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进士赞赏地扶须点头,“不错不错,懂得不少。”

    说着老进士看向院长。

    院长冷哼一声,“别看我,我可没教他这些。”

    温元良知道老进士这是误会了,忙解释道:“先生,与院长无关,是学生家中正好种了一些碧粳米,也去见过,所以知道一些。”

    “原来如此!”众人恍惚。

    回过神来的几位先生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这般精贵的东西一般人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过,主考官怎么能出这样的题目为难考生呢?莫不是对我们棣州有意见?”

    这次出题的是新上任的知府,大家对新任知府还处在半了解的状态,出了这么个事,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

    院长和老进士却是不慌不忙。

    院长看向老进士,道:“棣州的新任知府陈阳秋乃是金科状元,在文人里素有才名贤明,性子温和,与人为善,这样的人初来乍到又怎么会与人为难?再说了,他现在身为一方知府,若是管辖之地科举成绩不佳,他这知府首当其冲要被朝廷问责,只要不是脑子坏了的人就不会这么干。”

    “那可不好说,那陈阳秋的父亲可是内阁学士,有亲爹罩着,行事难免随心任性了些。”一人不满地嘟喃道。

    院长看了那人一眼,垂眸轻笑了一声,“你说得没错,可那人是谁也不会是陈阳秋,毕竟他跟许老可是他的老师,在自家老师的地盘上为难老师的学生,他是名声不想要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众人闻言,皆诧异地看向老进士许老。

    许老温声笑道:“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怎么不凡还记着?”

    卓不凡,也就是院长,撇撇嘴,“这又没什么好隐瞒的。”

    许老哑然失笑,长吁道:“罢了罢了,旧事不必再提,不过文石的品性我还是可以保证的,他不会故意针对考生,这点大家放心。”

    一旁当壁柱似的温元良突然问道:“先生,学生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许老做了个请的姿势。

    温元良压抑着胸腔叫嚣的怒火,使劲儿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生硬地问道:“先生说陈知府的人品您信得过,须知沧海桑田,万物轮转,四季更迭,又怎么知道他这人不会变?学生今日才知道陈知府还是先生的学生,可自从学生到书院求学开始,从未听过陈知府到书院拜见先生之事,是以学生对他的人品保留意见。”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卓不凡回头,蹙眉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替温元良打圆场,“稚子心纯,未见识人间险恶,说话难免孩子气了一些,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许老听着这明晃晃维护的话,嘴角抽了抽,到底心胸宽广,没放在心上,也替陈阳秋说了两句,“他刚上任不久,前几个月一直忙着处理前任知府留下的烂摊子,听说到现在还没彻底解决,又遇上了府试,想来也是分身乏术,或许他日得了空闲,想起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就过来看一眼了呢!”

    这话说得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温元良忙道歉,“先生,学生有意让您伤心的,文山书院就是学生的第二个家,他日不管学生能走多远,走到哪里,只要回到棣州,定会先来看望几位先生。”

    这话既是表明自己的心迹,同时也是再狠狠抹黑陈阳秋一把,只是有院长的维护,其他人也不会去深究温元良的话中深意。

    等人散了后,卓不凡站在窗子边上,负手而立,沉默不言。

    温元良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嘴唇紧敏,满脸固执。

    许久,卓不凡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跟陈阳秋有仇?”

    听到这个名字,温元良又控制不住胸中的波涛汹涌,复杂的情绪几乎快要让他窒息,深吸一口气,温元良摇头,他跟陈阳秋没仇,是陈家跟他娘有仇,不共戴天的仇!

    卓不凡大步走向温元良,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你当我瞎吗?刚刚这屋子里十几个人,谁看不出你对陈阳秋有意见?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是吗?蠢!我不管你跟陈阳秋有什么过节,也不管你对他有什么意见,你都得给我忍着憋着,忍不住憋不住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发泄,出了门你就要学会粉饰太平!

    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你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我宁愿你现在就回老家种地,也比你不知死活进了官场送命强!”

    温元良被卓不凡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等卓不凡骂得口干舌燥了,他才默默地给卓不凡倒了杯水。

    卓不凡被气得不上不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口喝了两杯水,缓过来后神色复杂地看向温元良,语重心长道:“幸好今日这话只有几位先生听到,大家又不是嘴碎之人,再则,你如今不过是个童生,也没人将这话放在心上,他日出了书院,你需记着我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官场如战场,打的是不见血的争斗,文人就靠一张嘴,上下嘴皮子一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你想走仕途,还想走得长远,除了做事更重要的是会做人,往后切莫再把所有的心事写在脸上,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行了,今日我也累了,你回去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是!”温元良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退了出去,到门口,又转身,万分愧疚道:“先生,今日让您费心了。”

    卓不凡摆摆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温元良这才干脆地走了。

    他一走,沈唯的身影立马出现在屋子里。

    卓不凡不咸不淡地问道:“刚刚的事你也看到了,想说什么?”

    沈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没想到元良竟然跟陈阳秋有过节,啧啧啧,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呢?有趣!真是有趣!”

    “有趣个大头鬼!”卓不凡气呼呼地把砚台砸向沈唯,被他一把接住,“气大伤身,先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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