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次离开梁山后相遇的地方吗?”林冲问。

    “那怎么忘得了呢——正是在这里!” 扈三娘说,

    他俩站在一株巨大的榕树下,看着树干上飘动的酒旗,那上面有三个大字“巧遇居”。

    “唉,恍如隔世……”林冲说,“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好,吃完饭,就该分道了……”扈三娘说,林冲听了这句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里路分两岔,高老庄和雪山武校从这里朝向两个方向。林冲要遵守诺言去高老庄施耐庵家教陆文龙,扈三娘要去雪山武校看林高李。

    两个人坐下来,点了单。两人坐着等时,想到刚见面两天,却又要分开,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扈三娘勉力笑了一笑,指着窗外屋后的荷塘说,“这倒使我想起李家坳村前的那片荷塘了。”

    林冲也笑了一笑,说:“是啊,你常常带宝宝去塘边给他洗澡,他总是赖在水里不肯出来……”

    扈三娘这回是真实地笑了,她沉浸在回忆中,“那孩子天生爱水……”

    “那时候,我们月夜里在荷塘边纳凉,听王老五背诵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我真是想一生就这么平平淡淡终老南山……”

    “可惜你做不到……”

    林冲沉吟片刻,“我至今不知,我现在这么生活着,是对还是错……”

    扈三娘温柔地说:“不要想那么多了,听从命运的召唤吧……”

    气氛又沉滞下来,林冲看着荷花,又笑了一笑,说:“那时候,我们还商量着,林高李以后有了妹妹,就取名阿莲……”

    “有了弟弟,就取名哪吒……”扈三娘笑着说。

    话说到此,林冲叹了一下,说:“还真有点想念儿子了!”

    扈三娘看了看他,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林冲便说:“先教陆文龙三两个月,我也去学校看看儿子……”

    “他这么小,大约还没开始正式习练吧……”扈三娘喃喃地说,“这雪山能收这么小的孩子,是有什么教学秘招吗?我好难想象……”

    “学校既敢收,想是有专门的方法,我们就不用替他们操心了。”林冲虽这么说,眼神却有些迷茫起来,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雪山派在江湖上有些名头,想来收学生之事,也不会太儿戏吧。”

    “越说倒让我越想快些到学校了。”扈三娘说。

    “到了学校,马上把情况写信——不,打电话告诉我!”林冲说。

    “行,我直接把儿子的声音在电话传给你……应该,他已经能说几句话了……”

    菜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想象着林高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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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胡子胡作为放下电话,急得象野兽般在办公室乱窜。

    “大哥,你这么转来转去,我看得真是头晕。”旁边的长竹篙说。

    “我现在才真是晕呢!林高李那个母老虎的娘不几天就要来校看儿子了!”

    “她来电话了?”

    “就是啊,还说要听听她儿子的声音,我好容易才把她哄过去……”

    “但要来到学校就哄不过去了!”

    “这话还用得你来说?你帮我想想办法是正经!”

    “林高李私自出走了啊……哎,对了,大哥,我们把责任都推到封师傅身上去,是他的教导失败,林高李和陆小凤才会早恋,然后两人才会私奔……”

    “这话不经过脑子啊,”大胡子说,“封师傅平时没得罪你吧,你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简直没节操!况且,林高李如果是幼儿,他能早恋吗?说到底,先错在我们招生的路上了!”

    “哦,我一急竟忘了这个……”长竹篙说,“要不,我们就干脆把情人谷翻车那事儿说了,反正她儿子又没死,反而长到十七岁了,给她省了多少抚养费哪,应当感谢我们才是!”

    “人家都会按你的如意算盘去想吗?她会相信翻了车,她儿子掉山崖下没摔死,反而长到十七岁了吗?”

    “你跟她解释一下平行宇宙啊等等这些科学之谜就是了……”

    “得得,这些东西我自己个都还拎不清,我跟她解释,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听懂?她要非得说我们摔死了她儿子,另外去弄个十七岁的孤儿来顶包,怎么跟她说得清……”

    长竹篙终于笑了,“这就好办了啊!让她去验dna啊,是她的儿子假不了……”

    大胡子嗤之以鼻,“切,这也亏你想得出来!你听她那口音,明显是宋朝人——我差不多还能肯定她是北宋的,一口混了山东味的东京汴梁普通话,你跟一个北宋人谈dna,她会懂吗,她会信吗?你那脑子是不是被车门夹过啊!”

    长竹篙一时不知说什么,心里就骂,我去年买了个表!老子这不是帮你想辙么,路上那些事,你是负责的,早恋这个事,封老师负责,这些个事情皮里也没我,肉里也没我,你现在来跟我鸡一嘴鸭一嘴的,有病啊你!他干脆闭嘴望天。

    “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没?”大胡子又催问。

    “我……没有,平时编个谎什么的,这方面大家公推你是大哥,大哥你都没辙,我们更白给……”

    “这会儿还寒碜我?”

    “大哥,我哪敢!真是这样哪,我这脑子现在一片纯洁的空白,简直不是被车门夹过,而是被飞机翅膀锯过……”

    “行了行了!”大胡子一扬手,“平时有沾光的事都跟着老子,急难之时没一个能给老子分忧,滚一边去,让老子安静地想想!”

