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经过前村,游松停下来去做烧鸡的那户人家买烧鸡。
大伯娘闻着浓郁的鸡肉香味,也有些意动,等游松提着两只油纸包好的烧鸡回来,从袖口里拿出一串铜钱,递过去:“二松,给大伯娘也买一个来。”
游松心里烦,想要刚才你怎么不说,干笑着接过那串钱,他经常拿钱买东西,手里很有准头,一掂就觉得不太够。
他也不觉得不给长辈面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拿着那串钱就数起来,“---二十七、二十八,二十八个铜板,大伯娘,这不够啊。人家的烧鸡从来都是三十五文钱一只,不二价。”
大伯娘暗骂了一句贼滑,又从袖口中摸出一小串来,“那是我记错了。这串有十个,待会儿可得把剩下的都给我拿回来。”
“家里的菜蛋爱闹,时常要给他个钱买零食,你也知道,这些年村里经常会有小贩串街。”
她还说着,游松已经麻利地把那串钱拆开,数出七个,剩下的只有两个,他直接都递还给大伯娘。
这是大伯娘的老手段,十文的都少一个,二十文的少两三个,买东西的时候若是人家数,数出来不对,她就拍头说自己马虎了,再给人家添上。
如果卖家不数的话,她便能占上几文的便宜。
现在被侄子当面拆穿,大伯娘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直到游松再买了一只烧鸡回来,赶着车进村,大伯娘都沉着脸。
进村没多久,大伯娘就带着儿媳妇下了车。
游松赶车往山上去,游蕊说道:“二哥,你这下算是得罪大伯娘了。”
游松混不在意道:“那我也不惯着她。”
想到自己去赵石家给阳嫂子接生那次,大伯娘那颠倒黑白的嘴上功夫,游蕊提醒道:“还是跟娘说一声吧,你正要议亲,大伯娘若是在外说什么,肯定会有影响。”
“正好”,游松说道,“我现在只想挣钱,再说听风就是雨的人,我还看不上呢。”
说话间车经过游家门外,游松停下车,把一只烧鸡给送了过去。
没一会儿大哥出来,站在门口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目送着他们赶车往北去山上。
溪家这边,游母刚炒出一锅花生出来,盛在簸箕里在外面放凉。
炒花生需要先弄一簸箕河沙,在锅里炒热,然后把花生放进去来回翻炒,渐渐的,花生外皮还没什么变化,里面的仁儿都已变得金黄。
游母用的是厨房炒菜的那口大锅,炒好花生洗刷干净,想着先烧两锅水洗洗头,反正女儿这边屋里暖和,在屋里洗头也不会冻到。
游蕊把东西送回屋里,到厨房看到被游母又盛出来的一簸箕河沙,蹲下来捻边上不太烫的搓了搓,还挺光滑的。
没有太空沙那种微微的粘性,但弄一两个模具也能塑形。
“你还是小孩玩沙子?”游母看过来一眼,说道:“去吃花生吧。”
游松抓着把花生进来,嘴甜道:“还是娘炒的花生好吃,又香又酥。娘,您怎么舍得这不年不节的炒花生了?”
游母很高兴,“还不是看你们大冬天都闲的没事儿做?”
主要是小黑蛋一直住在这边,吃喝上女儿给的都是最好的,她想着弄些零食给他们吃。
与此同时,游大伯家的气氛却不太好,老太太面色沉沉,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烧鸡和一包银子。
“老大家的,菜儿家发了多大的财,能孝敬给你四十七两银子?你说,这两天你去县城,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屋子里,还站着游梁、游渠兄弟俩,游大伯。
大伯娘嘴硬道:“我刚才说错了,我是担心植儿养身体这段时间没钱,去跟菜儿借的。”
老太太哼笑:“菜儿家什么个情况,我不清楚?她家里的确能拿出这么多钱借给你,可是她那个婆婆能同意?”
“县城离得不远,你不说我就能不知道?说,你是不是去钱家接生了?”
