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瞅定刚才冲在最前面的工人,问道:“老伯贵姓?”
“姓陈……”
“下面由陈老伯做代表讲一讲想法,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不要插嘴,等说完了依次序补充,行不行?”方晟道。
退休工人们纷纷点头。
陈老伯清清喉咙,说:“闹了这么些天,总算见到方市长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咱有话直说,得罪人的地方请方市长原谅,咱工人都是大老粗,没什么文化……”
方晟提醒道:“好,直接说问题。”
陈老伯道:“八年前厂子不行了,有一天突然在厂门口贴了张白纸,连个公章都没有,说因经营亏损什么的宣布破产,大家不用再来上班了自谋出路,然后到办公室开张下岗证明就结束,什么都没有。准备找厂领导理论,都跑得没影了,只剩下什么破产组又不管工人死活,说了处理善后工作。既然厂子空银行几千万,确实拿不出钱来,咱也理解,停产了厂房、机器设备都不值几个钱,半成品胶管谁要啊,都烂在仓库里没人看,这些年咱自寻活路,没找过领导们的麻烦……”
说到这里工人当中有人抹眼泪,有人低头啜泣,可见这些年他们过得很辛酸,也吃了不少苦头。
陈老伯似非常伤感,停下来喘了口气续道:“最近刚听说厂子被卖给人家建学校,办学是天大的好事咱支持,可原来属于胶管厂的地皮上盖学校,肯定得花钱买吧?这笔钱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要优先补偿咱下岗工人?总不能好端端真金白银去腐败吧,对不对?没花到咱工人身上,那么花哪儿去了,得交出名目,好歹让那个社会来监督,对不对?”
话音刚落,有个工人小声补充了一句:“咱都五六十岁人了,起码把八年来的医药费报销点吧?”
方晟脸色沉重,扫视后排官员们,道:“老伯说得句句在理啊,我们有些部门、有些领导该管的事不敢管、不愿管,打起太极水平十足,咱工人兄弟们没处说理,只好拉标语、阻挠拆迁了。单就这个行为来看,不能怪咱工人兄弟,没堵市正府大门已经很给面子了,今天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市正府向工人兄弟们道歉!”
说罢,方晟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工人们鞠了一躬!
“哎哎,折死我们了。”陈老伯等工人没想到方晟这么做,手足无措起身推辞。
“做错事就该道歉,否则工人兄弟们当面不说背后也要吐唾沫,”方晟转而问,“今天破产组来了没有?”
“方市长,我是市胶管厂破产清算组组长傅育斌。”有个矮个头从人群后挤到前排。
“关于潇南理工大学偿付的土地转让金,你了解多少?”方晟问。
从接到通知参加接待傅育斌就知道这笔钱是绕不过去坎,特意做了准备,打开笔记本道:“向工人兄弟们、各位领导汇报,前期破产清算组专用账户已收到潇南理工大学土地转让金,呃……”
他担心说出具体金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含糊其辞带过去,接着说,“根据相关法律和破产财产分配方案规定,破产清算组对款项作出三个方面优先用途决定,一是返还破产前所欠工人工资、医疗、伤残补助、抚恤等费用,二是缴纳所欠的社会保险费用,三是暂不分配的提留款项……”
方晟问:“第一项优先偿付费用能不能从土地转让金里结清?”
“不能,这里头有个统筹规划的过程,”傅育斌坦言道,“目前破产清算组测算是偿付百分之三十,大头子要缴纳社会保险费用,那个关系到办理退休手续问题……”
见工人们都跃跃欲势要发言,方晟替他们问道:“个人已经垫付费用的怎么办?”
“提取这笔钱是按照破产时在册工人数,已经缴纳的凭收费凭证报销,这是一视同仁的,不存在先交吃亏的说法,”傅育斌解释道,“覆盖社会保险费用后,破产清算组对这期间去世工人有专门的遗属补助,而暂不分配提留款项主要是对所欠税款、银行贷款等作出象征性补偿……”
“没必要!”方晟断然道,“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人家税务局、银行也不在乎你那点钱,不如划给工人们偿付工资……如果加进去比例能提高到多少?”
傅育斌翻到前页看了下,道:“能达到百分之四十二。”
“很不错嘛,咱工人兄弟们多拿到百分之十二,”方晟道,“看起来这个分配方案还比较合理,为什么不早点向工人兄弟们说清楚呢?拆迁进行不下去,基建办四处求助无门,难道不关破产清算组的事?!”
听出话语里的责备之意,傅育斌连忙道:“向方市长汇报,刚才所说的分配方案只是破产清算组内部草案,还需要经债权委员会和法院确认,按惯例债权人肯定不甘心一无所获,多少要给点钱……”
“债权委员会主席不是扈少秋吗?”方晟道,“前期已跟他达成协议债转股,以后学校运营起来会让他逐步回本,还在乎这点营头小利么?就这样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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