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玉回家就问小西瓜有什么特长,小孩子并不能理解何谓‘特长’,一开始还懵懵的,在唐家玉的循循诱导下,才逐一说出,他会看火,会包馄饨,会敲蛋壳……

    “阿公说,我敲蛋壳比姐姐还好!”

    唐家玉抿嘴,看着眼睛亮亮等着夸奖的小孩子,到底抬起手,按在他头顶上呼噜呼噜。

    咦,原来软软的头发,理了之后有点扎手了,不好呼噜了。

    唐家玉又进一步诱导,小东西终于说出了她所期待的特长:“讲故事……我还会敲鼓!跟着奶奶敲!”这是小西瓜第一次提起奶奶。

    唐家玉面色微紧,抿了抿唇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奶奶?”

    小西瓜从手中的汽车玩具上抬起头来,茫然地摇摇头。

    唐家玉吁出一口气来,暗笑自己蛰蛰歇歇,别说小西瓜的奶奶不可能千里迢迢寻到此处,即便寻来……又如何?!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又能生出什么来!

    再一思忖,唐家玉大概就想明白了,小西瓜之前受到惊吓,许多事情都忘记了,如今生活舒适安乐,他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一些旧的记忆也就慢慢回来了。

    不过,毕竟是五岁多点儿的小孩子,记忆力本就不牢固,记忆丢失了,哪怕找回来,也有限。

    唐家玉想起西南省警官给她讲述的小西瓜奶奶的情况,那位老人打得一手好腰鼓,经常晚饭后去小广场与人一起打鼓、娱乐。

    唐家玉带着小西瓜到乐器行,指着一溜儿大鼓小鼓给他看,小西瓜好奇地看过架子鼓、大鼓、军鼓之后,停留在一派腰鼓之上,伸出小手抹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朝着唐家玉看过来。

    “你会这个?”

    唐家玉询问,得到肯定,就让小西瓜自己挑了一只腰鼓,乐器行的老板还拿出两段红绸来系上,帮着小西瓜把鼓挂在腰间。

    小西瓜很高兴,低头摸摸腰间的鼓,再抬头看向唐家玉,咧着嘴露着小豁牙,直乐。

    走出来,两人经过街角一片小花园,看时间还不晚,唐家玉就让小西瓜打一段鼓给她听。

    小西瓜早就跃跃欲试了,姐姐一说,他立刻欢快地答应着就要开始,却又被唐家玉拦住,伸手按按他受伤的肩膀:“这一边不能用哦,可以吗?”

    小西瓜看了看自己还吊着的胳膊,挥着另一只手中的鼓槌,片刻点头。

    咚咚咚,鼓声敲响,刚开始因为只有单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小西瓜的动作就熟练流畅起来,还配合了跳跃腾挪,身体和头也活泼有节奏地晃动……

    夜色并不浓,灯光下,小小的人儿就那么打着鼓跳动着,唐家玉看着看着,却恍惚看到了多少年前,兵士们在演武场上舞动跳跃的庆功场面。

    枯杨衰草,黄沙满眼,威武雄壮的汉子们却只穿着褡裢软甲,赤膊挥舞着鼓槌,敲响腰间的鼓来庆祝胜利,歌颂难得的太平。

    鼓声阵阵,震人心魄。飞土扬尘,却正如战士们欢腾的心情。大战凯旋,他们终于可以回家看一看年迈的爷娘,抚慰一下独守空房数载的妻子,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儿女……

    第二天一早,唐家玉六点就把小西瓜叫起,带着他沿着后河沿慢跑了十五分钟,回来又给他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裤,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姐弟俩一起出门,去馄饨店吃早饭。

    一人一碗外公的爱心馄饨,一颗蛋,抹嘴告辞。

    外婆快步走出来,把两颗小蛋糕和一只儿童水壶装进小西瓜的书包,摸摸他的头顶道:“到了学校好好听老师话,和小朋友玩,下午阿公阿婆去接你。”

    小西瓜刚开始是点头的,听到最后却道:“姐姐接我。”

    外婆抬头看外孙女:“你放学不是晚一些?”

