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的别院,到处可见的都是花花草草,简单的雕饰,错落有致的布景,嗅到的是风中散开的清雅馨香。

    这般模样,很像是人界那些人所形容的君子的居所。

    他家的小厮也十分的训练有素,待人接大方,不忸怩作态。

    将自己带到了他家主人所住的后院之后,便先行引了自己前去会室,暂且歇息,又为自己上茶,让自己稍待片刻,说是他家主人状态不佳,还需打理一二,如此也不会失了礼数。

    听着这般话,自己当然是顺从的答应了。

    那小厮很快也退下了。

    瞧着从窗户中望出去的假山,以及假山上的点翠,自己虽然说不上什么溢美之词,但就是觉得很美。就像是此地的主人一样,分明还没有见面,但给自己的感觉就很好,甚至于自己都开始想象他是个温柔的人,是个谦谦君子。尤其是他家小厮的那话,更加让自己觉得,自己这次接诊的病人很可能就是个他们人界口中的君子。

    当自己还在有些漫无边际地想着的时候,那个小厮回来了,请自己前去他家主人的书房。

    虽然那时的自己应他之邀,拿起诊疗箱就跟着走了。

    但在路上,自己心里却有一两分不安浮现。

    不是说他家主人状态不佳吗?怎么会让自己前往书房?若真是状态不佳,不该在内寝替他看病吗?还或者是这位觉得内寝实在是私人的地方,不好让自己前去,这才拖着病体让自己到书房去?

    自己接诊的权贵也不少,但这在书房里给人接诊,还真是头一遭。

    虽说自己确实觉得挺奇怪的,但想到此方别院如此清雅,很可能对方也确实比较介意自己前往他的内寝,遂算是安抚下自己心头的那一两分不安。

    来到书房门前,那小厮很轻声地扣了扣门,接着就从门内传来非常低声,气息短促的“请进”。

    说罢,还有轻微的喘息声。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般,就像是他说这么一句话,都好像是耗费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快不行了。

    自己听到他这声音,暗忖,怕是他这病还有些严重,甚至于还拖了不少的时候,导致这身子也跟着拖垮了,才是这么一副虚弱的尊态。

    这般模样,怕少说都是个气虚之症。

    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毛病了。

    若仅仅是气虚,在这么个清雅的地方,调养个三五个月也能好上七分。而那剩下的三分肯定要靠他自己在病好了以后,慢慢的去注意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了就是病了,即使是治好了,肯定还是会留下一些因为之前病症给身体造成伤害的小尾巴。这些小尾巴是否能够完全消失,这就要靠调养了。若是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怕是拖个七八个月能够好上个六七分都算不错了。人所生活的环境,以及人每一天所经历的事情,都对治疗和调养有着不小的影响。但看目前这个情况,应当还算不上麻烦。

    得了内间的允许,小厮就推开了门,带着自己进去了。

    自己原以为一进去就会见到这位,但没想到推开门之后,自己竟然见到的是一副山水画丝绣的屏风。

    这般模样,倒确实是挺雅致,也挺讲礼数的了。

    只是,自己也对这些东西研究不多,也看不懂这画的真意,只是觉得好看罢了,遂多看了两眼,对其印象还算深刻。

    后来想想,若是那个时候小银在的话,估计是会一脚踹翻这屏风,大骂对方就是无耻之徒,然后一通脾气后,扭头就走。又或者是推测出对方的心思,让对方功败垂成。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并不懂,只是跟着小厮往内间走。

    绕过屏风后,就是会的地方了。

    在此间左手边的侧室,是真正的一个小书房,有书桌,有毛笔,有博古架,还有放在博古架上的书。窗外投射进的阳光,恰好可以撒到书桌上。装饰很简单,与外面院子的样子可说是如出一辙。

    在此间右手边的侧室,应当是供此处主人暂且歇息或是小憩的地方。

    但现在,却拉着一道玉白色的珠帘和一道淡绿色的丝帘。丝帘很薄,但不透,现在通过窗户投进的阳光,也仅仅是把这间侧室的模样模糊的勾勒,要说看清,那是看不清的。

    自己只能模糊地看到有个人坐在一只宽榻上,有些歪歪扭扭地靠着扶手,似乎还有些披头散发的。

    看样子,可能病得不轻,连成年男子该束的冠都未束,这般模样还是小厮言下的稍作打理,不想失了礼数。

    如此,怕是病的时间也不短了。

    这般模样,怎的不早些求医呢?

