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韶元对柳令芮的身世不感兴趣,但她不想收下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的礼物。

    “柳令芮脾气急,以前就打发过不少奴婢。”

    纪韶元似笑非笑,“无一例外,那些奴婢年轻漂亮,她不喜欢长得漂亮的。”

    柳令芮心眼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胸怀宽广。根据虎子的查探,柳二小姐光是一等丫鬟便换了十几个,三等丫鬟更是无数。

    应该说,柳令芮不仅爱发脾气,同时也爱迁怒下人。像这种狂躁暴戾人,纪韶元那是打心眼里拒绝接触。

    “咦?是这样吗?”碧月感觉自己的人生世界重新认识了,“柳二小姐之前还替一个粗使嬷嬷说好话,不惜得罪七皇子,这件事一传开,不少人皆说柳二小姐菩萨心肠。”

    当年的纪常峥是何等得脸,柳令芮敢顶着权威逆意而作,实在是惹人惊叹。

    “你也说了,那是七皇子,不是无名氏。那个粗使嬷嬷只是做了点小事得罪了七皇子,七皇子最是心胸狭窄,容不得他人犯错,粗使嬷嬷才遭殃。要是粗使嬷嬷与七皇子无关,你说,柳令芮会开口求情吗?”

    纪韶元撇了撇嘴。

    纪常峥本身就是暴戾不好惹的主子,柳令芮这么做,如何不时愤怒的纪常峥记在心里?

    也亏得柳令芮到底是仗义执言,隆泰帝知晓后大大赞赏了柳令芮的行为,如此一来,柳令芮名声更上一层楼。

    “而且,粗使嬷嬷最终还是死了。她有过问过嬷嬷的去向吗?身后事都不料理,嬷嬷的儿子自己出头埋了自己的老娘,她连人都不来,更别说出钱。”

    说到这里,纪韶元满是一脸不屑。

    惺惺作态,做个样子谁不会?柳令芮是想借此事扬名,而非真正地替嬷嬷打抱不平。

    碧月紫嫣听完,恍然大悟。

    紫嫣摇头,“柳二小姐跟前的丫鬟待奴婢很热情,还准备给奴婢银钱打赏,奴婢没要。”

    柳二小姐为人处世是滴水不漏的,如果纪韶元没有认真去打听,她可能真的以为柳二小姐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温婉谦厚。

    倚罗皱了皱眉,“陛下当初问过太子殿下,柳二小姐许配他为妃是否属意,太子殿下没有答应,陛下没有多说了。”

    柳二小姐柳令芮不是单纯善良的小女孩,行事作风有点像废后。

    大兴绝不能出现第二个废后了。

    纪韶元:“……”

    乱点鸳鸯谱呀,啥时候才能改掉?

    “柳二小姐不合适,太子妃无需有多高的家世,只需身世清白、头脑冷静、温柔敦厚。其余的,不重要。”

    纪韶元冷静说道。

    昭德皇后与隆泰帝,看似圆满幸福,实际上,昭德皇后入了东宫后,心情郁闷,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艰辛。

    本身当年的隆泰帝不得帝心,她因费心费力斡旋后宫前朝,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即便废后不出手害她,依照昭德皇后的敏慧,也不可能活得久。

    聪明通透的女子,不应该出现在宫里的。宫中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底洞地狱,凡是踏入者,无一幸免,粉身碎骨,吞噬殆尽。

    纪韶元偶尔也会庆幸,幸亏昭德皇后早早走了,不用活到相看两生厌的时候,也无需得到隆泰轻描淡写的一句“面目可憎”。

    多好啊,一切定格于最美好最年轻的时候。

    妙锦若有所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

    纪韶元本以为出嫁时,她会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不曾想到,她一觉睡到天亮,心情舒畅,通体清爽。

    由碧月紫嫣搀扶着,宫中嬷嬷为纪韶元绞面化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纪韶元肤色雪白,面貌极好,若涂脂抹粉,反而污了颜色。

    于是,嬷嬷索性点唇画眉,务必凸显出襄黎公主本身最佳的容貌气度。

    此嬷嬷是大兴十分有名的喜娘,但凡经她手的新娘子,无一不幸福美满,和谐安乐。

    因而,这个喜娘备受他人追捧,许多名门贵族想请她为新娘点面化妆。

    不过这个喜娘有脾气,并没有去。这一次,她受升平大长公主的委托,特意为襄黎公主绞面。

    “公主天姿国色,无需粉黛。”

    嬷嬷面相友善亲和,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纪韶元抿唇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便是盖盖头了。

    嫁衣纪韶元一穿上,即便是见多识广如嬷嬷,也不免为嫁衣的华丽豪奢吃了一惊。

    放眼望去,珠宝缀之,琉璃珠链,金钏配之,嫁衣上的金丝线耀眼夺目,将嫁衣上的凤凰于飞图案衬得栩栩如生,展翅高飞。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红盖头四角皆用了华彩夺目的七彩琉璃,更别提身上的布料价值连城,寻常人一辈子也穿不起了。

