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艳阳高照。

    走出医院大门,一家人正想上车,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怒骂,有一个男人风驰电掣而至,一把拽住何久的衣服。在他身后,一个女子拽着一个年轻女孩怒气冲冲地向这边疾跑而来。

    男子许是用力过猛,只听“撕拉”一声裂响,何久的衣服被扯开一个大口子,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从内袋里掉了出来。待他看清来人面貌时,不由愣住了,这不是张凤燕和她的父母吗?

    “亲家,你这是……”看见怒气冲冲的一家子,杨妹久十分疑惑。

    张父大怒:“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跑!”

    何久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张凤燕,又望了望怒不可竭的张父和张母,绷着脸弯腰就要捡手帕,却被赶来的张母一脚踩住。

    这块手帕是香香为他包扎时留下的,一直以来他都如获至宝,就连睡觉他都攥在手心里舍不得松开,如今却被这个女人踩在脚底下,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猛地将她推开,小心翼翼的捡起手帕,拍了又拍,吹了又吹。

    张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指着何久的鼻子骂道:“小赤佬,你还想打人吗?”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对于这个女人,何久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印象。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何所惧赶紧出来劝解。自己的儿子他清楚,火爆脾气一上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阻挡得了的。

    说到底,不管什么事情大家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不至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再说了,感情的事情父母只能做个参考,最主要的还是看儿女的心意。何所惧生怕儿子冲动之下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拉着何久直往边上站,不停地劝着。

    张父道:“还侠之大者?我看就是个卑鄙小人!这件事情若不给个说法,我就和你们没完!”

    杨妹久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说来说去不就结婚嘛,倒挺会吓人的。她微笑着牵起张母的手,和颜悦色的说道:“亲家母,燕子她懂事乖巧又孝顺,我非常欢喜。这件事你可以放心,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我们就选一个良辰吉日把儿女们的婚事办了。你看怎么样?”

    “我不同意!我这辈子,只喜欢香香!”何久挣脱出父亲的束缚,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立场前所未有的坚定。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一家三口始料未及。

    听到何久这样说,张母顿时暴跳如雷:“小赤佬,拉了屎不擦屁股就想跑?门都没有!我要告你qj!”

    啊?告我啥?我有和她上过床打过扑克睡过觉吗?开什么玩笑!何久有些发懵,父母一时也愣住了,转而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何久摇摇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最后坚定地告诉母亲,这事儿纯属子虚乌有。

    “会不会是你那晚喝多了?”何所惧突然想起什么来。

    记得那是两个月前在父亲六十大寿的时候,何久一时高兴破戒喝了八两白酒,头脑有些发晕,便早早去睡了,醒来后却发现张凤燕不着丝缕地躺在自己身边,他当场就吓懵了。过后由于自己断片,什么也想不起来。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有人酒后乱性,对于他而言,正好相反,喝多了除了睡觉不吵不闹,难不成自己的身体在那晚出了意外背叛了自己?

    “妈,你相信我,我没有……”

    “怎么,想抵赖?看看这是什么!”张母恼怒地将孕检报告甩在杨妹久的脸上,果不其然,上面清晰地写着“确认怀孕”字样。

    事实胜于雄辩,杨妹久和何所惧哑口无言。杨妹久本就对张凤燕情有独钟,一心要撮合她和儿子的婚事,现在有了孩子,反而没了后顾之忧,还加快了婚事的节奏。

    张父铁青着脸:“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张母踢了他一脚,怒道:“什么怎么办!要么马上结婚,要么告这个小赤佬qj!”

    杨妹久听了,心里只感觉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压住即将要爆棚的火气,道:“以后成了一家人,就是你张家女婿,那也是半个儿子,别一口一个小赤佬的,多难听。”

    张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告诉你们,我女儿多么优秀,排队追她的人多了去了,不是非要嫁给你家!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让你家抬不起头来!”

    何所惧道:“你们呢,也不要太气愤。毕竟,这也是一桩喜事嘛。这样,等我们回来,马上把这事定了,你看好吧?”

    张母道:“这事我可以等,可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

    何所惧两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说道:“总不至于现在就办吧,那也来不及啊!”

