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受死!”

    “妖女滚出来!”

    “妖女快出来领死!”

    群雄已经到了命念城外,开始大肆叫骂,一开始还只是挑衅,到后来越骂越脏,什么都喷出来,甚至把很多龌龊念头都堂而皇之地喊了出来,众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就好像马上就要干了那女人一样。

    命念城里,家家闭户,都知道今天城里要遭灾,几乎没有一人敢在街面上露头。

    除了一个人。

    除了一个女子。

    ……

    云心从长街尽头而来,白衫白裙,她一步一步走出城郭,如同一个凡人一般,没有展示令人惊叹的神通和神妙手段,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来。

    “小娘们,终于来了,哈哈,赶快让大爷……”群雄中,左思言刚刚跟着叫骂的正在兴头上,这会而见真人出来了,更是收不住,可这话还没说完呢,左思言的世界就开始天旋地转。而在群雄眼中,那左思言的头颅是打横着飞出去的,一道茁壮的血柱从那碗大的一口上喷涌而出,连着左思言身边的几个人都被吓的说不出来话。

    “这妖女敢在我们面前动手,大家一起杀了她啊!”突然就听得群雄中有一人在叫喊,众人听得声音,不作他想,纷纷应和,各自抄起家伙就扑将过来。许是见这边人多,许多才刚还被吓破了胆的也都赶紧跟上,生怕晚了,连汤水都喝不上了。

    “对!大家一起铲除妖女!”

    “铲除妖女!”

    面对这群乌合之众,云心冷笑,可然后……却出乎林楚陌意料的,笑着笑着,这云心的面孔突然就开始扭曲,几乎要变了形状,整张美丽的脸孔竟变得无比骇人,从未有过的愤怒。此刻如此的明显,用极端的丑陋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林楚陌本以为这个女人会一如往常地高傲和冰冷,用不屑一顾的态度去藐视那些人……

    可是……

    此刻的云心的脸。青筋突起,扭曲到了极致也丑陋到了极致,这种愤怒的表现,是林楚陌所没有想到的。

    云心的头整个仰起来,整个面孔都对这天空。这女人张开她的嘴,然后……从未有过的凄厉的嚎叫就从那里面传出来,像是从无尽深渊中爬出的千万冤鬼的声音,简直就不是人间存在的声音。

    群雄还未能接近云心,一个一个的全都状若疯狂,他们也开始跟着嚎叫,嚎着嚎着有的人甚至开始痛哭流涕,有的人连血都呕了出来,凄惨至极,可声音却远远没有停止。云心的嚎叫依旧在持续,所有人的疯魔便无法终止,他们有的以头抢地,有的用手指撕扯着头皮,有的干脆狠狠地捅破了自己的耳膜,却怎么也无法阻止,疯魔的声音让他们更加疯魔。

    终于,群雄开始互相拳脚相加,疯魔的他们开始疯魔地自相残杀,那以云心为中心向四周传递的声音活活把这些英雄侠士逼成了魔鬼。他们互相用最简单的爪子撕扯开互相的皮肉,像野兽一样互相搏斗着,没了神异的功法,也没有了傲人的功力。一切都变得原始,像野兽,像丛林。

    林楚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些远远朝过了他的认知,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是云心的功法造成的吗?可云心怎么会用这么邪异的功法?

    终于。眼前的混乱渐渐平静下来了,刚刚还吵嚷着的群雄全都安静下来,闭嘴了,可现在的群雄,都成了尸体,而且没有一具是完整的,简直像是丧失片里的情景,恐怖骇人,令人难以置信。

    唯一让林楚陌心底里重新能松口气的,是云心又回复了本来的样子,而不像之前那么吓人。

    可林楚陌却不敢问她刚刚是做了什么。

    ……

    ……

    云心向城外走去。

    她知道,此刻正有大大小小数百个高手埋伏在暗处,有可能在某棵树的树冠中,有可能在那石桥下面,甚至路边的一颗石子有可能是别人化形而成的,天上飞的一只鸟,飘着的云,水里的影都会是那些人的术法变化,但云心全然不在乎。