    长竹篙乖乖地低了头就走。

    剩下大胡子在办公室里转磨盘。

    转到日头偏西,他自言自语地说:“是祸躲不过,我也不能独自一个顶着,长竹篙这几个小崽子是靠不上,封万里可不能置身事外,这事得说有两方面,一方面是林高李突然长大,二方面是他的私奔失踪,两方面份量都不轻,林高李突然长大这事,归根在于路上翻车,这事得我扛着,私奔失踪这事,归根在于早恋,这事得封万里来背,他现在外出,所有份量可就加到我一人身上了,得让校长把他招回来,他陪我站在办公室,总比我一个人支楞着强,对不住了封老师,没节操也好,节操碎了一地也罢,咱哥一根绳上俩蚂蚱,我顶上半场,你顶下半场吧……”

    他狠狠跺一下脚以示下定决心,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白自在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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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与扈三娘分手总是这样,两人都不想太儿女情长,万语千言付与相视一笑,毅然决然转身各行其道。

    但到了各自不见对方之处,又各自忍不住转身,久久地伫立回望。

    居人匹马映林嘶,行人去棹依波转。

    林冲留给扈三娘的背影是一片浓如离愁的山林,虽然见不到林冲的身影,她却知道林中必有一双凝视她背影的眼睛。

    扈三娘留给林冲的是一片萧索的暮色,而林冲却能在暮色中看到扈三娘闪着晨光的星眸。林冲一生都在暮色中寻找晨光。

    他走过那株槐荫树时,启明星已经出现,他听到村中的鸡唱。

    他不知道,施耐庵与陆文龙是否还在睡梦中,现在去打扰有些鲁莽,便抱了枪,靠在槐荫树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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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三娘给学校打了电话几天后,终于走进了雪山武校的大门。学校保安阿q哥,把她拦在了门口,“什么的干活?”

    “看儿子的干活。”扈三娘猛不丁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回答,话一出口,才觉得不伦不类。

    “看儿子,带着两把刀干什么?有身份证吗?”这几年屡屡发生校园伤害案,阿q哥很警惕。他狐疑地看着扈三娘腰间双刀,不觉把腰间的警棍攥了一攥。

    “身份证?我这双刀不就是身份证吗?”扈三娘说,她江湖行侠以来,闯下赫赫名声,江湖上都知道“日月双刀一丈青”,所以这刀已经成了她的身份证。

    “哦,你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扈三娘?”阿q哥忽然想起大胡子的事先吩咐了,试探地问。

    见双刀而识人,扈三娘已经习惯了,只微微点点头。

    阿q哥想,久闻这小娘皮武艺高强,原来人还是如此绝色,真是色艺双馨啊。

    他进入传达室,挂个内线,说,胡作为主任,你说的那个什么扈三娘,到学校了。

    其实阿q哥不在江湖走动,并不能看刀识人,他能认出扈三娘,乃是大胡子胡主任做的功课。

    这一向大胡子为了扈三娘来学校的事,一直在做安排,他建议白自在招回封万里,家长来了,学生却已私奔,这个事情得由学生的班主任来直接担责,白自在很要面子,也不想面对家长,也想封万里出来挡驾,便让胡作为赶紧打电话叫封万里火速归校。然后大胡子又建议白自在闭关。练武之人总得有一段时间闭关,白自在既不想面对家长,作为领导,闭关也是一个言之成理不损面子的逃避方式,养兵千日用兵一朝,这些事情让下属分忧是天经地义的。白自在又采纳了这一建议,从秘道到后山闭关去了。那里是雪山派的禁地,无人敢擅自进去,也无人能擅自进去。

    大胡子让白自在回避了,自己就可以一手遮天,凡事自行作主了。

    他叫胡作为,他也不想辜负了自己的名字。

    大胡子首先把包括长竹篙在内的那几个与他一起参加去招生的弟子召集开会,订了攻守同盟,任何人不得将车祸的事向外吐露一个字。凡遇有人问及,一律推到大胡子身上来回答。这几个人当然乐得这样做。

    然后他到传达室,把扈三娘的特征向阿q哥交代清楚——就在这几天里,会有一个国色天香,不过生起气来非常性感的美女家长将到学校来。要阿q哥特别注意。大胡子对扈三娘的这个复杂的描述让想象力十分贫乏的阿q哥无所适从。大胡子只好从网上下载了美女演员郑爽和刘筱筱的照片,说,那女人就郑爽那形象,刘筱筱那气质。这就非常直观了,但阿q还是没法把这俩人整合到一块。大胡子也差不多快要累晕,最后终于想到扈三娘是玩双刀的,便对阿q哥说,凡是家长中是个美女,而且腰间挂了双刀的,都先告诉我。

    阿q哥这才咧嘴一笑,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偏要把简单事情复杂化。

    大胡子彻底晕倒在地。

    今天一早,阿q哥的电话就进来了,“那个带双刀的美女家长到了!”

    大胡子这几天一直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今天一早起来,眼皮就不停地跳,正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听到扈三娘来到学校的消息,放下电话,他感觉一种孤单,立即拨封万里的手机,甫一接通,立即嚎道:“封老师,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封万里问:“扈三娘已经到了么?”

    “现在就在大门口,我说封师傅啊,整整一周了,你就是爬也爬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个人影啊!”

    “快了快了,明天准到!”封万里有气无力地说。

    大胡子放下电话,反而平静下来,该来的总得来,丑媳妇见公婆,迟早的事。

    他整整衣冠,带了一副上刑场的表情,昂首阔步地往门口走。这几天虽是做足了精神准备,但最终如何,都得看命运。

    从办公室穿过操场到门口,还有数百米距离,大胡子走得是步履沉重。

    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远远地,阿q哥就大叫,“胡主任,你动作倒是快些啊!”

    大胡子看到门口站着的英姿飒爽的扈三娘,心里说:演出开始了!

    他象米老鼠一般蹦哒着向前跑去,挤了一脸的虔诚的笑,边跑边说:“哎呀哎呀呀呀,久等了久等了,那个谁,哪阵风把你老人家吹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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