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终于到了黄河渡口,对岸就是东都畿。但他们还要顺着黄河边走到河阳县富平津,从河阳桥过黄河。

    一路朝夕相处,萧飞飞性子本就开朗,也和元枫找到了感觉。阿兄萧崇义也不再沉默寡言,时不时也和元枫他们开句玩笑,其乐也融融。

    李奏表示很委屈,看着他俩骑在马上说说笑笑的背影,他将车帘子放下,拉住洛泱的手道:

    “回了东都,我又要变回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李奏,有时说话不方便,你可能会不理解,但我事后定会向你老实解释,你能不能别像上次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就生气?”

    “好!我一定会仔细问清楚,再决定生不生气。”

    洛泱抿嘴一笑,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她现在才相信,撒娇卖痴是女孩的天性,若她没有这样做,不过是因为还没找到能够让她这样做的人。

    李奏出了马车,也不再骑马走在洛泱马车旁,而是跟着洛阳军亲军,走在元桢身后。东都不同别处,这里人口众多,去过长安的人很多,路上那般的放肆,在这里,说不定会成为致命的错误。

    “泱泱,快看!好长的桥!”

    萧飞飞从没见过大河,更没想到这样的大河上还能有座桥。

    河阳是东都的外围戍守重地。河阳三城,南城、北城筑于黄河南北岸边,中洋城筑于河中沙洲上,三城以河阳浮桥相连。

    自从数月前,有藩军假扮流民从这里进入洛阳,企图打劫含嘉仓,苏知远便将这里所有守军全部换防,并加强了检查力度。

    “不知我二兄在不在对岸......回去也不知道大兄、三兄会不会被我爹打......”

    洛泱嘴里喃喃说着,眼睛却贪婪的看着史书上写不出的壮阔。

    就连看到桥头那两排手握长枪的洛阳军将士,夕阳将他们身上的铠甲照得熠熠生辉,她心里也会油然而生,父兄给她的骄傲。

    “泱泱,你怎么哭了?”

    “没事,我只是心疼我阿兄回家挨骂......”

    “你不是说你娘会帮你?还有你祖母。对了,你不是说你已经准备了‘甜言蜜语超级礼物攻心大法’,那也不能救元枫?”

    洛泱“噗呲”笑了,怎么自己随口编的名字,他们都记得那么清楚。

    两人正在说笑,马车停了下来。

    是走在最前面的元桢,已经遇见迎出来的值守牙将邓荃,亲兵们也都高兴的互相打趣着,桥头一阵欢腾。

    洛泱探头出去,本想找找二兄在不在人群里,却意外看见,河边有几个家仆模样的男子,正要将一个只穿着身白色中衣的女子塞进铁笼里,那女子嘴里拼命叫着她听不懂的话,双手死死撑住铁笼门拼命抗拒。

    “走!我们过去看看。”洛泱一掀帘子跳下了马车。

    萧飞飞、邵春、季扬二话没说,跟着她往河边走。

    “handul

    a,na-hi

    kasi-isi-

    o(各位大人,请不要杀我)!”

    这下萧飞飞听懂了她的话,她抓住洛泱袖子,紧张的说到:“她说的是新罗语,叫他们别杀她。”

    “她是新罗人?”

    洛泱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她是个逃跑的新罗婢。”

    回头一看,元桢、元枫、李奏和邓荃都过来的,说话的就是牙将邓荃:

    “这个新罗婢是于府的,于程这小子天天在南市里斗鸡,听说这新罗婢就是他斗鸡赢来的。前天于府里丢了件圣人赏的玉瓶,说是这婢女偷的,打了一顿,半夜里竟砸晕看守,翻墙跑了,这都追到河边了才追到。”

    “阿兄,我们帮帮她吧,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我们不好插手,若是平民还能去主持公道,新罗婢是别人的私有财产,怎么处置,连官府都不能干涉。”

    那女人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却没人理会,因为也没人听得懂。

    “玉瓶不是她偷的,于郎君在书房里要非礼她,两人扭打时,玉瓶被撞到地上摔碎了,于郎君让她把碎片埋在后院的海棠树下。”萧飞飞着急的说:

    “洛泱、元枫,她是被冤枉的!”

    要不是萧飞飞听得懂新罗语,她还真是要带着这个秘密沉入黄河了。

    “她不会说汉语,那就应该不是新罗国贡女,是被人私下里卖到大唐来的。没有卖身契,谁拿到就是谁的。”

    李奏说完,元枫已明白他的意思,他上前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新罗婢一直以其美貌、温顺,广受大唐权贵喜爱,新罗国常常用新罗美女做贡品,这些贡品又会被圣上当做赏赐赏给王公大臣。

    因为是圣上赏赐,贡女是不能随意赠送买卖的。市场上那些新罗女人,往往是被人贩子骗到大唐来,卖给那些喜欢跟风的富家子。

    这种新罗女语言不通、远渡重洋,根本不可能有家人找来,所以他们往往连卖身契都懒得造。

    于府执事认得来认是苏家兄弟,见元枫阻拦,赶紧上前陪笑道:

    “苏参将言重了,此女并非贡女,是我家小郎君斗鸡贏回来的,她偷了府里的财物、打伤了仆人,还私自逃跑,是我们小郎君下令,就地处死逃奴。”

    “哦?她偷了东西、打伤了人,就该交给官府,而不该在此处私自用刑。”

    “苏参将,她是府里的新罗婢,一个家婢犯了家法,主人有权处置,这......这怎么还用惊动官府。”

    正说着,执事眼前一亮,忙指着两个骑马过桥的人道:

    “哎!是我们小郎君来了。”

    转眼那于程挤进人群,嘴里嚷着:“于福!于福!人在哪呢?”

    “小郎君,在这呐~”那执事忙迎上去,对着于程小声道:“苏少将军也在这,他们说咱们用私刑,正要让我们去官府报失呢......”

    “抱失?那不行。”于程直接走到苏元桢他们面前,笑着行礼道:

    “哎呀,少将军这是办差回来?在河阳桥边遇见,也算小弟有幸恭迎了。”

    于程的祖君是前朝宰相,他的父亲虽只是个太常,可因他亲叔叔于季友,是李奏父亲长姊的驸马,他五个儿子全做了三四五品的大官,深得当今圣上器重。

    苏家毕竟是武官,而且全都在一个军营里,只要不打仗,影响力完全比不上于家。

    这一点,于程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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