    她知道命念城外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套,但她浑然不惧。

    她等着布置这些的人现身。

    她是云心,她是高高在上的云心,凡人再多的诡计对于她也是徒增笑料。

    “动手吧,”

    没有人动。

    云心冷哼了一声,“还不动手吗?”没有人能捕捉到的速度,没有人看的清的,云心不知何时将剑狠狠地刺穿了一个人,那个人原本已经化为风,化为空气,化为天地之间无形之物,在接近云心的时候,却就这么简单地被狠狠刺穿。

    甚至云心什么时候拔的剑,什么时候出的手,都没人能看清。

    太快了。

    但众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一时间,画面整个都动了。

    原本这是一副水墨山水图,有树有云有鸟有山有水有桥,有桥上的拉起二胡老翁,有老翁身旁侍奉的童子,有树下积攒的落下的果子,有山间聚拢起的飘渺的云气。

    而现在,这整个画面都动了。

    树也动了云也动了山也动了水也动了,天上的鹰恶狠狠地扑将下来,老翁的二胡化为漫天的剑光,童子成了飞天的鬼童,云气化为一条苍龙以着吞食天地的架势而来,图画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另一个模样,那些高手们形成一个困笼,也许没有人可以从中逃脱。

    但云心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

    她的剑,就这么面向这整个天地。

    “远未,你怕吗?”

    “当然不怕,主人都不怕我怎么会怕。”

    “那就好。”云心忽而微微一笑,“我不希望你怕的。”

    林楚陌愕然,忽而也笑,“我不会怕的。”

    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外面的凶险,不在意那些袭来的杀招,只是这般谈笑。

    然后,剑光,就这么劈散了整个天地。

    如果那些高手是把自己隐藏在画面里……

    云心就把整个画面。给扯烂了。

    灭。

    这一剑式,就名为,灭。

    灭杀的灭,灭世的灭。

    “让你们出来不出来。现在出来晚了,你们这群贱人,不通人话的,贱人。”云心的剑指着天地,云心的心远在天地之上。

    云心的剑心。没有人懂。

    云心的剑招,没有人能破。

    她就是云心,是这个时代最风华绝代的女子。

    林楚陌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一丝疑虑有些好笑,对啊,就该是这个样子。

    就是这个样子的。林楚陌对自己道。

    ……

    ……

    还记得……当所有的江湖人都在逞凶斗狠,争夺天下间的名头的时候

    ,天沐川却悄然在南方经营起了势力。

    那时候,外面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说他是缩在龟壳里不敢露头的胆小鬼,说他根本就不配合江湖人并列。

    当时的鹤老先生在众人前说过一句话。“耻于与此子为伍。”

    这句话当时在江湖上广为流传,有很多想建势力的人也不得不停止了,身边会有人说,“你想变成那个胆小鬼吗?”

    但后来却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事,鹤老先生于一个夜晚在家中失踪了,而后有种种证据表明,鹤老先生被虏去天君城。

    再然后,鹤老的头,被挂在了城墙上。

    那时候还发生过一件事情,天沐川在正式公布自己组建势力之前已经经营了一批嫡系人马。而在正式昭告天下之后,他利用手头的力量封禁了天君城,整个城市只准进,不准出。用各种手段将城内的高手收拢于翼下。不服从的通通杀掉了。

    在这个时代,最血腥最暴力的手段,往往是最有效的。

    鹤老死了之后,众人只是震惊于天君的实力,议论了一阵,而再多的反应就没有了。也没有什么人一时头脑发热就要去讨伐。

    但大家却不知道,天君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

    ……

    当听说云心以女子之身击败了千剑第一大城命念城的第一剑师,天君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暗中吩咐青木狼广发英雄帖,大家只知道青木狼在群雄中颇有威望,却不知此人早已是天君的人。被英雄帖邀请而来的天下英雄一起汇聚于龙川,借铲除妖女之名,实欲争夺武林盟主,大家都看到了这是天赐的良机,从未有过的武林盟主就要在这次诞生了!

