了军队,有了百姓,又正逢春耕,颍川在朝廷的治理下总算磕磕绊绊的开始恢复生机。

    虽然官员依旧贪腐,御史在赈灾时仍旧上下其手。

    但天下都仿佛看到了汉室在乱世中爆发出的蓬勃生机,天子正在重建秩序。

    二月,颍川南方的诸侯袁术在权衡利弊之后,也遣使朝贡,从汝南向朝廷供奉二十万石粮食,上万匹布帛。

    供奉车队浩浩荡荡,绵延于路。

    天子大喜,下诏册封袁术为车骑将军,这也等于正式昭告天下,袁绍自称的车骑将军只是一个伟号。

    袁绍终究还是为其欲立刘虞为帝这一举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天子的册封,使袁术、袁绍之争愈发激烈。

    如今形势,袁术为袁氏嫡子,又占据朝廷大义,地跨荆州、豫州、扬州三地,形势占据了上风。

    尤其袁术派出了年轻的将领孙策,出兵进攻丹阳、庐江等地,使其版图扩张极快。

    袁绍虽然地跨冀州、幽州、青州三地,但其强敌公孙瓒犹在,使袁绍无法积蓄实力。

    兴平元年,最惨的诸侯无疑是曹操。

    张瑞、袁绍、袁术都在竭力攻击当面强敌,以扩充版图,地跨数州,准备争雄天下。曹操却连已经占有的版图都没能守住。

    刚开年,徐州便传来噩耗,陶谦将其父亲曹嵩截杀。

    曹操为父报仇,攻入徐州再次大肆屠杀百姓。这次的屠杀规模是去年十倍,冤死百姓多达数十万。

    屠杀有没有让曹嵩原谅这个不孝子不得而知,但曹操这番作为使天怒人怨,曹操为此付出了惨痛无比的代价。

    刚入四月,兖州便发生叛乱,一夕之间席卷全境。

    陈留太守张邈遣使朝贡,朝廷册封其为镇东将军、领兖州牧、定陶侯。

    于是张邈便联合从袁术那里逃窜到兖州境内的吕布以及曹操亲信谋臣陈宫,掀起叛乱。

    曹操的顶级谋士荀彧早已效力于张瑞,没有荀彧出力,曹操连三县亦未保全。

    其最重要之城池甄县被张邈直接骗开城门,夏侯惇又双叒被生擒。

    唯有枣祗驻守的东阿,与程昱驻守的范县才得以保存。

    但这对百姓而言,绝不是一件幸事。

    曹操大军从徐州返回,粮草不济,程昱乃略其本县,供以军粮,颇杂以人脯。

    这番暴行,使天下群情激愤,谴责者不绝于时。

    毕竟关东诸侯一向自诩仁义,讨伐董卓的一个重要名义就是董卓残虐百姓。

    结果董卓刚死两年,第二位率部食人的诸侯就出自当年的讨董联军。

    这番作为与董卓何异?

    这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道德观念,所有食人者都为其残暴作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西凉军在这方面一直走在曹操前面。

    府兵围困荥阳两个月,荥阳便已弹尽粮绝。寻常势力此时早已投降,但残暴的西凉军以城中百姓为食,硬是又坚持了一个月,到四月初被段文率大军攻破。

    大军破城之后,张瑞亲自下令,所有西凉军推至敖仓前方斩首示众。

    这些西凉军还与当初的黑山军不同。

    黑山军李大目所部,是迫不得已,才互相偷袭,兄弟相食。哪怕最穷凶极恶的暴徒也清楚,食人是罪大恶极之事。听闻有谷物作饷饭,痛哭流涕的选择了投降。

    而西凉军则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批量屠杀百姓为食。

    这其中区别就像刘备兵败于广陵,下邳为吕布所偷袭,军队饥饿困踧,没有劫掠百姓,而是营中吏士大小自相啖食。张瑞不会怪罪这些底层军人。却绝不会宽恕曹操、程昱这种主动屠杀百姓充作肉脯的高官。

    此时关西大军与西凉军已经是血海深仇,双方彼此之间不斩尽杀绝,绝不会善罢甘休。

    五千余名西凉军被脱光了甲胄,以麻绳牵至敖仓之前。

    密密麻麻的人头跪满了敖仓南方的广袤平原。

    五万禁军列阵于敖仓之前,巍巍方阵连绵不绝,旌旗甲胄,光耀天地。

    段文亲自策马于敖仓之前,指着城上大军吼道:“守城将士听好!若及时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冥顽不灵,待我军攻破城池,荥阳守军今日惨状,便是汝等明日之结局!”

    “行刑!”

    随着段文一声大吼,五十名刀斧手举着钢刀走到跪地的西凉军俘虏身后。

    一声哨响,五十颗头颅落地。

    五千人,跪着不动让人砍,究竟要砍多久?

    今天西凉军以身试法,给了天下人一个答案,刀斧手换了一批又一批,杀戮从中午一直持续到黄昏。

    那一次次响起的凄厉哨声,成为无数西凉军一生挥之不去的恐怖梦魇。

    到了这一步,双方已经没有任何讲和的余地。

    毕竟攻城之前,为了防止守军负隅顽抗,都会给守军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但这一次,关西大军却将这个希望彻底堵死了,不降即死。持续一整天的杀戮,验证了这个无比血腥的现实。

    西凉军若能万众一心,敖仓必将成为人间炼狱,将士的鲜血将洒遍城墙每一寸土地。

    但显然西凉军士卒不是什么心怀抱负的有志之士,那一声声的哨响成为无数西凉军睡梦中的梦魇。

    当夜西凉军便发生了最恐怖的营啸。

    营啸是冷兵器时代军中一种突发事件,士卒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凌晨或深夜的一个异常情况可能是风吹草动,也可能是士卒梦魇尖叫,就瞬间导致全军精神崩溃。士卒为了保命见人就砍,自相残杀。

    一夜之间,西凉军损失六千余人,比白日里斩首的西凉军还多。

    经历这一次营啸,西凉军基层士卒军心彻底崩溃,再不愿耗在城中等死。

    关西大军从去岁十一月下旬开始围城,西凉将士坚守了近半年,已经十分对得起李傕发的俸禄。

    于是中层将士发起了叛乱,诛杀了胡轸向城外大军请降。

    对这残余的三千余西凉军,张瑞虽然恪守承诺没有屠杀,但也没有直接赦免,全被送到了凉州修建驰道,刑期高达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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