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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炎抬头一看他这扭捏劲,催促道:“赶紧的,东北爷们一口唾沫一颗钉,刚刚你可是保证过的。”

    这话很正,直击要害。

    “成,我写!”

    烧饼果然不再扭捏,只是握紧了拳头,跟要干仗似的。

    跑到书桌后面,提笔沾墨……不对,是抓笔沾墨,然后,然后开始哆嗦。

    “你哆嗦什么玩意儿,赶紧写呀!”

    “师爷,我不会。”烧饼苦着脸道。

    “咱又不拿去卖钱,甭管它好不好看,你试着静下心来一笔一画认真写就成。”

    烧饼停顿片刻,求饶道:“那个,师爷,您要不出去歇着,我指定认真练。”

    胡炎心里顿时乐了,这家伙竟然还有难为情的时候?

    稀奇!

    “成,有事叫我!”

    胡炎挥手,出了书房,回到厅,直接临窗而立,开始调整气息。

    手艺人是没得闲的,早课做完,上午不也得练么?

    几次深呼吸,最后气运丹田,张嘴便唱:

    “杭州美景盖世无双

    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了)季(个)清香

    那春游苏堤桃红柳绿

    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

    屋里屋外都在忙。

    时间缓缓,一个小时过去。

    烧饼出了书房,走到胡炎身后,轻声唤道:“师爷,师爷!”

    胡炎收声,扭头问道:“怎么啦?”

    “师爷,您瞧瞧这个。”烧饼将手上拿着的几张毛边纸,往前一递。

    胡炎听得出来,他语气甚是得意,很有几分小孩在家长面前卖乖的模样。

    接过来,他饶有兴致的开始翻看。

    可才看两页,当即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手中这些纸上,一个毛笔字都不见,全画满了大大小小的……乌龟。

    人家还给你整得挺有创意,什么伸头的、缩头的、有胡子的,戴花朵的,隐约龟爷、龟奶、龟爸、龟妈、龟宝宝,一家子三世同堂,全全乎乎的。

    烧饼见胡炎不说话,赶紧挠头笑道:“嘿嘿,毛笔字真的太难写了,我就琢磨着画乌龟好玩儿一点,而且我保证画得时候很用心,真的,您看,这只母乌**上,我还给她画了一朵花儿呢。”

    “噗噗噗~”胡炎内心吐血不止,被烧饼的没皮没脸彻底打败。

    天呐,这家伙是怎么顽强的活到这么大的?

    胡炎将纸一卷,不忍再看,怕亮瞎了自己的眼睛,或者忍不住揍烧饼一顿也有可能。

    唉,甭琢磨了,练毛笔字的法子,对他屁用都没有。

    不是法子不对,还是人不对头。

    原想帮忙,可他没想到烧饼傻愣的境界竟然如此之高。

    撂挑子,那更不可能,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嘛。

    可正经的招数,对烧饼完全没用啊,这咋整?

    突然,沙发上放着的一样东西,让胡炎眼前一亮。

    娘希匹,正招儿没用,那就来歪招算了。

    胡炎走过去,将东西拿在手上,故意问道:“烧饼,这是什么?”

    烧饼一瞧,直接笑道:“师爷,这是我师娘的十字绣,照着模子绣个花呀鸟呀什么的。”

    “哦,你知道怎么绣?”胡炎点头,平静的问道。

    烧饼脱口而出:“当然,很容易的,就两回我便瞧明白了。”

    胡炎笑得很温和:“那就好,你以后别写字了,也别画什么乌龟,你就绣这个吧,这也能帮助你磨性子!”

    烧饼顿时傻眼,赶紧提醒道:“师爷,这,这,这是女人的东西。”

    胡炎的笑容依然如春风:“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看它已经绣好了一半儿,剩下的你一个礼拜绣完。”

    “我……这……”烧饼嘴巴一张一合,却半天没更多的字儿蹦出来。

    让一个打小将“爷们”二字刻在骨子里的男人绣花,确实不太容易。

    但胡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用猛药,难见成效。

    胡炎语气动情的笑道:“别在乎这些细节,现在受多少罪,以后都会有回报的。你只要把性子磨稳一点,以后那些“哗啦啦”的掌声、满堂贺彩都是你的,你也可以像你师父一样,一上场,几千几万人都为你欢呼。想象一下,那样的感觉爽不爽?”

    “爽!”烧饼听得眼神迷离,下意识应道。

    胡炎轻声问道:“想不想要?”

    “想要,好想要!”

    胡炎直接将十字绣将烧饼怀里一塞:“那就绣花吧!”

    “啊?”烧饼醒过神来,再一看胡炎目光灼灼的眼神,只能认怂,“好吧!”

    转眼,五大三粗的烧饼,便左手端着绷框,右手捏着羊毛针,开始正式绣花。

    吃一堑,长一智。

    刚才躲在书房里画一小时乌龟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了这家伙不老实的本性。

    胡炎对他再无半点放心,干脆坐在旁边看书,顺便监督。

    对于手艺上的事情,胡炎向来严格。

    果然,有师爷在跟前,烧饼不敢偷懒。

    只是啊,手太胖,针太细,要想捏好这根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啊!”烧饼突然一声尖叫。

    胡炎扭头:“怎么啦?”

    “针扎手了!”烧饼吸着手指,旋即可怜巴巴道,“师爷,要不我还是回去写毛笔字吧,这回指定不画乌龟了。”

    这话显然对胡炎没用,反倒让他发现了自己这主意的妙处。

    毛笔字,认不认真,静不静心,很难说,毕竟人嘴两张皮。

    但绣花就不同了。

    你心不静,没关系,针会扎你。

    你要想不遭这份罪,那就老老实实的认真绣。

    完美!

    这主意简直太高明了,完全就是为烧饼量身打造的。

    胡炎摇头道:“写毛笔字,你太屈才,还是绣花合适你。”

    “可,可这玩意儿扎手呀!”烧饼提出了抗议。

    胡炎鄙视道:“你一个东北爷们,挨刀子、挨雷劈都不怕,扎两下算什么,继续绣。”

    卖惨无用,抗议无效,烧饼只能妥协,低头继续绣花。

    同时,为了怕被扎,眼神、心思也开始变得认真。

    奈何,世间之事,不是你想好,就能好的。

    第一针被扎,便好似河道决了口子,后面的“啊啊”声,就再也没有停过。

    胡炎被吵得不行,根本看不进书去。

    可等他稍一琢磨,直接在心里骂自己是大笨蛋。

    有这声音提醒着,自己干嘛要坐在这里受罪?

    远远的坐着,只要能听到声音,便代表烧饼还在绣花,反之,他便在偷懒。

    没毛病。

    “成,你慢慢绣,我上楼了。”

    胡炎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回头一瞧,发现烧饼这一下工夫,便又已经把刺绣给撂下了。

    唉,这家伙!

    胡炎将手中的毛边纸挥了挥了:“别偷懒,一个星期绣完,不然我就把你画的乌龟,拿给你师父欣赏欣赏。”

    烧饼一看自己的乌龟,出现在师爷手里,再一扭头,沙发上真没有了。

    师爷什么时候拿走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不敢问,直接认怂投降吧。

    烧饼讪笑道:“师爷,我没偷懒,就是想喝口水,喝口水,嘿嘿!”

    嘴上这么说,屁股却老老实实的坐回了沙发上。

    胡炎看破不说破,一脸淡然的踏阶上楼。

    小样儿,一颗枣,一棒槌,还收拾不了你?

    转眼,楼上看书,楼下绣花,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岁月静好,绝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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