    两家父母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没完,最后张家答应可以先把结婚证领了,婚礼宴席也可以延迟,但彩礼一百万一分不能少,市区一套房子必须要有,一辆二十万以上的车也一定要有,三个“必须”拟定协议,签字画押。

    一百万对于何家来说,勉强还能凑凑,哪还有多余的钱买房子和车子。可张家一口咬死,怎么也不松口,何所惧长叹一口气,告诉妻子,实在不行就把武馆卖了,还能凑个八九十万出来。事业可以东山再起,一切为了儿子。

    “剩下的,我去娘家借。排寨现在发展成了旅游重地,老家又包了鱼塘,收益很不错。”杨妹久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在双方父母争论不休的时候,何久将张凤燕拽至一旁,他对自己那晚喝醉以后的行为感到疑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能征善战了?更为关键的是,后面也没听她再提起这事,仿佛两人从来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过,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一张孕检报告单?

    “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我弄虚作假吗?”

    “我不是这意思……”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会娶我,所以,我准备了一个惊喜。谁知道你这样无情无义……”张凤燕掩面哭泣起来。

    望着孕检单,何久的头都大了。酒,特么的这玩意真的能害死人!

    目光落定在孕周期一栏。上面,清晰地写着“16周”,也就是说已怀孕差不多四个月了。

    难怪上回去游玩她穿着宽松的裙子。不过……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有什么好看的!”张凤燕一把抢过孕检单,迅疾地塞进包包里。

    这时候,双方父母似乎也商定了,何久见到父母一脸无奈,张家父母春风得意,真想上去质问一番,你们到底是卖女儿呢还是嫁女儿?

    前往民政局的路上,何久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不知为何,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倒是父亲不停在说婚宴事宜。大张旗鼓已经条件不允许了,从简而办女方家又有意见,两人商量着折中的办法。临了,何久听到父亲说了一句,再困难也要想办法,毕竟结婚是人生头等大事,一生只有一回。而母亲仍在坚持着先把儿子身上的蛊毒除了再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儿子的平安健康重要。

    父亲的这句话,让何久心头猛然一震,香香的音容笑貌突然出现在眼前,突然,他发疯似的咆哮道:“我不结婚!”

    一阵刺耳的急刹!

    商务车突然停在了马路中央。

    幸好后面的面包车是老司机,一个急转,车身剧烈地晃动两下后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来怒吼:“会开车吗?想死滚远点!”

    比司机更狠的,是张母和张父的怒吼,杨妹久不停地责备儿子不懂事,何所惧忙着两头劝。

    肚子都弄大了,未来的女婿居然还在说不想结婚,这还得了!张母是个狠角色,村里村外谁不知她的嘴巴毒辣,一时之间,马路中央的商务车里如同在爆米花似的,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面包车司机一看这情况,也是惊呆了。想起刚才的惊险一幕,虽然没有剐蹭,可自己实线变道,扣分罚款是在所难免了。心里岔岔不平,想要下车去理论,忽见那商务车左右摇晃起来,定睛一看,车里已经拳脚相加,打成一团。想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吧?算了,自认倒霉吧,他摇摇头,轰了一脚油门。

    何久死死地护住母亲,任凭张母狂殴,何所惧牢牢地控制住张父,不让他靠近妻子和儿子。难听的话自张母的口中狂喷而出,犹如支支毒箭,射向这一家三口。许是打累了,也骂累了,张母终于停下来,不停地喘着气。

    “久儿,有没有受伤?让妈看看。”对于张母的毒舌,杨妹久置若罔闻,只当她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

    何久摇摇头,打开车门,护着母亲从车上下来,整了整凌乱的头发,见母亲没有受伤,稍稍落下了心。

    “爸,妈,今天你们就算打死我,骂死我,我还是这句话,一切等我见了香香以后再说!”这是何久最后的倔强。如果现在就领了结婚证,他会一辈子对不起香香。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告诉自己,香香在等他。

    张母照例一顿破口大骂,张父拽着何久的衣领厉声质问,而何久坚定地告诉他们:“别以为拿父母要挟我就会妥协,我喜欢的人,我争取,我做主!我做不了主,就死给你们看!”

    话落,果断地背起行囊,头也不回地往车站走去。何所惧和杨妹久怕出事情,说了一通好话,赶紧驱车去追,留下张父和张母留在原地骂骂咧咧,唯有张凤燕低头不语。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却变得阴沉,一朵乌云在风地推动下,笼罩在了何久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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