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尚敏卸了日常装扮,将耳饰珠钗一件件收好,上了晚妆,正欲上塌,突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多年浸润早已使她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便是一只蚊子从背后飞过,她也能辨别地清楚。

    而此时,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带着极强的胁迫感,却又暗压压地,不曾显露半分。若非自己从小苦练,这份警醒已刻在了骨子里,此刻断不会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威慑。

    她不动声色,一如往常地扯平衣角,轻挪莲步,向着床塌一步步走去。来至床边,尚敏双手前伸,身子前倾,看似像要重新铺平床上锦被之意,正在此时,却见她神色陡然一变,自棉被下“嗖”地抽出一柄青剑来,一个“贵妃醉酒”,身子一扭,长剑横挥,向身后扫去。

    去听身后之人便在尚敏长剑马上要触到衣角之时,突然后撤而去,便如影子般轻盈无形。

    尚敏见状,更无二话,身子一挺,一柄长剑左右翻飞,唰唰唰,

    直奔着那暗影而去。

    那暗影见长剑奔来,却并不忙乱,更不躲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短兵器,只听乒乓作响,二人兵器相交,尚敏只感到虎口生疼,显见那人内力较自己为强,方会将自己剑招上的内力逼回,反震了自身。

    那暗影虽得了手,却也并不追杀。尚敏明知不敌,却只能迎战。她暗暗咬了下嘴唇,青剑回收,右肘只举至头顶,剑锋反转,正是一招舍予剑的“大彻大悟”奔着那人头顶而去。

    那暗影再次以武器相抵,却不知尚敏这招尚留着后手,只见她剑尖只至半途,突然持剑的右手一松,长剑直落,左手却正在此时下沉,一下子便将长剑操在手中握紧,身子半蹲,长剑便奔着那人腿上“伏兔”“血海”等穴而去……

    此招变幻突然,倒让那暗影险些着了道,只听那暗影突然轻喝了一声:“敏姐姐,是我!”

    尚敏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收回杀招,饶是如此,其剑气也卷起那人衣角,露出里面嫩粉色的纱衣来。

    那暗影见尚敏收了剑,便轻笑一声,慢慢显露出来,只见此女子身穿夜行衣,脸蒙黑纱,包裹得极严密。只是此刻眼睛中带着三分狡黠、二分戏弄,倒显得活泼明快。

    尚敏见果然是她,边收剑,边轻斥道:“这也是好玩的?若我一个不小心,真的伤了你,可怎么是好?”

    那女子此刻一把扯下黑纱,露出一张娇俏的面容,上前扯着尚敏的衣袖,撒娇道:“敏姐姐才不会杀了乔乔,敏姐姐对乔乔最好了。”

    尚敏闻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女子的头道:“你这心性,像个娃娃,也不知你平时在他面前,可要使多大劲儿伪装着。”

    那女子轻巧一笑,两三步来至屋中的茶桌前,拿起一块糕点塞至口中道:“那有何难?这世上当个好女子不易,当个坏女子倒是容易得很。”

    尚敏此刻方想起刚刚自己感受到的强大气场,但看着围着桌子挑着糕点的女子,却不免有些疑惑。

    那女子见尚敏没了动静,嘴里尚咬着半块云片,回转头来,看向尚敏道:“敏姐姐,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尚敏轻轻摇了摇头,道:“无事。”暗思许是自己近日过于劳累,连望气之术都疏忽了。

    再回过神来,却见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原本素雅洁净的屋室已是一片狼藉。

    尚敏见状,不怒反笑道:“你怕是饿死鬼投胎,幸亏未让你来管这栈,否则怕是不用三月,就被你吃得闭门大吉了。”

    那女子正喝着茶水,闻言“噗”地一声一口茶水喷出,大笑出声,道:“哈哈,敏姐姐说得是,敏姐姐说得是……”

    尚敏见她疯癫,上前喝止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小声些,虽说你在他那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如今你还不能暴露身份,一切要等三日后大礼过了,安稳了才好。”

    那女子本要将一块甜糕放至嘴里,闻言神色突然暗淡,轻轻地将甜糕放低,唉声道:“还有三日,真不知要怎么熬到那个时候。”

    尚敏见她神情落寞,便宽慰道:“莫要丧气,不过三日,三年都等得了,何况这三日呢。”说着上前轻轻地将那女子的头环入怀中,摸挲着她及腰的长发,柔声道:“三日很快就过去了,那时便也该是他替你躺在棺中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二人脸上,清晰地照亮二人美艳的容貌。

    正对着窗外的榕树上,藏身其中的赵溯与沈巽相视一眼,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那黑衣女子竟然便是昨日已死在众人眼前的、林茂海第十五小妾——焕峤。