    “公主是有福气的女子,得陛下与大将军怜爱,必然幸福安乐。”

    嬷嬷下意识地说了一些讨喜话。

    倚罗妙锦见状,急忙把盖头盖上,掩住了纪韶元的容貌。

    纪韶元触目所及,是红彤彤的一片。好在,她身边有人扶着。

    喜娘唱词:“纪家有女初长成,冰肌玉容知安否?吾家有女初长成,谁道佳人或再得……”

    纪韶元的三个表姐妹会儿充当纪韶元的娘家人,要求萧越一行做催妆诗。

    萧越做了什么,纪韶元听不太清,因为他一说完,周围人的鼓掌声响起,反而盖住了萧越的声音。

    太子纪常登是纪韶元的弟弟,这一次是他负责把纪韶元的手放到萧越的手里。

    隆泰帝在大堂上,等候这对新人的到来。

    纪常登板着脸,“你要记住,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你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是,

    谨遵太子教诲。”

    萧越拱手作揖,面色欢喜。

    与萧越一道来迎亲的,一个是封奕,另一个则是取代君然的西北将领南宫丹。

    南宫丹平常与萧越一直是书信联络居多此次回京,陪萧越迎亲,属实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南宫丹虎头虎脑,面目虽不似萧越那般吸引人,但身板挺直,浩然正气。

    封奕萧越加南宫丹,阵容强大,应有尽有。

    催妆诗,萧越做成了,霍榕秀却不满意,“大将军,诗你做出来了,那你敢不敢对我们喊一句我爱公主,就像老鼠爱大米啊?”

    哇塞!难为人呀,大家纷纷投以揶揄的眼神。

    萧越面带微笑,从容不迫,仿佛这点为难并不算什么。

    他老老实实地说了,“我爱你,纪韶元,就像老鼠爱大米。”

    齐声鼓掌,霍楹秀霍桦秀拍得手掌发疼。

    表妹遇见了一位良婿。

    纪韶元尴尬得脚趾头要抠出一块地板,什么鬼?什么老鼠爱大米?她才不是米。

    这种土味情话的为难注定是这场盛大婚礼的一个注脚,纪韶元的手顺利地被萧越牵着,他们二人手中所执的红绳,那是他们这一生情感真挚的见证。

    不知为何,纪韶元被萧越牵着时,身心前所未有的安逸闲适。

    这场大婚广邀名门,那么多人见证着,不乏宗亲勋贵。

    隆泰帝与皇贵妃相视一笑,座下霍柯氏霍段氏欣慰地望着萧越带纪韶元跨过火盆,亦步亦趋地顺着礼部官员的唱和,完成所有步骤。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人先是一跪。

    “二拜高堂!”

    萧越纪韶元跪拜隆泰帝皇贵妃。

    “夫妻对拜!”

    萧越纪韶元面对面相拜,到了这一步,纪韶元萧越便是板上钉钉的夫妻。

    有心人发现,一身红衣的萧越比昔日疏离气的大将军,亲切温柔了许多。

    隆泰帝眸光隐含泪水,终于他把心爱的女儿嫁出去了阿芫你见到了吗?

    然后是赵德全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昭德皇后为皇考赐婚,幼承闺训,懿德淑贤,结缡数载,贤良方正,兹朕之长女襄黎公主出降大将军、定宣王萧越,天赐良缘……”

    后面絮絮叨叨的,纪韶元也只记住了隆泰帝在这一天正式赐下了她的字表——柔则。

    柔则长存,纪韶元躬身谢过隆泰帝教诲,萧越亦磕头叩谢。

    礼仪完成了,宫中的贵人们要陪着达官显贵吃饭喝酒恭贺襄黎公主萧大将军大婚。

    而纪韶元萧越得到公主府,度过他们的最后一步——洞房花烛夜。

    直到这一刻,纪韶元才后知后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好像要痛两次啊。

    前世她的洞房花烛夜,那是苦不堪言,她痛得差点有心理阴影,曲闰东虽然安慰了她,但依旧我行我素,导致她对这种事有一定程度的心里排斥。

    这一次轮到萧越,事情会不一样吗?

    纪韶元拿捏不准。

    喜床上的桂圆花生,以及生饺子,纪韶元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

    此时的喜房里并没有人,外头灯火通明,烛火光照。

    月色柔和地撒于池塘地上,往来的人们觥筹交错,并没有过于注意后院中的一点动静。

    “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保证那小子后悔莫及。”

    “那就好!”

    一伙人鬼鬼祟祟地溜到喜房窗户口,小心地往里盯着房中坐着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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