大伯娘咬死不认,“娘可不要冤枉我。”
“梁儿家的,你来说。”
游梁媳妇还有游渠媳妇都在门口站着。
听言,游梁媳妇跨过门槛,走进去道:“奶奶,不是您想的那样。”
老太太冷笑:“菜蛋还小,咱家真要是休了你,只怕等菜蛋长大也不会认你。”
游梁媳妇脸色一下子惨白,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着道:“奶奶,我不敢说呀。”
游梁着急道:“你还不快说。”
他跟媳妇感情不错,可不想她触怒奶奶真被赶走。
大伯娘气得浑身打哆嗦,老大家这个心里藏奸的,她只带她不带老二家的,还不是看在唯一孙子菜蛋的面上?
老二家的熊笨,之前怀了一胎竟然好好地给掉了,老太婆说她身体弱,让好好养几年再要孩子,因此两个儿子都成亲好几年她才有一个孙子。
老大家的生过菜蛋的第二年就又生一胎,虽然没养住,但两个儿媳妇比较,她还是更看重老大家的。
听听她那话,不敢说?
这仨字便已经什么都说了。
果然,老太太下一刻又问她:“你们在钱家都做了什么?”
县城的钱家请老娘去接生,这事儿大伯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老妻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去了?
“到底是怎么的,还不快跟娘说。”他怒吼。
大伯娘不敢再瞒着,把钱家的事儿都说了。
没说完,嘴上就挨了一把子,大伯气得指着老妻,“你个蠢妇,毒妇,你知不知道咱这样的家庭,儿子想出头有多不容易?你是他亲娘啊,你竟然参与这种谋算人命的事。”
老太太看着大二媳妇,也是一脸恨色,扬声道:“渠儿,去请你们大伯爷,我们家要清理门户。”
“娘”,大伯娘哭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绕过儿媳这一次吧。”
游梁和游渠都想说话。
老太太冷笑道:“我老婆子说话不管用了是吗?”
游渠刚要迈步,一直在屋里做自己事的游葵跑过来,拦住二哥,问道:“奶奶这又是为什么?娘做了什么需得这样训斥?”
大伯从屋里出来,怒斥道:“你一个女儿家管什么家事,滚回你的屋里去。”
游葵质问道:“你们一家子训斥我娘,我怎么就不能问问了?”
大伯抬起的手扬了扬,游葵担心父亲会打自己,也不再多说,哭着扭身就走。
最后,游渠也没有去大伯爷家请人。
大伯娘听了许多训斥,心里却越发安稳,她就知道,婆子知晓她不听话去了钱家接生,也不会真的让男人休了她。
谁都不为,只为以后几个孩子的脸面,他们不能休她。
两天后,大伯娘正在村里高兴地和几个妇人说游二柱家那大二媳妇的闲话,突然有两个官差骑着驴子走进村来。
“这不会是大云家的出什么事了吧?”
一个妇人就把官差的到来和她们刚才正说的联系起来。
大伯娘却是面色一白,心里不安,不着痕迹地就要回家去。
大冬天属于农闲时间,但在外面闲磕牙的还是只有老幼和妇人,青壮并不多见。
“问你个话”,年轻一些的官差指着一个坐在村口的老太太,“你们村里可有个会接生的游奶奶?”
中年的那个官差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太爷都说了,到这月牙村客气点,你喊什么喊?”
继而换个笑脸,从驴子上下来,走过去向那老太太请教。
老太太却给吓一跳,连忙也站起来,把手中荷花样的鞋垫往边上的竹筐里一搁,忙就把里面游家的方位指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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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阳特别好,游蕊就带着两个孩子在温暖的太阳光下,拿出来先前他俩在林子里捡的枫叶,教他们用枫叶做书签。
大白已经带着小白去了山中狩猎,家里便敞开着大门,一抬眼,就能看见远山隐隐,晴天的白云朵都跟轻烟似的,搭在山顶上,远远看去如同从山间生出的。
这一派景色,让人有种归隐田园间的旷怡。
不经意抬眼看到门外这一景色的游蕊,这时候才明白宿岩多会找地方,门框着外面的山景,宛如一副自然挥就的山水画。
天然的山水画被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一个衣着单薄的人破坏。
妇人瘦得皮包骨,肤色蜡黄,背上却背着比她都高的一捆柴,胸前还拴着一个似乎是包着孩子的包裹。
游蕊皱了下下眉,等人走得更近一些,才认出这是之前她帮忙接生过的赵阳媳妇。
“阳嫂子”,她来到门外,“进来歇歇脚,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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