    第五十章凤女初现身懵懂不识亲

    第二日,雨过天晴,镇漳小镇上倒是格外热闹。因连着两日宵禁,镇上百姓只能白日里出来活动,故而人流密集、穿梭往来不停。

    赵溯、沈巽一行穿过镇漳主街去往苦石派,行至“不思楼”时只见里面影影绰绰,甚是喧闹,不由地彼此对看一眼,并不言声,只随着众人同往苦石派而去。

    一行人来至苦石派中,却见不过两日未见,林茂海已是双颊无肉、面色焦黄。众人彼此见过礼,依次落座。

    林茂海未语先叹道:“赵宗主、沈公子……诸位俊秀,这两日,老夫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就是冲着我苦石派而来。昨日我已将本竹贤侄媳送回,一则是不想惹得两派因误会交恶,二则也是担心他们二人再因我苦石派无辜受了牵连。”言罢,神情黯淡地探出手来,习惯地端起茶碗,但茶已至唇边,却又缓缓放下,竟是连喝茶的心思也没有了。

    赵溯此前尚疑心是否这林茂海与那焕峤合谋,故而当日探了脉后,便告知众人焕峤已死,以此激发矛盾。如今看林茂海情态,却又不像。遂安慰道:“只要他们有所图谋,便必然会露出马脚。如今,既然他们已经布了局,散了网,便没有不来收网的道理。”

    妙云点点头,接续道:“林伯伯,二哥哥回忆那晚情境,也觉得甚为诡异,但据他所言,林柏伯此后曾亲为林泽大哥验过伤,确正是死于妙净门的撞波掌下……可见那嫁祸之人便是想借林泽大哥之死引两派反目。”

    妙云嘴角微扬,语带讥讽地道:“只是此人却算错了一事。这撞波掌是妙净门入门掌法,似爹爹、二哥等人早已不用。爹爹在此基础上演化而生的激浪掌虽与撞波掌相似,但伤及肺腹时的掌力却截然不同。撞波掌直通心脉,爹爹老来便觉得过于霸气,故而这激浪掌虽是掌法相似,但其内力却是避过了心脉,只断其经络,故而并不会致死。”

    略顿了顿,又道:“林伯伯,那撞波掌致死之人,因心脉寸断,气血不通,将是皮肤呈现出黑紫色的瘢痕,不知可是如此?”

    林茂海听妙云讲得清楚,便应道:“正是如此,促儿确是脸呈黑紫色,想来是中了撞波掌之故。那依云儿姑娘所言,在妙兄离开,本竹贤侄未至屋中之时,曾还有第四个人曾出现在那里,并用撞波掌将泽儿一掌毙命。”

    妙云直言道:“若晚辈所估不错,应是如此。”妙云见林茂海比此前情绪平稳、头脑清晰,想来此时正是解开两派误解之时,便接续道:“至于白石二哥,妙云思来想去,怕是只有一种可能……”

    林茂海闻言,忙追问道:“什么可能?”

    妙云道:“那日晚辈因怕白石二哥一味痴缠,故而曾出过一掌击中他前胸‘膻中’穴,只是那一掌晚辈只用了三四成的掌力,不为伤人,只为使白石二哥可以暂时气脉受阻,不再强攻罢了。我见那白石二哥中了掌后,初时只是略为苦痛,随后便不以为然,仍要勉力上前,谁知却踉跄不稳,摔倒在地,继而没了气息。若晚辈所估不错,白石二哥应是至厅中之前,已服了使其气血扩张、脉速加快之物。”

    “那药物想来不只可加速体内血气流动,尚可瞬间提升食药者功力,乃至使食药者勇气倍增,无惧生死……林柏柏,那白石二哥应是天生神力,但他不会内功,那日他一拳过来便将那木椅拍得粉碎,我的长剑刺过去,他竟然拿掌相击?不知这白石二哥平日里可也是这般英勇?”

    妙云虽用词谨慎,形容林白石“英勇”,但林茂海心中却清楚,那日林白石所为确实极为鲁莽。林白石虽日常也不似他哥哥谦逊有礼,也常是行为无状,但却并不是个痴憨之人。如今回想起来,那日他种种行为,也确是无法解释。

    林茂海思虑片刻,对妙云分析种种更加信服,不由地问道:“云儿姑娘,那我的第十五小妾焕峤又是怎么回事?那日她因被九凤识破,解释不清,当场死在我面前。我曾亲探过,却是死得无声无息,我们一众人等,也算是武林大半江山了,竟无一人察觉。这又是何故?”