    唐家玉正要回答,小西瓜却抢着回答:“我和姐姐说好了,我等她放学。”

    唐家玉也给外婆解释,她问过幼儿园那边了,家长下班比较晚的,幼儿园那边可以再托管一到两个小时,有的小朋友还可以在学校吃晚饭。不过,唐家玉放学只比隔壁幼儿园晚半个小时,倒是不需要让小西瓜留饭。

    外婆这才放下心来,又替小西瓜整了整衣服道:“那你跟好了老师,别乱走……嗯,不是阿公阿婆和姐姐,其他什么人去接你,都不要跟人走哈。”

    小西瓜绷紧了小脸,用力地点点头。

    唐家玉和韩老师请过假的,这天一早就先送小西瓜去幼儿园,再看着陈院长亲自带着小西瓜去了一个小会议室,小会议室里已经等了四位老师,唐家玉挨个看过去,几位老师年纪最大的三十出头,最小的还带着婴儿肥,顶多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却都眉眼柔和,眼神干净,不浮不躁,是柔和良善的面相。

    小西瓜回答了几个问题,又表演了一段腰鼓,年纪最小和最大的两位老师都很中意他,很积极地想要小西瓜去她们的班级。最后,陈老师作出决定,把小西瓜放在年轻的许婧老师班级。理由是,许婧老师舞蹈跳得好,小西瓜进了许婧老师的班级,说不定能发展一下特长。

    唐家玉没意见,这位许婧老师她临时是没看出什么来,至于其他的,她当然也会查一下,不会留什么隐患。

    一直表现的很淡定的小西瓜,却在送唐家玉离开的时候,突然扑过来抱着唐家玉的腿,把头埋在了她的身上。

    唐家玉蹲下来,抱抱他,小西瓜抬起头,没看见眼泪,眼圈儿却是通红。

    “小西不怕哈,姐姐就在隔壁。小西不是想和姐姐一样长大、会许多东西吗?那,不读书,就学不到东西,即便长大了,也是傻傻的……小西不希望长成那样的人吧?”

    小西瓜用力地点着头,只是红眼圈儿里又有泪水聚集起来,要落不落的。

    唐家玉看得有些心疼,却还是握了他的双肩,微微用力道:“小西是男子汉,长大了要保护阿公阿婆,也好保护姐姐的,对不对?”

    小西瓜一眨眼,两颗大泪珠子顺着小小的脸颊滚落下来,他却飞快地抬手把泪抹了去,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嗯,小西乖,好好上学读书,长大了保护阿公阿婆,保护姐姐。”

    唐家玉也抿抿嘴角,拿湿巾帮他把眼睛和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这才起身,后退两步,含笑挥挥手。

    小西瓜紧抿着嘴角,眼睛仍旧红红的,却没再跟上来,而是抬起手,也挥了挥。

    唐家玉扭身快步离开。她觉得自己再多停留一会儿,就要被小西瓜那可怜唧唧的眼神给弄得心软了。

    中午,唐家玉匆匆吃过午饭,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她又跑去隔壁的幼儿园,恰好碰见陈院长,她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一样,带着唐家玉去二楼小西瓜的教室。

    这所幼儿园虽然规模不是太大,但条件还算可以,每一间教室后边都连着一个午休室,小朋友们吃饭、睡觉都在午休室这边,上课、做游戏在教室里。

    午休室这边的窗户比较低,而且已经拉上了窗帘,陈院长带着唐家玉绕到门口,推开一点点门缝往里看。

    许婧和另一位年纪略大点儿的老师守着孩子们,许婧在教室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上写着什么,另一位老师则站在门口,目光观察着孩子们的休息情况。

    陈院长和唐家玉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惊扰到这位老师,她回头见是陈院长,就要走过来,陈院长却摆摆手,止住了她。

    唐家玉已经看见了小西瓜就睡在许婧身边的小床上,隔着十多米,光线又昏暗,若非她的眼力好,还真没办法从躺着的许多孩子中看出哪个是小西瓜。

    小西瓜闭着眼睛,呼吸匀细绵长,明显已经睡着了。

    唐家玉放下心来,朝着陈院长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悄声离开。

    等到下午放学,唐家玉和田雯雯一起过来接了小西瓜。小西瓜看见两个姐姐,也没立刻跑过来,而是很礼貌地和老师再见,这才朝着门口跑过来。

    田雯雯伸手接住跑过来的小西瓜,伸手替他拎了书包,一边用手呼噜呼噜小西瓜的头发,夸道:“小西瓜这发型太帅了,又酷又帅!”

    小西瓜被她夸得有一点不好意思,抬头朝她笑笑,才转向唐家玉,说:“姐姐,姐姐,今天老师夸我了,说我读书咬字清晰,声音明亮清楚。”

    唐家玉微笑点头,也抬起手摸摸小戏骨的头发,帮他把田雯雯揉乱的头发抚平,道:“就知道我们家小西是很厉害的,继续加油!”

