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流言,寻常人通常采取澄清驳斥的方法,但也有人选择另一种方法——堵嘴。

    堵不如疏,越堵流言越猖狂。

    随着书生失踪带来的连锁反应,京城达官显贵已经开始关注这条无人在意的丑闻了。

    齐国公府的气氛十分压抑,受此影响,国公府的小厮丫鬟们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主子的眼。

    神色阴沉的齐国公与面相严肃的国公夫人看着一俊朗倜傥的青年,青年即世子齐婴倒是从容淡定,完全看不出受外面流言困扰的模样。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以往自信淡然的世子齐婴,此时此刻的齐婴反而有点急躁与不满了。

    齐国公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阿婴,怎么回事?这种流言如何出现在京城里?”

    事发至今已有十年之久了,当事人要么死去,要么失踪,线索彻彻底底断了。

    本身京城当时经历过叛乱,满目疮痍,重新修建须得一些日子,齐国公府之前并不在京城里,留在乡下几年后,才选择了进京。

    白伊伊……这个姓名在京城里掀不起风浪,迅速平息,而对于齐国公府而言,却是不能说的隐秘。

    国公夫人郝氏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指责,“不过是那贱丫头没福气,当不得你这么爱护珍重。我们齐国公府勋贵仕阀,焉是区区乐人可以比的?”

    良贱之分,尊卑有别,白伊伊只是出身在世代当乐妓的家庭里,哪里配得上国公世子?

    当年只是一次无意间的恩情,结果老国公非得要报恩,把唯一的孙子许配那家人的女儿,简直是不知所谓!

    直到现在,郝氏依旧不满老国公亲自定下来的这门亲事。

    齐国公横了郝氏一眼,“我没问你,后宅妇人不要插嘴。”

    “……是。”

    基于齐国公威严甚重,国公夫人也不得反抗,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

    齐国公随后看向齐婴,“当初我问过你,问你对白家姑娘有何看法?你说履行婚约,本来我还想着到底委屈了你,想办法给你多找几个良妾,却不想,白家区区乐妓之家,竟藏着那等宝物。”

    七星凤凰珠,传闻中美容养颜、包治百病的神奇彩珠,不仅如此,此物可以调动一支神秘军队,还可以挖掘出一个宝藏,天空形成七星联纵,便是宝藏现身之际。

    这样一来,齐国公府的心就大了,先假意温情哄得白家上下对齐国公府放下戒心,然后想方设法骗得七星凤凰珠的下落,最后就是夺宝灭门了。

    白伊伊,便是当年老国公为齐婴定下的未婚妻,外界传言夭折的未婚妻,说起来那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白伊伊姿色艳丽,活泼可爱,一开始齐婴即便带有不轨之心去接触,可日久天长下,不免多了几分真心,更不用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虽然这个孩子很不幸地随着白伊伊的尸骨化为烟灰,不复存在,但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曾几何时,他与白伊伊共同商量过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

    只是,贪欲战胜了一切,白伊伊得知真相后痛不欲生,提前诞下儿子,最后流血过多,一命呜呼。

    那个早产的儿子,齐婴并没有放过他,一把火,烧光了白家,同样也烧毁了齐婴与白伊伊的一切。

    十年过去了,齐婴即将有新的人生,也即将会有其他的孩子,可不知是不是报应,齐婴这些年常常梦见巧笑嫣然的白伊伊抱着孩子向他索命报仇的场景。

    齐婴自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偏偏忘记人心是最不可控制的,他逢场作戏中也丢了自己的一点真心。

    当然,这点真心并不够说服他放弃一切。

    齐婴淡淡道,“七星凤凰珠的存在只是传说,他们也没见过七星凤凰珠,任凭他们怎么说,清者自清。”

    好歹齐国公府不是无名氏,是赫赫有名的国公勋贵,敢在背地里指手画脚的,那纯属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齐婴不怕流言,最怕的就是有理有据的流言,一开始传流言的书生的失踪,多多少少使他烦躁。

    国公夫人撇了撇嘴,“七星凤凰珠此等宝物,最应该留在我们家里,白家卑贱,如何能留下?”

    七星凤凰珠的神秘色彩,就连后宅妇人的郝氏也听说过。

    对此,郝氏并不认为自己儿子夺宝灭门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毕竟白家说到底就是奴才,命贱福薄,哪里可以用七星凤凰珠?