    妙云闻言眉头轻皱,道:“此事云儿也估不到原由。若说这焕峤小娘是被他人所杀,我们众人当时均在场,却无一人感受到杀机,也未见蛛丝马迹;若说焕峤小娘是自杀,却又身上没有中毒的痕迹。妙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溯、沈巽闻言相视一眼,却暂时不便言明焕峤“死而复生”之事。

    林茂海捋着胡须在厅中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难道当真有世外高人,竟然可在我等面前,杀人于无形?就算如此,也该有伤痕才对,但焕峤身上连点淤血都没有,只是停了心脉,这却是如何做到的?”

    一时厅内众人均静默不语,只听得屋外春风顺着窗棂溜进厅内的声息,有如啸声,刺耳尖利。

    这两日,苦石派连失二子一妾之事已传遍武林,武林中来苦石派吊唁之人逐渐增多。此时,便听屋外传来小徒通传之声:“宗主,屠道长来拜!”

    本神情游离的林茂海闻言一惊,当场立住,脸色阴阳不定,半晌方道:“好,将屠道长请至偏厅奉茶,我片刻便来。”

    回身向着赵溯众人抱拳致歉道:“因家中丧事,这两日也是宾不断,屠道长仍我旧识,不好怠慢。还请各位在此稍坐,容老夫去去就来。”

    赵溯起身回礼道:“林宗主气了,苦石派如今事务繁忙,林宗主已是操劳多日,眼见憔悴,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又含笑道:“我等也不是外人,虽算不得亲子侄,但四大剑宗本是一体,也算是亲近之人。林宗主无须如此多礼,先去招呼来拜祭的人要紧。”

    林茂海见赵溯说得亲近,心中感激,便也不再套,再次抱拳相敬,便转身离开。

    赵溯与沈巽左右无事,便让妙云、崔晴儿等人侯在厅中,二人相伴,走出中厅,便向院中走去。

    只见苦石派虽是突然发生如此惨事,二日来连没了三人,但帮中众人却不慌乱,何人看顾灵堂,何人照顾院落,何人接待宾朋,何人烧制茶点,井然有序,不失宗门风范。

    赵溯与沈巽绕过厅前假山,穿过游廊,随性而游,行不知几时,忽见一闲置的杂屋之后尚有一条甬道,通往他处。

    那甬道只有三尺左右宽窄,一侧尚栽种了小琴丝竹,高不过丈,倒生得密密丛丛,虽将这条小径挤得只够一人通行,却又仿若同行者之伴,一路相随,反增雅致。

    赵溯见状,倒心中欢喜,便当前引路,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拙石铺就的小路而去,左扭右转,不一会儿便来至一处小院落前。

    至此处倒是视野陡然开朗,只见并不宽大的两扇木门古朴自然,门两侧悬挂着两块长木板,贴着一幅短联:“翠竹横抱三分景,朱妍醉卧一室春”,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倒有“书圣”之风。

    再见那院落一径白墙,又以竹枝为篱栅,墙矮竹稀,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门前三级石阶,因昨日长雨,已成青苔,绒绒密密,倒显可爱。

    此时那木门关得并不紧实,微微地欠着一点门缝,从那门缝里泄出一点院内春光来,只见几只幼鸡跑跳着往来,自由快活。

    二人行至此处,互视一眼,均有些犹疑,不解这苦石派中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去处,却不知是居住着何人。

    正在此时,却见门缝突然张开来,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挤了出来。

    那女子手中端着一碗汤水,眼睛只盯着门口台阶,竟一时未见到赵溯二人。至她见到二人穿的足靴,方“哎呀”叫出了声,后退了半步,倒是被他二人吓了一跳。

    赵溯见状,方施礼道:“姑娘,可是吓到你了,赵某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那女子此刻抬起头来,迎着赵溯、沈巽,二人方发现此女子长得极为明朗,五官挺阔,嘴角微翘,眼中似有星河闪烁般,散发着昂扬之气。

    那女子初被二人吓住,退了半步,手中汤水便洒了大半,泼在了台阶之上。

    那女子误洒了汤水,倒不气恼,反“噗呲”一笑,一时倒顾不得与赵溯寒暄,只听门声“吱哑”那女子转身便往院内跑去。

    赵溯与沈巽对视一眼,均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二人尚未反映过来之时,却见那女子又跑了回来,手中的水碗再次盛满了,这次倒是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向二人笑笑,转过身来,便顺着白墙根儿将水碗里的汤水连着草根一并浇尽。

    如此往返了四五次,将墙根儿浇了个遍,方放下手中海碗,冲着二人展颜一笑,道:“怠慢了,怠慢了……快,二位贵院里请吧。”