    为了能夺取武林盟主,大家甚至不得不组建起曾经他们所不齿的势力来,而这方面,北方又逊南方一筹,在天君首建势力之后,南方的许多城邦也建了势力,而北方多还是散乱的。

    龙川的情报从第一天开始就不停地汇报到天君城里,而负责情报的正是青木狼,众人最信任的广发英雄帖的人。天君身在天君城,龙川的一切却在他眼前已经整个都透明了,龙川的一草一木,龙川的大大小小的动向,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尽在掌握。

    ……

    ……

    当天君在龙川强势登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再不可能去小看这个人,蛰伏了这么长时间,这个人一举却震惊了天下。

    就连盟主的位置,都被他收入囊中。

    天下,仿佛也已经尽在他掌中。

    而现在……他来到了命念城,这里,是最后的一步。

    可这最后一步,他却发现,似乎迈不出去了……

    ……

    ……

    天沐川看也没看群雄的尸首,尽管这命念城外已经成了修罗地狱,尸山血海堆积的惨景,可那些全然不是他在乎的。他整个精神都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云心。

    天沐川皱了皱眉头。

    这一步……似乎真的有些难……

    这样想着,两个人同时向前迈步了。

    那一刻,天没有变,地也没有变,没有风暴和雷霆,没有雨雪和风霜,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

    ……

    在看着云心疯狂屠杀群雄的时候,林楚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生,前生的自己,面对别人的欺凌也不敢还击,反而为了他人的看法而去迎合他们,改变自己,

    一味在别人的目光下面战战兢兢,当别人厌恶的时候也诚惶诚恐的自己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永远为他人所困扰。

    永远不能自己掌握自己。

    那是林楚陌,弱小的林楚陌,卑微的林楚陌。

    但云心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她不需要去迎合别人,她要改变一切,只为了自己。

    欺凌自己的人,就要让他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同样是在意外物,云心和林楚陌的应对截然不同。

    就是这样,才一个是强者,一个是弱者。

    是的,没有人会不在意外物,真正不在意外物那是圣人,但云心在意外物就要更加昭示自己的存在,就要让外物为她所动!

    她不需要卑微地祈求强者的怜悯,她要用脚踩在强者的脸上,顺便吐一口口水!

    她不需要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她只需要自己的形象最对自己的胃口。

    为自己而强大,为自己而美丽,为自己而过最自负的生活。

    她是云心,

    高于所有人的云心。

    屠戮群雄又算什么?用最丑陋的姿态去杀人又算什么?这和他们加于我们身上的苦难根本微不足道!被这一时的残忍就吓到了吗?因为这一时的残忍就开始迷惑了吗?那你也太不坚定了!为什么别人给你的苦难不报回去?为什么不千倍百倍地更恶毒地回报回去?我们不是圣人,我们是真真正正强大的人!

    ……

    ……

    天君和云心的战斗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了,天君的右臂被剑气碾的粉碎,身体像漏水的袋子一样不停地冒血,云心的样子同样的凄惨,双眼被剑气刺破,原本的美丽清澈的双目成了两个血洞,嘴里也不停吐着血,显然是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双方最后的胜负,已经只在这最后一剑了。

    “远未,你怕不怕?”云心气喘吁吁。

    “不怕。”

    “远未,你怎么在哭呢?”云心能听出林楚陌声音里的哭音。

    “没有……我是在高兴,你终于可以成功复仇了。”

    “是吗……”云心笑,可这笑容在那张脸上却显的凄惨至极。

    “那么,就和我一起,上吧。”

    “嗯!”

    ……

    ……

    剑和剑刃相交,天君手中的剑同样也是灵器,在之前的交锋中不相上下。

    但双方已经全把赌注压在了最后一剑,双方都知道,这一剑就是决胜的一剑了。

    这个世界的剑师对决和普通世界的剑斗是完全不同的,在这里,在剑斗中甚至能模糊感应到命运的走向。

    就比如现在,双方都已经很清楚这是最后一剑。

    但两人都相信自己会赢得这最后一剑。

    林楚陌催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在剑刃相交的那一刻,多出了那决定性的一公分。

    一公分的生死距离。

    二人的身形飘然而过。

    云心吐了一口血。

    天君的身形不稳,从高空坠了下去。

    赢了……那是云心的最后的念头,然后,她也跟着坠了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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