    即便当了主子,命依旧是奴才命。

    “现在不是清者自清的问题了,”齐国公很是不悦,“我去衙门时,御史频频对我使眼色,此事已经惊动了都察院,阿婴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都察院御史是大兴贵族官员的梦魇,有他们看着,哪个人不把自己的屁股藏严实一点,省得被这群疯子一样的御史发现了,穷追不舍?

    齐国公也不例外,他和都察院是有结仇的,若是这则流言被他们重视起来,那么齐国公府……

    一想到灰暗的未来,齐国公顿觉天旋地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趁着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赶紧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齐婴傲然不已,“威远侯府不是和都察院那边有点关系吗?现在也是他们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他对俞初云无情,但必要时,可以利用一下威远侯府。

    “威远侯府你就别提了,”齐国公一说起此事便肺管子爆炸,“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对我横眉冷对也就算了,甚至跑去和陛下说要严查此事,威远侯府果然是暴发户,上不了台面。”

    愤愤不平的齐国公连威远侯的祖宗也拉出来慰问了,毕竟人心情不好,自然得上升到祖宗十八代。

    齐婴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父亲,威远侯府这么做,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能知道什么?”

    齐国公满不在乎,“威远侯府自己屁颠屁颠地答应亲事,人要脸树要皮,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怪我们不要他们吗?”

    起初就是看中了威远侯府很得帝心,在军中有人脉的面子上,齐国公府才屈尊纡贵地和这家起来不久的侯府定亲。

    威远侯府自己答应了,不也是看中他们齐国公府吗?

    话音刚落,门外一奴婢匆匆而入,对他们禀报了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国公,夫人,世子,威远侯府派人来退亲了。”

    “退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威远侯府决定与齐国公府解除婚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杨韶元笑容嫣然,齐国公府想把威远侯府当踏脚石,也不看看威远侯府人家乐不乐意。

    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哪能被齐国公府如此糟蹋羞辱?

    碧月绘声绘色地描述威远侯府退亲的全过程,“那威远侯派来的下人,一个两个神赳赳气昂昂的,比国公府下人还要威风。搞得那齐国公好大一个下不来台,然后那威远侯府的人也是够妙,把齐国公府背地里对威远侯府的算计和不满全部说了出来,听说当时齐国公和国公夫人几乎维持不了好脸色,想把威远侯赶走。不仅如此,威远侯还把齐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宣扬得满大街都知道了,真的是够绝!”

    碧月此话是真心实意地赞叹,哪家权贵门阀做事情不讲究留人一线,日后好见面的?

    唯独威远侯府不但要撕破脸皮,还要把齐国公府的名声搞臭。

    这绝对算得上是平京近些年以来的大新闻了。

    杨韶元挑了挑眉,“威远侯府估计是知道了什么,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对。”

    毕竟威远侯府也是要在京城里混的,哪能做事这般混不吝?

    思来想去,应该是他们知晓了齐国公府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且对他们的打算。

    也是齐国公府倒霉,那么多权贵,非得和威远侯府定亲,定亲也就算了,还要利用人家踩一脚。

    这么厚颜无耻地过河拆桥之举,的确需要威远侯府教一教齐国公府做人的道理。

    碧月好奇,“小姐,威远侯府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件事谁也想不到有杨韶元的推波助澜,单纯市井流言肯定要不了齐国公府的命脉,打蛇打七寸,杨韶元就是要把齐国公府那见不得光的鬼魅伎俩堂而皇之地告诉威远侯府,有威远侯府出面,齐国公府得吃大亏了。

    威远侯府行动迅速,暂时引开了齐国公府的注意力,接下来,就看易白那边的操作了。

    杨韶元似笑非笑,“威远侯府的事情不会瞒过陛下,陛下知道了,那么齐国公府倒霉了。”

    隆泰帝十分乐意寻找那些世家的麻烦,尤其是齐国公府,这些年愈发胆大了,什么事也敢插手,贩卖私盐,私吞官银。

    “齐国公府……”

    皇宫中的隆泰帝望着奏折,神色肃然。

    萧越拱手作揖,“齐国公和世子也是戎族的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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