    赵溯本就喜爱这些本朴自然之物,见这女子如此这般精心伺候着,想来那院墙下定是埋了什么花草种子,一是好奇,二是欣喜,见那女子相邀,便欣然应命,迈步而行。

    沈巽随在其后,那女子推开木门,侧身相让。沈巽趁机上下打量此女子。却见她看年纪应在十七八岁的样子,粗布衣衫,未施粉黛,倒是面色自然而红,皮肤天生白皙,一把又黑又粗的头发,只松松地挽在头顶,腰上尚系了一条围裙,显见是正在干活,短衫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条白赤赤的胳膊来。再向下看去,这女子竟还跣着足,趿拉着一双皂色的布鞋,那露出来的脚踝处也是白嫩似藕。一身装束,透露着少女的娇俏,却又不扭捏,活泼自然,与这院落混然一体。

    赵溯此时已进了院子,但见院内明净整洁,却不太敞,一眼便可望尽。三间小屋并立,木头格成的明窗上用着淡青色的绉纱,窗户前尚有一圈围栏,围栏旁放置着几盆石景、盆玩等,有的以天目松为主,松怪层叠;有的以灵壁石为尊,曲折屼峍……这些盆景中有些已完成,尚有几盆正在设置当中,旁边放置着枯藤、苔藓、竹枝等物,又有一些钳子、刀斧随意摆放,显见二人未来之前,此女子尚在做着这些山石假景。

    院中四周植满了竹子,东坡先生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依竹而居,方气度高洁,倒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院中果然散养着鸡鸭,还尚是雏儿,见到赵溯、沈巽,许是好奇,倒都围拢过来,反让二人一时不敢轻动,生怕一脚下去便是一条“人”命。

    那女子见他二人脸上囧异的表情,不由地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其笑声也是舒朗,全无小女子之态,倒惹得赵溯也跟着开怀起来。

    沈巽进门时,瞥见那木门上有一对价值不菲的门环却是天鸡饕餮样式。饕餮与浑敦、究奇、梼杌合称为上古“四凶”。

    虽说饕餮并非“龙生九子”之一,但因星月教性喜以此类神话传说自许,倒让沈巽多了三分警惕之心。

    如今见赵溯与那女子相见甚欢,心中也只是淡淡一笑,倒觉得江湖人都将赵溯看作心思深沉、谋多近诡之人,若见他现在小儿之态,定迷不可信!

    赵溯与那女子笑罢,那女子便将鸡鸭圈回圈中,边赶边哄着道:“回吧!回吧!怎么,鲜少有人来,你们倒是蜀犬吠日、少见多怪起来……”

    赵溯听她说得文雅,再细观其院内设置,心中暗生钦佩之意,回顾沈巽,心中暗思,若有一日,江湖宁静,选一山林,造一陋室,与凤酉“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谈古论今,把酒言欢,方是一生所归!

    沈巽却不知赵溯所思,见他含笑望向自己,眼中流露出宁静致远的娴静来,倒也心中随之安宁。

    自赵溯现身以来,沈巽虽心中狂喜,却又时时感到不安,夜晚梦魇仍会梦到赵溯失踪之事,每每醒来,便要绕至赵溯窗边,只静静地待上一会儿,便心中踏实,方可回房再睡。

    自二人相识以来,赵溯经历了多少坎坷之事,沈巽都记在心底。有些事,赵溯尚且忘记了、放下了,但沈巽却无法释怀。

    他一次次地自责,为何会放任赵溯一人去那茅屋,直至使他历经沙漠之险,尽管赵溯回归后,只字未提沙漠中所受之苦,但沈巽却无法因此原谅自己。

    这一刻,见赵溯脸上多日来首次绽放着这样平静的笑容,心中涌上一阵复杂的情愫来,有酸楚、痛惜,也有宽慰、安宁。

    那女子见赵溯欢喜,便也跟着高兴起来,道:“没想到公子竟与凤儿是同道中人,难得,难得。”

    赵溯直到此时方想起尚未问明情况便进了人家的院落,又自由遐思地在这儿畅享起往后生活,不由地心中暗笑自己痴傻。

    赶紧正色道:“原来是凤儿姑娘,鄙人赵溯,字范生,这是我的友人,名沈巽,字凤酉。此次无意间走至凤儿姑娘院门前,被这儿的景致吸引,打扰了姑娘清修,还请见谅。”

    凤儿一摆手道:“赵公子无需如此多礼,凤儿从不在乎这些个。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更何况‘知音者诚希’更是难得。凤儿高兴之至,高兴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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