    于是,晚饭后,借着这个‘嘴厉害的’,小西瓜又被唐家玉带到后河沿上跑了十五分钟,还扎了十分钟的马步。晚上躺在床上,小胳膊小腿都酸酸的。

    第二天一早,唐外婆就找唐家玉说情:“小西瓜还小呢……晚上睡着了还累的哼哼……”

    唐家玉笑笑:“刚开始不适应,适应了就好了。”

    唐外婆动动嘴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早上同样是十五分钟跑加十分钟马步,如此一周之后,两项都延长五分钟,虽然时间延长了,小西瓜却已经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反而没有那么辛苦,连早起都不用唐家玉叫了,都是自己定了闹钟,闹钟一响就一骨碌爬起来,穿衣出门,刚刚好能看到出门的姐姐。

    四月末,房子的装修完成,陆陆续续装家具家电又花了一星期,终于赶在五一之前弄完了。

    五一假期,唐家玉就拉上田雯雯和田小葵一起逛商场订制窗帘,买床品、锅碗瓢勺等等诸般小零碎,逛起来才知道,田雯雯和田小葵两个人比唐家玉这房主的热情还高出好几倍去,到最后都是她们两个拉着唐家玉在逛。

    又来到一家玩具店,唐家玉看着满屋子的毛绒玩具,微皱眉:“小西瓜是男……孩子,不玩这些。”

    田雯雯和田小葵对视一眼,笑眯眯道:“不给小西瓜,我们俩想看看。”

    唐家玉对满屋子粉嘟嘟毛茸茸的东西实在无感,又逛得无聊,索性就在店铺的休息区坐了,拿出手机来随意打发一下时间。

    田雯雯抱着只老虎走过来,举着两条老虎前爪子给唐家玉看:“小玉玉,你看这个怎样?”

    唐家玉抬头看,那只老虎布偶软塌塌的,毫无筋骨不说,脸也做得很丑,还头大身子小……半点儿虎威都没有了。

    “还行吧!”唐家玉委婉道。

    田雯雯似乎根本听不出唐家玉的勉强,笑嘻嘻地把老虎拿过来,放在唐家玉怀里,又花蝴蝶一般飞走了。

    唐家玉看看怀里的丑虎,再看看占了大半个沙发的购物袋子,没办法,只能勉强抱着,继续看手机上一道题目……

    看着挺丑的东西,抱在怀里,触感还不坏,柔软舒服,唐家玉不知不觉地就把丑丑的老虎抱在了怀里,虎头趴在她腿上,她的一只手还下意识地玩着老虎尾巴。

    蒋诗雨是扬大的大一学生,寒假在家看了两期《老家行》,认识了唐家玉并觉得小姑娘年纪不大,范儿很足,而且会的东西多,还不作不矫情,在年轻女艺人身上真的很难得了。

    没想到,紧接着她的电视剧《飞花令》播出来,唐家玉扮演的邵一鸣一下子抓住了她,那西装裤大长腿,略显轻浮的眉眼,嘴角痞痞的坏笑,都太抓人了,等剧情发展,无所事事的纨绔少爷大反转,竟然救了任务近乎失败的女主,甚至为了掩护人撤离,搭上了性命。

    当他扶着窗户一点点滑下去,歪在墙根,手指染着鲜血一路想要把住点儿什么……慢镜头到底,蒋诗雨也哭成了泪人。

    鸣哥啊,那么飞扬不羁的人,刚刚二十岁的大好年纪,还有许多愿望,想去看一看戈壁的落日,想去看万里长城……就这么死了,再也看不到了。

    从那以后,她就死心塌地喜欢上了唐家玉这个人,不管她综艺中表现出来的侠气,还是电视剧中的不羁和帅气……果然,刚过完春节回到学校不久,就得到消息,她喜欢的艺人第一部电影就获得了金人奖的最佳新人和最佳女配角。

    不露背不漏腰的唐家玉,走在红毯上,仍旧秒杀一众。

    她家离得略远一些,五一假期就没有回去,闲着无事,就拉着同学过来逛街,无意间走进一间玩具店,却意外地看到了坐在那里,抱着只老虎玩具看手机的偶像!

    “啊……”蒋诗雨一声惊呼没发出来,就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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