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跪坐在地上,接过关深手中的圣旨。

    他一时傻了眼,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一双眼眸空洞得令人害怕。

    “太子殿下,陛下也是对您有所期许。您该好好表现,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才是。”

    关深看着跪在那里的钟离,第一次感知到这个太子的可怜。

    他本是冷修最疼爱的皇子,可是现在父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他的心。

    “关深,禀告父帝孤一切都好,谢谢父帝训诫。”他口是心非地说着,却茫然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深默默地点点头,见今日钟离心情看不佳,也不想在这紫宸宫中久留。

    “定是那两个办差的小奴透露了风声,殿下,我去把那两个小奴抓回来带到你面前认罪。”

    玄青似是为钟离的遭遇感觉到憋屈,陛下还从未像这般对待过自家主子,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奴。

    “不必了。”钟离却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玄青。

    “殿下,这肯定是那两个奴的错,他们也不知怎么就把这事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主子不如把他们叫过来好好问问。”玄青很明显咽不下这口气。

    “孤说了不必了,你出去吧,孤累了。”

    钟离不知怎的,竟又开始发怒,虽然很不愿和玄青发脾气,却又实在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哦,那玄青退下了。”

    这差事做的甚是没趣,玄青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现在呆在钟离身边不仅要承受他的怒火,没准还有丧生的危险。

    宫门再次被关上了,自是外面的光景也只透进来了一星半点。

    钟离重重一拳砸在了宫桌上,手指的疼痛感一点点蔓延至他的心口。

    与其说是委屈,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愤怒。

    父帝怎可以如此对他?

    以往将他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如今竟为了区区一个奴责备他?

    自从母后被废,父帝待他便越发的不如从前。

    他很想见见冷修,问问自己是否还是住在他心尖上的那个孩子。

    幼时,父帝会将他抱在怀中习字,修习时哪怕受一点点的伤都会关切地为他上药。

    而现在将他禁闭在这宫中,不听他的一句解释,如此这般绝决,和当初他废弃了母后又有何区别呢?

    他们父子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可钟离还想唤冷修一声“阿父”,还想倚在他的怀中撒娇。

    旁人说他游手好闲,说他恃宠而骄都无所谓。

    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帝对他的偏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他的太子,只是这样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父帝既要关他禁闭,他便连一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他要关在这深宫中多久呢?

    一日,两日,一年,上百年?

    失了宠爱的他,最终也会像母后一样被废去储君之位,只等魂灭?

    他低垂着头,将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面颊有晶莹的液体滑落,他竟然不争气地哭了,无助地揉了揉凌乱的头发。

    只是母后仙逝,这九霄之上也不会再有人为他撑腰了。

    小奴们没有看到堂堂的太子在宫中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只是守在宫外,又不免嚼起了舌根子。

    “看殿下平日里这么嚣张,从来不把我们这些当奴的放在眼里,现如今轮到他自己吃苦头了。”

    “可不是吗?殿下这是自讨苦吃,他若不是平日里就喜欢对我们拳打脚踢又哪里会沦落到这般下场?”

    他们正说得起劲,却不知玄青恰巧从身旁经过。

    “干什么?干活都不堵不上你们的嘴,要不要我和主子说一声,再多给你们派些活计?”

    玄青此言一出顿时让那小奴们丧了气,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埋头干活。

    苍羽阁中,喻霄还在为太子殿下做着宫靴。

    喻霄做工很细致,再加上他本身的专注,这原本鄙陋的宫靴看上去倒是精致了不少。

    既是受了伤,他也不适合去做那些杂活。

    心道,还是将太子殿下的事应付过去再说。

    怀兴哼着小调进屋,见钟离那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发笑,竟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宫靴道:“喻霄,还做什么做呀?”

    喻霄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今日的怀兴看上去为何这般高兴。

    “太子殿下被陛下关禁闭了,所以他的宫靴嘛,做不做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就算我们苍羽阁迟迟不将这宫靴送进去,他太子殿下也没处说理去。”

    怀兴说着便觉得扬眉吐气,心道,这太子平日里看上去一副嚣张的样子,这次可是有他的好果子吃,陛下总算是开眼了。

    喻霄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钟离每每为难他羞辱他,可如今他被关禁闭,喻霄心里却并不是滋味。

    看来父帝的心也不过如此,他不过一直依着自己善变的性子,又何来的偏爱?

    “喻霄兄,怎么?这宫靴不用做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你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怀兴看不出喻霄究竟在想什么,他倒觉得帮平日里那些受气的小奴们出了一口气,好不痛快。

    喻霄没有回答怀兴的话,想到钟离平日里在九霄嚣张跋扈的模样,他不过是仗着父帝的偏爱。

    如今最难过的怕就是他的这位太子哥哥吧。

    “好了,不要再吊着张脸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喝花酒。”怀兴说着便拉着喻霄的手往院中走去。

    怀阁主竟为此事备下了美酒,着实让喻霄感到意外。

    “依我看啊,这太子殿下就如同那废天后一般,怕是也挣扎不了多久了。喻霄兄,你就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陛下没准也要把这个储君废了。”

    怀兴一边得意洋洋的说着,一边将美酒往嘴里送,却发觉喻霄只是呆坐在那里。

    喻霄握着手中的酒杯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上去却是一种莫名的忧愁。

    怀兴倒是不以为意,说起喻霄兄,他只觉的喻霄的心思太重。

    正如此时他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怀兴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既然喻霄不说,他也不问,只是忙着将酒水往嘴里送,道了句:“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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