    无论什么病,早些得到治疗,肯定比晚些来的好。若是病入膏肓了,这医治起来可就难了。

    不过,又会不会是之前的那些医士的药,他服用了之后,并未见得起色,才这般仍旧未曾逃离病痛的桎梏?

    自己就这般细细想着些许不着边际的事儿,跟着那个小厮来到了那面珠帘面前。

    在珠帘面前,那小厮停了下来,轻声道:主人,医士已经请来了。听闻这位医士妙手回春,特地为主人寻来,希望主人能够早日康复。

    小厮说完,丝帘后传来了回应:辛苦了。

    这次,许是缓了缓,他的气息没之前那般糟糕,但要说好到哪儿去,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小厮听了,立刻就面向自己道:好好帮主人看看,主人他被这病折磨得很辛苦,吃过很多医士的药,都不见好转不说,还让主人被那副作用折腾得很惨。主人他...已经辛苦了很久了,还望你能助他脱离苦海。多谢。

    这个小厮的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眼眸中的不舍与心疼又那般直戳人心。

    自己蓦地感到责任重大,感觉若是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放松,都辜负了这个小厮对他主人的一片衷心。

    自己除了应下来,还能如何?

    但自己也不能把话说满,毕竟医术这种东西,只能创造可能,但不能挑战必能。

    自己也只得微微辞让:在下能力之内,必当竭尽所能。

    或许是觉得自己相当于给了他保证,这小厮向自己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直到那关门声传来,自己才恍然间回过神,面向珠帘而站,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丝帘后的那位唤住:这位医士请进来诊断,只是在下仪容实在欠妥,还望见谅。

    也有可能是因为方才他说话需要大声些,站在门外的自己和那个小厮才能听见,才让他说话显得那么费力。现在隔着这最多五步的距离,应当是让他说话不那么费力了,竟然能够说出这么多字。只是,还是能够听出,那气息确实不怎么安稳。

    听了他这话,自己自然也无需还有什么忸怩,抬手就掀开了珠帘和丝帘,进了这方侧室。

    只见一个从面相上来看有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披头散发,斜倚着宽榻,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一丝血色也无,没什么精神地以手支头,一身乳白色的里衣显得那张脸颜色更加病态的苍白。

    现目前正是盛夏,却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即使如此,也不见他额间有汗。

    看样子,怕是寒症。

    再看其眉眼,长得十分的清秀,甚至有那么一两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但那瘦削的脸,却体现出男子的刚毅来。

    看着他似乎是一副有些想要打盹儿的样子,自己暗道,很可能是忽然说了那么多话,让他觉得疲乏得紧,这才眼皮打架的,遂赶紧地放下自己的诊疗箱在地上,打开盖子,取出一个小小的脉枕,将他的腕子放在上面,为他诊起脉来。

    他这腕子,可说是皓腕。

    白得晶莹无暇的,只是多半是幼时便有些许不明显的不足之症,这腕子拿起来很轻,甚至于比女子的腕子拿起来还轻,很像是拿起了一节非常细嫩的莲藕。

    但莲藕摸起来,可远不如这般寒意刺骨啊~

    跟从冰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自己拿着他的腕子,往那个小小的脉枕上放时,顿感有几丝凉意顺着自己的手指向自己这方弥散。

    此时,自己有些疑惑,此人的寒症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这也太过耸人听闻了些。

    察觉到似乎情况有些异常,自己按耐下心绪,认真地为他诊起脉来。

    只是...

    只是...

    他这脉当真令自己心惊。

    自己还从未遇到过竟然一息仅有一次的脉跳!

    这是典型的迟脉不说,还这般罕见。

    看样子,他这寒症确实是很厉害了。

    又是个沉脉,内里阳气衰微,难怪是这般模样。

    换了只手,自己再次为他诊脉,两次结果并无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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